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故事：犬馬之報

1

1879年9月，越南北圻，劉永福率黑旗軍協助廣西提督馮子材圍剿了叛軍李揚才。

捷報傳來，北圻總督黃佐炎急匆匆找到劉永福，說：“李賊既已平，心病卻未除。”

原來，十洲地區還有葉成林所部盤踞。那1000多號人，多年來騷擾百姓，蹂躪地方。當地政府無能為力，又氣又恨。

劉永福隨即調遣黃守忠、鄧士昌、楊著恩和吳鳳典等黑旗軍將領，率3000餘人進軍十洲。越南官兵也派出1000多人前往助戰。

當時盤踞十洲的盜賊各部聞訊，聞風喪膽，相繼出來投降。劉永福趁機收編，集結他們前往圍攻葉成林。

葉成林，欽州人。自知寡不敵眾，加上他仰望劉永福已久，便率眾來投。

不戰而屈人之兵，劉永福對此行深感滿意。他訓誡盜眾，嚴令他們不得為非作歹後，就地遣散。葉成林及其部下數百人和家小，卻被帶回保勝。

此舉讓葉成林疑懼交加。他找到劉永福，說：“劉將軍，您這是要滅我全家嗎？乾脆就在這裡行刑吧！”

“非也，我想重用你。”劉永福說，“我同你有老鄉之情，且我聽說你忠勇善戰，落草實乃迫不得已。再說我們都是天朝人，身在異國他鄉，理應同舟共濟。”

“葉某素問將軍仗義，若能儲存一家老小，葉某當誓死效忠！”

劉永福：“現在我們是一家人了，不必見外。”

葉成林喃喃道：“將軍肯放過我了，卻不知在黃佐炎那裡如何交代？”

葉成林盤踞十洲十年，黃佐炎歷來將他當視為眼中釘肉中刺，一心想除之而後快。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劉永福說，“放心吧，一切由我。”

果然，當黃佐炎得知劉永福帶葉成林回保勝後，立即派人持一封密信前來。密信裡殺氣騰騰，黃佐炎要劉永福斬葉成林，以殺雞儆猴，恐嚇盜眾。

劉永福讀罷來信，對來人說：“你回去告訴黃總督，就說葉成林一家老小全拿捏在我手上，諒他不敢再反。”

黃佐炎收到回覆，知道黑旗軍勢頭正猛，不敢勉強。但黃佐炎仍想尋找機會對葉成林進行報復性懲罰。

不久，劉永福前往邊旺見黃佐炎時，黃佐炎果然又問：“將軍為何沒帶葉成林來？”

劉永福不慌不忙道：“葉成林盤踞十洲多年，勢力根深蒂固，如果我們現在殺了他，舊部恐怕會反叛。如今法國人對北圻虎視眈眈，葉成林是綠林出身，驍勇善戰，我們讓他上陣殺敵，戴罪立功，豈不更好？”

黃佐炎見劉永福說得有理有據，就將這事擱下了。

葉成林聽說後，親自跑去跟劉永福跪謝。

過後，劉永福任命葉成林為黑旗軍前隊管帶，駐守龍魯。

儘管龍魯不是黑旗軍左、右營的防區，卻是黑旗軍的稅源地之一，可見劉永福對葉成林的信任。

當劉永福宣佈這個任命時，親信們頗有異見，都說葉成林出身綠林，恐不可靠。

劉永福力排眾議，拍胸脯說：“我劉永福認準的人，錯不了！”

2

1883年5月，紙橋大戰爆發時，黑旗軍分成4個營和2個隊，各營主官分別是：前營管帶黃守忠、左營管帶吳鳳典、右營管帶楊著恩、後營管帶劉成良、前隊管帶葉成林、親兵隊管帶劉文謙。

戰鬥打響前，根據部屬，右營管帶楊著恩率所部300人到紙橋右側小廟一帶隱蔽，前隊管帶葉成林率200人在後面荒丘埋伏接應。當時，他們的任務是狙擊法軍，然後沿大路撤退，誘敵進入大隊伏擊陣地後，再繞出抄襲敵後。左營管帶吳鳳典率所部300人隱蔽在通往懷德的大路左側易望村一帶，待法軍進入伏擊陣地後，躍出襲擊其輜重、炮兵和指揮部；前營管帶黃守忠、帶同鄧士昌率500人在懷德府前村一帶築壘固守，阻擊和拖住敵軍主力，等到各營得手後，一同反擊；劉永福自己則率韓再文、劉成良等400人為預備隊，以備接應黃守忠或迂迴右側侵襲敵人。

