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現在的位置是:首頁 > 人文

蒼煙空:敬畏自然,認清自己幾斤幾兩

由 簫聲劍影 發表于 人文2022-01-25
簡介很多非正常死亡,源於人對自己的無知,或者過高地估計了自己的能力,這便是我們常說的,淹死的都是會游泳的,因為不會游泳的旱鴨子根本不會下水

風急浪高的上一句是什麼

如果是蹭甘肅黃河石林極限越野跑的熱點,無疑是晚了兩天。但那不過只是一個由頭,事故後引發的對人與自然的思考,任何時候都不晚。

蒼煙空:敬畏自然,認清自己幾斤幾兩

先表個態,主辦方毫無疑問具有不可推諉的責任。事發之後,有網友給我留言說,那樣的偏僻惡劣自然環境,足夠的補給站和與之相匹配的志願者數量都不可能滿足,又不是在城市。我看法恰好相反,正因為不在城市,正因為在蠻荒之地,它本身就具有許多不可預知的危險,明知風險係數大,更應該有足夠的補給站和充足的志願者,如果做不到,或者根本就沒有考慮到,主辦方不但自己作死,也是讓參賽者送死。事實已經證明了這一點。倒是城市馬拉松,多一個補給站少幾個志願者,都沒有大礙。專業的主辦方應該有專業的實時氣象監控,應該有果斷喊停的負責任的態度,但很遺憾,所有這一切,都沒有。

主辦方畢竟是少數,但放眼四望,人永遠是不可忽略的大多數,而人所面臨的危險,並非只是惡劣環境下的極限馬拉松,說危機四伏並不是危言聳聽。很多非正常死亡,源於人對自己的無知,或者過高地估計了自己的能力,這便是我們常說的,淹死的都是會游泳的,因為不會游泳的旱鴨子根本不會下水。

有一年去泰國普吉島,每天都坐快艇去不同的海島玩。剛開始還挺興奮,但有一日風急浪高,快艇好幾次是破浪而出的,嚇得一船男女老少驚叫不止,常年在海上乘風破浪的快艇駕駛並不以為然,我頭一次對大海生出恐懼便是那天。望著茫茫無邊的安達曼海,看著滔天巨浪撲面而來,我忽然感到了死亡的臨近,很簡單,一個浪頭就能吞噬汪洋中的一艘小快艇,無論會水不會水的,一瞬間就會墮入萬丈深淵。打那之後,我狼狽地承認,我對大海的熱愛完全是一種葉公好龍似的熱愛。珍愛生命,遠離大海,巨無霸郵輪除外。

我曾經跟少安講自駕去五臺山北臺的經歷,守山門的老農民說:你是第一個開車上北臺的女師傅,一定要注意安全哦。我從北京爬坡下山奔襲千里到了五臺山,並不認為北臺比我來時的路更艱險,但事實出乎我的意外,詳細經過不描述了,總之是嚇得我肩膀發軟,臉皮發麻。少安說:師太啊,君子不立危牆之下,這個道理你一定要懂。

我愛爬山,但北京的大海坨絕對不會去,我知道那是一片荒無人煙的原始森林,一旦迷路,生死未卜,每年總有幾個人會在那裡失蹤。平時爬山,尤其是冬天,我總會跟同伴說,天黑之前一定要下山,天寒地凍,迷路絕對不好玩,掉下懸崖的可能性是存在的,被野獸吃掉的可能性也是有的,即使不墜崖不被當食物消滅,被凍死的機率一點都不低。最近杭州丟了豹子,至今沒有搜到第三隻,昨天帶淼淼去煙霞洞看了胡適曹誠英相戀的故地後,本來是想登南高峰,讓淼淼感受一統江湖的氣魄,但南高峰登山處被鐵門攔住了,我驀然想起豹子還在山林中,找豹子歸找豹子,被餓慌了的豹子當食物就真丟人了,於是轉身帶淼淼下了山。

人所犯的錯,大多源於無知,這種無知,常常是指對自己的能力缺乏足夠的認識,過高地估計自己,是很多人的通病,目的是要證明自己與眾不同出類拔萃。本次極限越野賽的遇難者,囊括了國內馬拉松頂尖高手,理論上講,作為多次參賽的選手,對參加賽事必備的用具是有基本常識的,對於不同環境下可能遭遇的困境以及如何預防比我們這些半吊子清楚得多,但縱覽幾天的各種報道,你會發現這些人個個都跟缺乏常識一樣,出發時就已經變天,奔跑時已經步態不穩,登高時屢屢摔跤,除了個別人謹守自己“逢雨必退”的原則,多數人都還在往前衝,直到口吐白沫倒地為止。我並無指責遇難者的意思,話都是說給活人聽的,因為我還是希望這項古老的馬拉松運動不會因此而當成髒水中的娃娃一樣被倒掉,那麼,只要運動還繼續,運動員就會層出不窮,對於自我的認知和對於自然的敬畏,就永遠不會太遲。

