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棄我取的喬家商道

在電視劇《喬家大院》中，喬致庸到省城參加太原府鄉試，家中噩耗傳來：內蒙古包頭高粱霸盤，長兄喬致廣心急猝死。喬致庸臨危受命肩負起整個家族的命運。這個故事確有其事，只是主角並非喬致庸的大哥，而是其二兒子喬景儀。所謂“霸盤”就是在農產品的收購、炒賣、投機活動中的壟斷行為，在市場競爭中是一種狠招，稍有不慎也會反噬自己。

清代的晉商集團，除了販運和票號以外，一些小商人是以農場品投機生意而發家的，喬致庸的祖父喬貴發就是個明顯的例子。喬貴發是山西祁縣喬家堡人，父母雙亡，他吃百家飯長大。鄰居姓程，程家小女兒雖然比他小好幾歲，但兩人青梅竹馬，感情融洽因此喬貴發只有一個心願多掙點錢，早點聚程家姑娘過門。程家發現了女兒的感情苗頭，自然不願意將寶貝女兒許配給這個沒有家業的孤兒，一夜之間就將女兒遠嫁到了鄰縣。喬貴發因此深受打擊，痛不欲生決定遠走他方，發誓不做出一番事業絕不還鄉。他幹什麼去了呢？拉駱駝！

時值雍正年間，清廷剛剛和俄國簽訂條約，開放邊境的小城恰克圖作為中俄雙邊貿易的唯一口岸，中國的絲綢、棉布，俄國的皮草、毛料就透過這個小城進行交換。晉商在明代就有悠久的販運貿易傳統，如今邊境一開，有錢的東主投資從漢口經祁縣出張家口一直到恰克圖的商路，而沒錢的青年則在商路上辛勤從事販運，由於當時主要交通工具是駱駝，因此這些商隊中的苦力被形象地成為“拉駱駝的”。

這是中國貿易史上的“大航海時代”，場景由海上換到了陸路，商船換成了駱駝。以山西人為主的商隊頂風冒雨，越過高原沙漠成為了近代史上唯一對外貿易掌握主動權的商業集團，恰克圖市面上面每年近千萬兩白銀的總利潤，也為晉商的成長髮育帶來了亮眼的經濟基礎。但是，就是在這樣燦爛發展前景下，拉了幾年駱駝的喬貴發突然轉行了。

歷史學者在回顧美國十九世紀初期的西部淘金過程中發現真正致富的，沒有一個是淘金者，最大的受益者竟然是為淘金者製作長褲的李維·施特勞斯，他創立的牛仔褲品牌“李維斯”銷量至今仍是世界第一。這與後來被喬家總結為商道第一要素的人棄我取原則十分相似：一件生意，當別人趨之若鶩的時候，自己寧可退在一邊，從事另一種不被他人注意的行業。喬貴發正是這麼做的，當拉駱駝賺到本錢以後，就毅然退出了長途商隊，在如今的包頭開起了豆腐店。

現在的包頭在乾隆初年並非城市，連鄉鎮都不算，只是山西下轄區域內最靠近蒙古草原的一個驛站，往來恰克圖的商旅大多在此休整。此地長期乾旱，尤其在秋冬缺乏新鮮蔬菜。正好喬貴發在家鄉時學過如何製作豆腐，於是便在這個小驛站開起了豆腐店，順便還用黃豆生豆芽。在缺乏蔬菜的當地，他的生意出人意料的紅火，沒多久，他又經營起了草料鋪。商旅出包頭直到恰克圖，一路上是千里戈壁，無法補充給養，用現代眼光來看，喬貴發的草料鋪其實就是千里之行的最後一個加油站，錯過這一站，往後三四個月份的行程中再也採購不到糧草。加上喬貴髮帶人熱忱，價格公道，因此他的草料鋪總是生意最好，他也成了包頭這個小驛站的富翁。看到他生意這麼好，許多商家也紛紛匯聚在他邊上開店，慢慢地包頭就從小驛站漸漸成了小鄉鎮，人口有了兩三千，許多墾荒的農民也逐漸就近住下開墾。

周圍農產品產量形成規模後，喬貴發便做起了使他成為鉅富的農產品期貨交易，當地俗稱“買樹梢”，開春就付給農民現銀，定下了秋收時農產品的價格和數量。等秋收時候無論豐收歉收，農民一定要按照開春商定的價格和數額交糧。所謂“買樹梢”，春天在樹梢上只見葉子和花朵，秋天的收成那以估計。此時付錢，若秋天豐收，則是買主大賺，若是歉收，則是大賠。喬貴發憑著自己卓越的判斷力，從不失手，幾年下來，成了鉅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