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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冬秀配不上胡適嗎?且看夏志清、唐德剛、傅雷諸人見解
情願不自由什麼意思
反差太大,則生話題。一個是普普通通的小腳女人,一個是眾人敬仰的大學教授;一個是文化程度有限的鄉姑,一個則是學業有成的海歸博士。胡適與江冬秀的結合,就不由得不讓人有所議論。
夏志清就曾出來為胡適打抱不平。在知識才學上兩個人太不般配,這是夏志清之所以要打抱不平的主要理由。夏志清認為:“但我總覺得江冬秀女士不能算是我們一代宗師最理想的太太,二人的知識水準相差太遠了”。
胡適遭遇的,無疑亦是舊時代的包辦婚姻。在胡適十三歲的時候,他的母親就給他訂了這門親事,而胡適又是事母至孝,也就只能答允了。
夏志清接著寫道:“胡適曾去信問他母親或江冬秀,纏足已放大了沒有?想來江女士以往給他的信,文字欠通,這封信‘辭旨通暢’,雖不免疑心是別人‘擬稿’的,但胡適知道未婚妻在努力改進,至少足已放大,他心裡是高興的。可是婚後三四十年,江冬秀顯然沒有多大進步”。
如此看來,夏志清所“介懷”的不只江冬秀的文化水平,還有其已被深深纏裹已很難再被放大的小腳。為了使自己的說法有更充足的理由,夏志清還把胡家後來發生的問題和出現的“悲劇”一股腦都推到沒文化的江冬秀身上,認為胡適若是與陳衡哲(“沙菲”)之類的才女結合,“當然生活要美滿得多”。
夏志清此一設想不能說不好,但也只能說是一種良好的主觀願望而已。哪怕是才子佳人婚配,也很難說一定就會有好結果。
唐德剛就不同意夏志清的觀點。他認為胡適娶江冬秀並沒有什麼不好,小腳太太江冬秀當年帶給唐德剛是一種油然而生的親切感,唐德剛在《胡適雜憶》中寫道:
“胡家這隻大書桌對我也太熟悉了。我祖父當年的書桌就是這樣的,只是老祖父那隻硯臺比胡老師的那隻大出十倍罷了。他們看線裝書;都帶著深度眼鏡;查《辭源》還得用放大鏡。祖父穿長袍;胡老師穿襯衫和背心,也沒有什麼不同。那位在我祖父背後走來走去的,圓圓胖胖的繼祖母,和胡老師身後忙個不停的胡師母,也差不多一樣,和和平平四十年,大家一樣好姻緣;我實在看不出這些白首相偕的老夫婦們有什麼不同。當然他們的家庭裡,偶爾也有點什麼‘代溝’和‘勃谿’等小問題,大家也都是一樣的,這也是二十世紀傳統中國家庭裡的正常現象吧!”
在唐德剛看來,江冬秀完全可以被稱為“較好的一半”, “胡適之的‘小腳太太’有什麼值得我們大驚小怪的哩?!”似乎就根本就沒有大驚小怪、少見多怪的必要。
唐德剛還為自己的說法增添了兩條過硬的理由:
其一是胡太太這個麻將高手,能為家庭帶來收入。“胡太太在麻將桌上贏的錢,也是胡家的經濟收入之一種。她每打必贏;不知何故!”胡適晚年最落寞的一段日子,即呆在美國無“業”可就的那個時期。沒想到,胡太太的麻將倒成為了胡家創收手段,這真是造化弄人啊。
其二胡太太還寫有長篇自傳。“我取回在燈下展讀,覺得那份稿子太可愛了。胡老太太不善述文,稿子裡也別字連篇,但是那是一篇最純真、最可愛的樸素文學;也是一篇最值得寶貴的原始的社會史料。尤其是她敘述民國六年,她未婚夫自美返國到她家中去看她,而這位待嫁女郎‘不好意思’,想見他又不敢見他,因而躲在床上哭泣、裝病。我讀來,真如見其人”。
在“口述歷史”大師唐德剛看來,胡太太這份自傳,絕不亞於那些當年名媛“楊步偉、蔣碧微、沈亦云諸位老太太的自述”。 胡太太之所以寫自傳,這應該是響應胡適寫自傳號召而作。
當然,也不能不說胡適沒有瞞天過海的小心思。胡適曾給自己的女兒取名素斐(Sophia),很難說這就是為了紀念他同陳衡哲那段舊情,“但至少也希望女兒長得像瓦莎學院優等生莎菲一樣的聰明好學”。唐德剛對於胡適心思的此一揣摩和破解,倒是深得夏志清贊同。
面對夏志清與唐德剛的不同觀點,周策縱是“王顧左右而言他”的。換句話說,周策縱是換一個角度來談此一問題。
周策縱認為胡適詩歌最大的缺點,就“是欠缺熱情或摯情”,而這與胡適的個性是密切相關的。“所以他的詩、文,都有點冷清感,與梁任公常帶感情的筆端大不相同”。周策縱認為胡適在詩歌中對自己的感情壓抑的很厲害,在愛情生活中,胡適同樣如此。
“胡適一生的愛情生活,約束於他自己所說的‘分定’,他能做到‘由分生情意’,我覺得我們應欽佩他,理智道義不為純粹的情慾所左右”。
胡適的這種順其自然、“逆來順受”,周策縱用胡適的一首詩加以概括,那就是“豈不愛自由?此意無人曉:情願不自由,也是自由了”。儘管是這樣,周策縱認為這其中還是有“煩惱競難逃”之遺憾在內的。
周策縱給出的是胡適這個反差很大婚姻的個性特點方面的緣由。
若換個角度考慮,很難說胡適與江冬秀之間是沒有愛情的。1920年,胡氏夫婦生日恰巧碰在一天,胡適就寫了首《我們的雙生日(贈冬秀)》的詩,予以紀念。晚年從美國搬家的時候,胡適還是花費不少把胡太太喜歡的寧式大床運到了臺灣。傅孟真先生給中央研究院留下來一個好傳統,就是不準在宿舍打牌。去世前兩天,胡老先生為了太太打好牌,囑咐其秘書張羅著要買“一所房子”。
翻譯家傅雷沒有參與這個問題的討論。但他總是在家書中告誡傅聰要“學問第一,愛情第二”。
傅雷還在家書中寫了這樣一段話:“歌德的太太克里斯丁納是個極庸俗的女子,但歌德的藝術成就,是靠了和平寧靜的夫婦生活促成的。過去的羅曼史,讓它成為我們一個美麗的回憶,作為一個終身懷念的夢,我認為是最明哲的辦法。老是自苦是隻有消耗自己的精力,對誰都沒有稗益的。孩子,以後隨時來信,把苦悶告訴我,我相信還能憑一些經驗安慰你呢”(1955年12月21日夜)。
傅雷此一段話還是很有啟發的。胡適的學業成就,就“是靠了和平寧靜的夫婦生活促成的”。
若真的像傅雷所說“歌德的太太克里斯丁納是個極庸俗的女子”,那胡適比歌德還真不知道要幸福多少呢。
參考文獻:
唐德剛《胡適雜憶》
《傅雷家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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