在看完成都女選手毛樹智因為下雨退賽而倖存的訊息後,我寫了一段話:這個美女姐姐太明智了。大多數人在意榮譽、名次、目標,總覺得自己咬咬牙就可以扛過去,沒準還能奪冠,藝高人膽大,殊不知淹死的都是會游泳的;所謂知進退,是說遇到危險要有退卻的勇氣,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那是喝醉酒的武松,但我們的文化習慣了不好意思說“不”,彷彿放棄和退卻就是懦夫。我這種怕死又不在乎名譽的人,風雨一定會退,肚子疼也會退,沒有什麼事值得拿生命冒險,除非你做好了犧牲的準備。

2019年秋天我去參加半馬比賽,因為平時都是早上睡到自然醒,習慣了下午跑,但比賽是在早上進行的,從生物鐘的意義上講,我的身體各個器官這個時間段還沒有甦醒,所以參賽時跑到三公里處就肚子疼,感覺身體裡有根筋被抓扯著,跑到六公里處,我跟同事說:你接著跑,別被我拖後腿,我撤了。我跟一個小胖胖落在了最後,小胖跟我說:姐姐,我快走都能走到終點,你跟我走吧。此刻來了一個騎腳踏車撿漏的工作人員,說,姐姐你走到終點也是最後一名,沒意思,這大熱的天氣趁早抄小道退出吧。我抄了小道,沿途還站在格桑花前得瑟了好幾張自拍,慢慢走到起點(起點便是終點),那時女子前兩名已經接近終點線,工作人員拿著獎牌就給我往脖子上掛,我自覺地揮揮手:我從偏門出,千萬不要把我誤操作到前三名。

人的性格不同,對人生的感悟不同,我這個人一向對名譽地位看得極淡,愛誰誰,讓你們爭去,我看熱鬧好了。但並非所有人如此,前段時間看了小捨得我就寫過一篇文章,中國人的成功學實在是荒謬得很,自己沒有出人頭地,就要孩子從小犧牲童年犧牲健康,不停地在各個校外輔導班穿梭,彷彿吃得苦中苦,就肯定能做人上人。“人上人”是個什麼概念?高官?厚祿?高官落馬的少了?厚祿被割韭菜少了?不知道今天高官是什麼樣,總該看過電視劇裡皇帝身邊那些寵臣佞臣個個謹小慎微噤若寒蟬一句話說錯就人頭落地的樣子。更何況,北大出來的還修鞋子送外賣呢,你以為人人都能當總理或者總經理?

名次是個什麼東西?當飯吃?當錢用?當臉刷?我上學的時候,總有人偷偷去問老師我多少分,我第幾名,我以為她這輩子爭強好勝肯定比我過得好,時至今日,我也沒看出來那些比我錢掙得多官當得大老公嫁得好的同學朋友有誰比我更歡樂。來哥上初中的時候,分到了文科尖子班,成績總在墊底的那幾個,我每次都開玩笑說:沒事,沒事,說明你進步空間很大,超一個人是進步,超十個人是大進步,你看第一名,她已經無人超越了,弦繃得那個緊,稍稍一放鬆,就是退步。來哥因此很開心,從此不擔心因為名次問題回家捱打捱罵。

前年浙江臺的極限挑戰節目死了一個高以翔。我當時說,藝人們一旦踏進演播室,就很少能有扭頭就走的可能性。聲譽、賠償,各種限制束縛,就是踏進鬼門關也不得不把這一趟走完直到真的走進鬼門關。藝人在參與過程中不能堅持或出現意外,無人救助。鄒市明在被消耗大量體力的情況下,淹沒在海洋球裡,鏡頭都捕捉到鄒市明一直在反覆喊著“我的腿已經沒有知覺了”,過了很久,才有救護人員下去。演員大鵬說,他有恐高症,有一次找他去錄節目,要求他坐過山車。他實在不敢,工作人員勸他說:“所有人都坐,你這樣就太不配合了。”在高以翔死後的宣告中,浙江臺毫無檢討和抱歉,只是例行公事地表示了悲傷和哀悼,而對於自己的問題沒有一個字反省。

有多大的裝備打多大的仗,沒有金剛鑽就不要攬那瓷器活兒,搞清楚自己幾斤幾兩,扛不動兩百斤,你就拿繡花針,不切實際的爭名逐利,總是要出亂子的,搞不好就是一條命。什麼“為有犧牲多壯志,敢教日月換新天”,那是忽悠炮灰的,沒事你好好活著,別讓你爹你媽傷心。見好即收,知難而退,並不可恥。

推薦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