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飛龍在天”不是“龍飛在天”？論《周易》卦名與爻辭關係

託金庸小說的福，《周易》裡面大家最耳熟能詳的句子，莫過於開頭乾坤兩卦爻辭裡面的“飛龍在天”、“潛龍勿用”、“亢龍有悔”等句子了。

但是，作者為什麼不寫“龍飛在天”、“龍潛勿用”？

這兩種說法有分別嗎？

顯然是有的。

而且，分別很大。

不信，待我們細細讀來。

一、語法分析

從語法角度看，如果說“龍飛在天”，那麼這句話的主語就是龍。

類似的句子在《詩經》裡面很多，比如“鳶飛戾天”、“魚躍於淵”等等，都是主語放在前面，動詞放在後面。

“龍飛在天”的意思，就是龍自己在天上飛。

可是，“飛龍在天”這句話，龍卻不是自己飛上天的。

就好比我們說“開飛機”，飛機是被“開”到天上，而不是自己飛上天去的。

同理，“飛龍在天”的龍之所以能夠在天上飛，也是被“飛”上去的。

龍不是主語，而是被動的謂語。

這句話的主語，被省略了。

二、是誰在“飛”龍？

省略主語是《周易》極其常見的句式。

可以說大部分卦爻辭都找不到主語。

比如“艮其止”。

比如“鹹其拇”。

比如“渙其居”。

……

那麼，“飛龍在天”的主語，是誰？

看卦名，答案昭然若揭——“建”！

建，就是鬥建，北斗的斗柄、斗杓、又名鬥綱、天心、天罡……等等。

《律曆志》就說：“

鬥綱所建，青龍所躔”

，明確指出青龍的執行完全接受鬥建的指揮。

《天官書》也說，“杓攜龍角”，鬥建遙遙地指向東宮青龍的角宿，就像一根牽著牛鼻子的繩索。

鬥建就像指揮棒，指到哪裡，青龍就飛到哪裡。

讓它飛，就得飛。

讓它潛，就得潛。

三、卦名與爻辭

縱觀乾（建）的六句卦爻辭，除了九三爻的主語是君子，其它的五句爻辭主語，都是卦名裡的“建”。

而爻辭裡面的“龍”，全部都是被主語鬥建使喚的謂語。

東宮青龍，遵循著鬥建的指引，彷彿在太一天帝的馬車上拉車的龍馬。

“

鬥為帝車

”，太一天帝乘坐在北斗之車上，揮動著系在龍角上的鬥建，駕馭青龍巡狩四方，每年巡天一週。

孟春正月，鬥建指寅，青龍左角“天田”隨之在東北方寅位嶄露頭角，於是爻辭說“見龍在田”。

季春三月，鬥建指辰，青龍頭角崢嶸，躍出東南方地平線，於是爻辭說“或躍在淵”。

孟夏四月，鬥建指巳，青龍隨著鬥建方向高飛出地平線，故爻辭曰“飛龍在天”。

仲夏五月，鬥建指午，青龍的亢宿隨之來到正南方午位，陽極而陰生，故爻辭曰“亢龍有悔”。

……

在全卦的爻辭中，龍始終都是服從鬥建命令的執行者。

就好像九三爻辭裡面的那位“終日乾乾，夕惕若”的君子，始終遵循著“敬”的指揮。

不論“乾乾”還是“惕”，都是“敬”的意思。

敬，是每個君子心中的北斗。

本文為抱雪齋讀易筆記列不造第幾回，欲知前事後事如何，且看上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