5月19日凌晨，當楊著恩獲悉法軍即將出動的訊息，來不及吃飯便集隊奔赴伏擊地點。他將所部分成三隊：一隊佔據橋旁小廟，一佇列兵廟後，自己則率一隊埋伏於大道右側。

轉眼間，一隊法國侵略軍已出現在對岸。

可法軍到達紙橋東側時，韋翳便下令停止前進。接著，法國人對對岸小廟及荒丘作火力偵察。一時間，小廟附近彈石橫飛，濃煙翻騰。

黑旗軍識破這是敵人的花招，靜伏不動，嚴陣以待。

韋翳看見對岸毫無動靜，確信沒有黑旗軍埋伏，便放心前驅。為了顯示自己的膽略，他親自率領騎兵隊過河偵察。

誰知韋翳剛走到橋中，小廟附近就響起了清脆的槍聲和沉悶的土炮聲。

韋翳和幾個騎兵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就被受驚的馬匹掀翻。

韋翳一骨碌爬起來，撒丫向後跑，即被一梭子彈撂倒。

指揮官被擊斃，法軍隊伍頓時亂了陣腳，後面的人連忙勒馬回逃。

李維業見韋翳陣亡，趕緊從後面趨前，親自指揮。他命令前哨分成三隊，一隊向中間佯攻，兩隊從左右側迂迴，夾擊小廟一帶的黑旗軍。

為了徹底打垮敵人，楊著恩也將所部分作三支迎戰。同時，他命令葉成林注意法軍的迂迴，保證撤退誘敵路線的暢通。

法軍憑藉炮火優勢，猛烈地向中路挺進。在中路迎敵的黑旗軍傷亡較大，混戰中楊著恩雙股中彈倒下，壯烈犧牲。

李維業見楊著恩陣亡，其餘黑旗軍也撤走了，更加迷信法軍的大泡和機槍的威力。在佔領黑旗軍陣地後，他立即集中兵力，沿大路追擊，尋找黑旗軍主力作戰。

很快，法軍前鋒到達前村附近，與黃守忠、鄧士昌率領的前營發生戰鬥。

李維業見黑旗軍火力猛烈，認定遇到了黑旗軍主力，即命令全部兵力向前猛攻。

就在這時，吳鳳典、葉成林率領的黑旗軍分別從左右兩側迂迴敵後。李維業見狀，才明白落入黑旗軍的重圍。

眼看後路已被截斷，李維業決心從正面開啟缺口。他不顧一切地攻擊黃守忠所部，造成巨大的傷亡。危急時刻，劉永福、劉成良率領親兵營趕到，黃守忠的陣地才守住了。

此時，吳鳳典、葉成林以及黑旗軍餘部紛紛從隱蔽的村莊、荒丘、樹林中衝殺出來，將法軍截斷成兩段。亂戰中，李維業斃命，法軍潰不成軍。

紙橋大捷，扭轉了岌岌可危的越南北圻軍事局勢，大大鼓舞了清越兩國政府的抗法信心。

是役，葉成林驍勇善戰，可圈可點。

3

紙橋大捷後，野心勃勃的法國人並沒有放棄侵略北圻的計劃。

為應對嚴峻形勢，劉永福在唐景崧等人的支援下，開始擴充兵力。

劉永福將廣東人龐振雲、胡崑山帶來的300人組建為武烈營，以龐振云為管帶。唐景崧將招到的新兵百餘人送來後，劉永福將其與前隊合併，共400人，編為武煒營，以連美為營官，葉成林改任哨長。親兵隊升格為營，張慎泰被任命為管帶。右營管帶楊著恩在紙橋戰役中犧牲，由韓再勳接任。

此時的黑旗軍共有7個營和1個“防堵”，約4000人，各營主官分別為：前營管帶黃守忠、左營管帶吳鳳典、右營管帶韓再勳、後營管帶劉成良、親兵營管帶張慎泰、武煒營管帶連美、武烈營管帶龐振雲、河陽防堵王玉枝。

任命狀下達後，劉永福找到葉成林，說：“成林，我有點對不住你。”

葉成林：“將軍何出此言？”

“就是將你從前隊管帶變為前隊哨長的事。”劉永福說，“你知道，唐景崧在這裡，有些事我得給他點面子。”

“原來將軍為這事煩惱啊？大可不必。”葉成林笑道，“哨長也挺好的，只要黑旗軍有仗打，能打仗，我管他是兵還是官！”

劉永福拍了拍他的肩膀：“成林，你這話我記住了。”

在黑旗軍隨後的幾次大戰中，葉成林始終沒能提拔為管帶。但他始終奮勇殺敵，不負使命。

宣光之戰後，失敗情緒在黑旗軍中瀰漫，部分人對前途悲觀失望，一批將士另投別軍。中法戰爭結束前夕，黑旗軍更是分崩離析，就連黃守忠也率部投奔唐景崧的清軍。可葉成林始終沒有提出離開黑旗軍，對劉永福惟命是從。

1885年9月，劉永福迫於清朝政府和法國人的雙重壓力，率領黑旗軍回國。

回國前，葉成林找到劉永福：“將軍，這回我是來給您送別的。”

“什麼？你不想回去嗎？”

“葉成林閒雲野鶴慣了，就不回去了。”

“你留在這裡，我不放心。”劉永福說，“法國人要是知道了，也不會放過你的！”

“我可是綠林出身，再說這麼大的地方，養條命不成問題。”

劉永福淡淡一笑：“成林，能告訴我你留下來的真正理由嗎？”

“我說了您別不高興。”葉成林說，“我對於黑旗軍回國的前景不樂觀。”

“此話怎講？”

“清廷那麼防著將軍，現在你率領3000黑旗軍回去，他們能睡好覺嗎？”

“你說得沒錯，希望他們言而有信吧！”劉永福長嘆道，“成林，這裡畢竟是異國他鄉啊？”

“我以後可能會回去。不過，無論在哪裡，我都與法國侵略者不共戴天！”

劉永福拍了拍葉成林的肩膀：“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果然不出葉成林所料，黑旗軍剛入關即遭到裁減。從3000人變成2000人，再到1200人。劉永福任廣東南澳鎮總兵時，身邊只剩下300名黑旗軍舊部。

至於葉成林，在送別劉永福後，很快消失在越南北部茫茫的山野中。

沒人知道他最終去了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