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勤文學——《燎芨芨墩》

【家鄉記憶】

鳳 鳴

西北的冬天，冰天雪地，寒風刺骨。我的家鄉，就在被騰格里和巴丹吉林兩大沙漠，從東西北三面包圍著的青土湖邊。從我記事起，青土湖就是乾涸的，風颳沙起，飛沙走石，砂石撲面，對面看不到人。家鄉的冬天，是難過的季節，是難耐的季節。就更是寒冷了。上世紀六七年代的家鄉，那時候的冬天，比現在的冬天要冷的多。再加上家鄉風多風大，家鄉鄉鄰們的房屋破舊，門窗又不嚴實，四處透風，寒氣襲人。

再說那時候的百姓家，也沒有火爐子，寒冷的冬天裡，只能在火盆上放點柴火，放個火熏熏手，去去寒氣。如果實在冷的沒辦法的時候，就只有圍在熱炕頭上取暖。特別冷的冬天我也經歷過，頭戴棉帽，腿圍熱炕，也是常有的事。人們在冬天的日子是難熬的，白天大人們參加生產隊裡的勞動，晩飯後，點著昏暗的油燈，女人們為孩子們縫補衣服，或者是錐幫衲底，為全家人人做鞋做衣，或者是幾個女人們湊一起喧謊做針線活，說說張家貓兒李家的狗等，家長裡短。如果生產隊不開會學習，男人們就湊一塊耍會牛九牌，那時候再也沒有啥娛樂的活動。相對而言，孩子們冬夜的活動，倒是相對的“豐富”的，藏道道，抗墩墩，跳方方，燎芨芨墩等。說起這燎芨芨墩，這是小孩子們最喜歡玩的事兒。

冬季的家鄉，田間埂道上，有好多已經撥了芨芨草的芨芨墩，每到晩上，隊裡的小夥伴們，喊到一起，帶上火柴，先點燃幾處芨芨墩，然後將燃燒掉下的芨芨草中芨芨，攏在一起，紮成火把，再點燃火把，用燃燒的火把，去點燃其它的芨芨墩，看火把快要熄火時，手拿火把快速轉一圈，火把就又燃燒了。這樣做重點是要節約火柴，因為火柴都是從家裡他一苗你一苗“偷”來的，不能三把兩哈用光的。大家邊點燃芨芨墩，邊收拾未燃盡的芨芨草，再紮成火把，再點燃其它的芨芨墩。一埂子的芨芨墩點燃，火光點亮了漆黑的夜晚，火光沖天，甚是壯觀。就在這樣的瘋玩中，夥伴們也沒忘記大人們的叮囑：生產隊的草垛附近，牛院子跟前，絕對不能燎芨芨墩，千萬注意安全！燎芨芨墩不安全，容易引發火災，那大人們為什麼不特別反對呢？因為當年的芨芨草，經過火燒煙燻的，下年就長的旺盛，而且長的一致，稠而細，柔且軟。所以每年冬天娃娃們燎芨芨墩時，生產隊裡也不怎麼反對，只是反反覆地復強調安全問題。

說起這燎芨芨墩時，發生的一件事，至今讓我心驚肉顫，半輩子都難以忘記，刻骨銘心。那是在我上四年級時也就是我虛歲十一歲那年冬天，放學吃過晩飯，和夥伴們一起去燎芨芨墩，記得是地在名叫盛家門的地埂子上，大家瘋玩了半晩上，都很累了。這時候大家看到那地埂子上，芨芨墩上的芨芨草很稠滿，大家就又想玩一會子。就繼續點燃芨芨墩，開始了一陣瘋玩。我跑到燃燒的一個芨芨墩邊的埂子，本想從埂子上，從燃燒的芨芨草的火上躍過去，可在起步躍的過程中，被埂子上的土塊拌了一下，就頭朝下撲到了火中，剛開始，夥伴們看我“狼狽”的樣子，感到很搞笑，可見我半天還起不來，大點的兩個夥伴見情況不對，就趕緊把我從火上拉出來，並幫我撲滅了棉帽和衣服上的火，而我呢，還故做鎮靜，裝作沒事。大家一看玩的發生“事故”了，也沒興趣再玩了，就各自回家。其實在我回家的路上，感覺到臉上火辣辣地疼，可回到家，又不敢跟大人說，就悄悄地上炕睡覺了。

由於是燒傷的臉部疼吧，也可能是怕天亮了，父母看見我的樣子捱打吧，第二天，我起的很早，給父母說了一聲，就去上學了。由於天冷，也是怕別人看到我的窘相，上學時仍戴著棉帽。到了學校後，班主任看到我臉上煙熏火燎的，進了教室也不解開棉帽子上的繩子，感覺到情況不對，解開我的棉帽，看到我臉上被火燒的水泡，班主任很吃驚，就問了一下情況，又問了我同班的夥伴，瞭解了事情的原委，然後就把我送回了家裡，並給我父母說了情況，讓我暫時不要到學校上課了，先治傷，拉下的課他等我以後傷好了，再給我補課。父母見我這樣，又心疼又生氣，但生氣歸生氣，治傷要緊。然後就找來了大隊的保健站的醫生，為我清洗了傷處，又給抹了藥，並說燒的不太嚴重，都是浮傷，但可真的是很懸啊，傷嚴重的重點在右下巴那，差點把大血管燒壞，那可就嚴重了。但現在還算這小子命大，沒發生大的意外，抹幾天藥，孩子家的長起快，過幾天就好了。只是可能會留下疤痕的。聽完醫生的話，父母親覺得很難過，但也毫無辦法，只能先這樣了。

正如醫生講的，娃娃家的，傷長的的確快，一週的時間過去，傷也好的差不多了。但是，遺憾的是在下巴的右側處，的確留下了疤痕，一個小小的疤稜。幸運的是臉上沒有留下任何的印記。傷好後，我回到了學校，在課餘時間，同學們老是拿我開玩笑：你真的是學英雄，見行動啊。我也不怎麼和同學們計較，怎麼也是自己“理虧”啊。

人生已經過去了大半輩子，多少年來，每當自已洗照鏡子時，每當自己刮臉摸下巴右側底下時，總能看到，總能摸到那小小的疤稜，總能想起那次燎芨芨墩，那次刻骨銘心的燎芨芨墩，那次難以忘懷的燎芨芨墩。事過多年，記憶猶新。如果沒有夥伴們在稍微遲疑後的施救，現在還有我嗎？如果沒有醫生的及時的抹藥救治，我的臉還有這樣“美”嗎？還美呢，恐怕連老婆都討不到呢。人生如夢，歲月穿梭，時光似箭，人生將近老年。可兒時的那次燎芨芨墩，那次燎芨芨墩發生的“事故”，以及不敢相象的後果，卻是在我的心上，打上了深深地烙印。事實證明：玩也有風險，玩耍須謹慎。

難忘那年那次燎芨芨墩！讓我刻骨銘心，讓我終生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