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猜看“腰纏十萬貫，騎鶴上揚州”，當年故事會不會這樣上演

圖：網路（若有侵權，請聯絡刪除）/請點選右上方藍字關注參考文獻：南朝梁·殷芸《殷芸小說·卷六·吳蜀人》/南宋·釋師體《頌古二十九首其一》

04

一時間，酒館中人，都覺得這錦衣少年有些輕狂。

老掌櫃暗暗嘆了口氣，搖了搖頭，站在櫃檯後面，繼續低眉順眼地算他的賬。

小夥性子急，忍不住脫口說道：“你這個小娃娃，口氣可真不小！這天下的好事，還能都讓你給佔全了？”

書生搖頭晃腦道：“孟子曰：人有不為也，然後可以有為。這位小兄弟看起來血氣方剛，難免會年少輕狂，平日裡還是要多讀書，時時修身養性，才是正途！”

道士隨後也撇了撇嘴，說：“想發財就去發財，想做官就去做官，想修仙就去修仙。貧道倒是真沒聽說過，古往今來，有哪位愛財弄權者，還能成仙的！就是當年那位蜀漢丞相諸葛亮，何等多智聰慧，不也最後成不了仙嗎？”

錦衣少年見他們輪番搶白自己，倒也不氣不惱。

他來到小夥面前，拱手施禮：“這位仁兄，切莫要小瞧娃娃。你可知甘羅十二為丞相，霍去病十八歲封侯、十九歲拜將，孔融四歲能讓梨，咱們東吳的大皇帝十五而立、十九統業，就連那曹操老賊當年都感慨：生子當如孫仲謀！小娃娃，一樣可以做大事。”

小夥聽他這麼一說，竟然囁嚅半天，回不了話。

少年又轉過頭去面向書生，一樣拱手施禮：“兄臺讀聖賢書，自然志在功名仕途，那揚州城是天下一等一的富貴風流之地，揚州刺史當然也是一等一的美差，不知有多少人夢寐以求！兄臺應該知道，孔夫子曾言：三軍可奪帥，匹夫不可奪志也！你有的你志向，我有我的志向，你要做揚州刺史，我要’腰纏十萬貫、騎鶴上揚州’，又有何不可？”

書生被他說的有些愣住了，剛想出言反駁，那少年又搶在他前面開口了。

“兄臺莫要忘記了，《孟子》中說：自反而不縮，雖褐寬博，吾不惴焉；自反而縮，雖千萬人，吾往矣……咱們莫爭辯，各從其志就好。”

書生看那少年一臉笑嘻嘻的模樣，竟有些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悻悻然回自己座位上去了。

道士在一旁哈哈笑道：“你這少年倒是有些意思！是不是下一個該輪到我了？不知小公子有何見教？貧道洗耳恭聽！”

少年再次拱手施禮：“道長是方外之人，自然不會與我這一介凡夫計較。晚輩只是想和道長探討一二，這世上是否真有’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事？”

道士來了精神，朗聲說道：“這自然是有的。遠的且不說，但前朝大漢時，就有這麼三件：一是漢景帝時，天上仙界混亂，赤腳大仙訪得張百忍積德行善，下凡間來帶他昇天做玉帝，張百忍捨不得家裡養的雞犬，最後就一起帶上了天；漢武帝時，淮南王劉安喜好修道煉丹，最後大功告成，漢武帝派人抓他，他就吃下了丹藥，不小心有一些散落在地，被他家裡的雞和狗吃了，就和他一起飛到天上成了神仙；漢靈帝時的唐公房，遇到一位修仙得道的真人，拜他為師，那真人後來便賜了仙藥給唐公房，因唐妻留戀房舍及禽畜，大風玄雲最後是將他和家人、房屋、六畜一起拔家飛昇而去……”

少年笑著問道：“那麼，這騎鶴昇天做神仙的事，道長可曾親眼見過？”

道士有些不悅：“雖未曾親眼見過，貧道卻相信這是不可辯駁之事。怎麼，你這娃娃不信嗎？”

少年仍然是笑容滿面，道：“豈敢！豈敢！只是未曾親眼見過的事，總是心有疑惑。若世上真有這等事，小子我倒的確是想歷驗一番，否則必當引為終身之憾！”

啪。啪。啪……瞎子陸半仙在一旁鼓起了掌，竟然還高喊了一聲：“好！”

05

少年見陸半仙鼓掌叫好，一時有些錯愕。

陸半仙悠悠說道：“很多年前，曹操和劉備煮酒論英雄。曹操說過：夫英雄者，胸懷大志，腹有良謀，有包藏宇宙之機，吞吐天地之志者也。方才聽這位小公子一番言論，倒真稱得上是個少年英雄。”

少年再次笑了起來，對著陸半仙拱手施禮：“不敢當！不敢當！正要請半仙老先生為小子我算上一算，腰纏十萬貫、騎鶴上揚州的這個心願，小子我能如願否？”

少年說完，就從袖口中摸出二兩銀子，塞在陸半仙手中。

陸半仙卻將那二兩銀子又推還給了少年，道：“小公子的心願不用算，自然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老掌櫃、小夥、書生、道士，以及那少年自己幾乎異口同聲地問道：“為什麼？”

