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語大義（崔栢滔）子路篇 第十七章

【原文】

%%%子夏為莒父①宰，問政。子曰：“無慾速，無見小利。欲速則不達，見小利則大事不成。”

【註釋】

①莒（jǔ）父：魯國的一個城邑，在今山東省莒縣境內。一說在高密縣東南。

【釋義】

子夏做莒父的地方長官，問孔子怎樣施政。孔子說：“不要求速成，不要著眼於小利。求速成反而達不成目標，只見小利就做不成大事。”

【按語】

“欲速則不達”，從政不要急功近利，否則就無法達到目的；不要貪求小利，否則就做不成大事。

【大義闡微】

莒父，是魯國城邑的名稱，一種說法是在現在的山東省莒縣境內；另一種說法是在高密縣東南。如《山東通志》就說：“莒始封在萊州府，高密縣東南乃莒子之都，而是子夏所宰之莒父也。”

本章實質上是在講施政要有整體的綱領，要有戰略規劃，和戰略步驟，穩健紮實地向著目標邁進。《論語》13。10章，子曰：“苟有用我者，期月而已可也，三年有成。”《孟子·離婁上》說：“諸侯有行文王之政者，七年之內，必為政於天下矣。”

不要急功，也不要因為小利而迷失大政方向。關於這一點，《呂氏春秋·慎大覽第三》這樣說：利不可兩得，忠不可兼備。不放棄小利，大利就可能得不到。不拋棄小忠，就不能實現大忠。可以這樣說，小利是大利的禍害，小忠是大忠的禍害。聖人放棄小的，選取大的。

從前，楚龔王與晉厲公在鄢陵的一次作戰，楚軍失敗，龔王受了傷。起初，在戰鬥即將開始之際，楚臣司馬子反乾渴難耐，卻很難找到水喝。童僕陽穀看著心痛而又著急，萬般無奈，就拿著黍子釀的酒遞上來給他聊以解渴。

子反喝斥道：“哼！拿下去，這是酒！”童僕陽穀回答說，“這不是酒。”子反說：“趕快拿下去！”童僕陽穀堅持說。“這不是酒。”子反接過來喝了下去。子反為人酷愛喝酒，此時，焦渴難耐的他更覺得酒味甘美，喝起來就不能自止了，一碗接一碗之後，他又喝醉了。戰鬥停下來以後，龔王想重新交戰而商量對策，派人去叫司馬子反，司馬子反藉口心痛沒有去。龔王聽說後連忙乘車去看他，一進帳中，聞到酒味就回去了。龔王說，“今天的戰鬥，我自己受了傷，能依靠的，就是司馬了。可是司馬竟然這樣，他這是忘記了楚國的社稷，而且又根本就沒有把我們這些前方賣命的人放在心上，我不與晉人再戰了。”於是收兵離去。

回去以後，殺了司馬子反，並陳屍示眾。看到子反飢渴難當的樣子，內心非常心痛的童僕陽穀送上酒給他喝，只是想讓他解渴，並不是要把子反灌醉，他心裡認為這是忠於子反，卻恰好以此害了他。所以說，小忠是大忠的禍害。

從前，晉獻公派荀息向虞國借路去攻打更遠些的虢國，荀息說：“請您把垂棘出產的玉璧和屈邑出產的四匹馬送給虞公，向他要求借路，一定可以得到允許。”獻公心痛地說：“那垂棘出產的玉璧，是我們先君的寶貝，屈邑出產的四匹馬，也是我心愛的駿馬啊！如果虞國接受了我們的禮物而又借路給我們，這些寶貝豈不就是他的了，那將怎麼辦呢？”荀息說。“不會這樣，他如果不借路，就一定不會接受我們的禮物。如果接受了我們的禮物，就必然要借路給我們，這樣的話，就如同我們把玉璧從宮中的府庫拿出來，放到了宮外的府庫裡；把駿馬從宮中的馬槽旁牽出來，拴到了宮外的馬槽旁。您又有什麼可憂慮的呢？”獻公答應了，就派荀息把屈邑出產的四匹駿馬，加上垂棘出產的玉璧作為禮物，獻給虞公，請求向虞國借路去攻打虢國。虞公貪圖寶玉和駿馬，想答應荀息。宮之奇勸諫說：“不可以答應呀！虞國對於虢國，就像牙床骨對於頰骨一樣，虞國和虢國目前就是這種互相依存的形勢。古人有這樣的話，‘嘴唇沒有了，牙齒就會感到寒冷。’虢國不被滅亡，仰仗著有虞國；虞國不被滅亡，也仰仗著有虢國啊！如果借路給晉國，那麼，早晨虢國滅亡，晚上，虞國也就會跟著滅亡了。怎麼可以借路給晉國呢？虞公不聽，借路給了晉國。荀息攻打虢國，戰勝了虢國。返回的時候順手攻打虞國，又戰勝了虞國。滅掉了虞國後，荀息拿著玉璧牽著駿馬回來稟報。獻公非常高興，他打趣地說；“玉璧還是老樣子，只是馬的年齒稍稍長了一點！”所以說，小利是大利的禍害。貪得小利的虞公因為貪圖別人的寶貝而失去了自己的國家。

對此，《淮南子·卷二十·泰族訓》這樣講：原蠶一年可以收穫兩次，並非不能兩次獲利，但國家法令明文規定禁止這樣做，因為如果收穫兩次，就會影響桑樹的正常生長。黎谷會比稻穀先成熟，可是農夫卻鏟鋤它們，這是不要以這種小利來減少大的收穫。家裡老人吃不同的飯菜，用不同的餐具進食，小輩兒媳脫鞋送食物到廳堂，跪著給老人長者斟倒羹湯，這樣做並非不費功夫，可是卻不能省略，這是因為如果省略這些禮節，就會有損禮義。由媒人說媒訂婚約，男女雙方聘納禮品後才能娶為媳婦，新婚之日男方家人還得穿著禮服去迎親，這樣做不是不煩瑣，可是不能簡省，這是因為這些禮儀是用來防止淫亂的。讓鄰里間的百姓們互相暗中監視，誰犯法便馬上報告，用這種方法來舉報案情非常及時有效，政府並不是沒有想到採用這樣的做法，可是卻不採用，這是擔心採用這樣的方法會損傷到百姓間的和睦關係，並且，仇怨由此結下可能就無法解開。所以，有些事情一旦鑿開一小孔，就會就此產生的上百條裂紋，這就好像種下一樹苗便會長出千枝萬葉來一樣。鑿開的這一個小孔，並不足以會帶來什麼方便，但在這小孔周邊引出的上百條裂紋就足以把整個事情搞壞；栽下一樹苗並不足以獲得什麼收益，但隨之生出的繁枝蔓葉卻足以引起麻煩。愚蠢的人常常被眼前的小利所迷惑，從而忘記有可能帶來的大的禍害。菖蒲雖然能除去跳蚤和蝨子，可是人們不用它來編席子，因為它會招引蛉窮蟲；狸貓能捉老鼠，可是人們不會讓它在院子裡隨便跑動，因為它還會捕食雞仔。所以有些事在小處有利，可對於大處卻是有害的；有些事是這裡得到了，可是在那裡又失去了。所以下棋的人知道，貪吃了對方兩子，反而使棋路陷於死局；讓對方吃掉棋子，反而能最終取勝。

以上這些材料對於我們理解古人的智慧，會有幫助，對於開啟我們自己的智慧，也一定會有幫助。有志於研究傳統管理之道的讀者，花些時間，細心品味，定會獲益良多。

孔子杏壇講學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