陸半仙笑了。

“如果小老兒沒有猜錯的話，這位小公子的貴姓，應該是個周’字吧？”

錦衣少年有些笑不出來了，失聲問道：“你怎麼知道？”

陸半仙笑道：“小公子可是當年名震天下的東吳大都督周瑜周公瑾的後代？”

錦衣少年再次失聲驚呼：“你……你是如何知道的？”

陸半仙悠悠一嘆，緩緩說道：“這個倒也不難知道。小老兒因為眼睛瞎了，耳朵卻比常人好使許多。剛聽公子舉手投足間，身著錦衣，腰有佩玉，小小年紀，胸懷見地著實不凡，必是世家望族子弟。在這交州城裡，怕是隻有因罪被貶到此地的周大都督後人，能出公子這樣的人物！”

酒館裡的一眾人等，聽陸半仙這樣一說，不禁都對那少年肅然起敬。

“此外，小老兒常在街上擺攤卜卦，訊息也比常人靈通許多。前些時日，偶然間聽人說京城裡來了欽差大臣，當今皇上已經赦免了周家後人的罪過，要選一兩位可用之才回都城去，繼續為國效力。畢竟，你那位獲罪的先祖娶的可是孫氏宗室之女，打著骨頭連著筋啊！”

“身為皇親國戚，腰纏十萬貫，有何難哉！做個揚州刺史，有何難哉！騎鶴昇天做神仙，有何難哉？所以，我說公子的心願不用算，自然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少年突然冷笑了一聲，說道：“哼！你這個陸半仙，怕也不是個尋常的算命先生吧！如果對我的先祖不熟，你斷然不會就這樣看破我的身世！”

酒館裡一眾人等，聽少年這麼一說，也覺得這瞎子陸半仙頗為可疑，確有許多費思解處。

陸半仙聽他這麼一說，不知為何竟猝然面露悲悽之色，眼中默默流出兩行熱淚來。

陸半仙用袖子拭掉眼淚，點了點頭，道：“不錯！小老兒的確與你們周家淵源頗深。我這個陸半仙，正是當朝丞相陸凱的族侄，我們陸家和你們周家可謂世交。這些年來，我們陸氏一門，二相五侯，將軍十餘人，可謂盛極一時。可當今皇上，沉溺酒色，專於殺戮，日益昏庸暴虐，我一言不慎，就被弄瞎了雙眼，貶為庶民……”

小夥、書生、道士和老掌櫃聽得呆了，他們都沒想到這個陸半仙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陸氏族人，還有如此悽慘可憐的身世。

陸半仙突然直起腰來，衝著大家拱手施了一圈禮：“這些年來，我陸半仙精演周易，算準了今天會有各位貴人到此，所以特來等候，拜託大家一件事！”說完就跪下磕頭如搗蒜。

大家都嚇壞了，少年趕緊上去扶他起來。

“你且說來，有什麼能幫到你的？只要力所能及，我們定不會不管。”少年的口氣已緩和了很多。

“你們四位的前程，如果的確如我所言不差，萬望到了揚州之後，幫小老兒照料、提攜一二我那可憐的一雙兒女，我給諸位叩頭了！”說完繼續磕頭如搗蒜。

“我們答應你！”小夥、書生、道士、少年異口同聲答道。

06

二十年後。

這家酒館，愈發顯得蒼老古樸，可還是沒有倒掉；酒館的生意，依舊不好不壞。

酒館的老掌櫃，更加蒼老，走路蹣跚了，鬍子眉毛也都白了，眼睛也花了，耳朵也有些背了。

可老掌櫃還是每天站在櫃檯後面：他在等著，見證一個約定。

二十年前的那個雨夜，小夥、書生、道士、少年一起約定：二十年後的這一天，還在這個酒館裡相見，看自己的人生是否真如陸半仙所言，各個得償所願。

瞎子陸半仙，自從那一夜之後，就再沒有來過酒館。老掌櫃的派人去找過，卻始終沒有找到。

老掌櫃的一直在等著看，看這些人是不是會在這一天出現。

這一天，終於還是來了。

這一天，是個好天，沒有雨，也沒有風。

天氣晴朗，萬里無雲。

第一個走進酒館的，還是個算命先生。這個算命先生，不是個瞎子，拿著的幌子，也不算舊。算命先生的年齡，也不算大。

那幌子的左邊，寫的是“神機妙算知生知死”，右邊寫“精演周易知因知果”，中間的字略大些，寫著“周半仙”，底下一行小字，寫的是：測字/卜卦/摸骨。

陸半仙變成了周半仙。

周半仙要了二兩老酒、一碟蠶豆，給的現錢。掌櫃的看了半天，驚訝地發現他竟然就是那個當日的少年！

第二個走進酒館的，是個富商，穿金戴銀、出手闊綽，一進酒館就讓夥計上最好的酒、最好的菜。掌櫃的一瞧，這人竟然是當年的那個道士！

第三個走進酒館的，是個達官貴人，身後跟了一群趾高氣昂的隨從，貴人沒有讓隨從們進屋，而是讓他們在外守著：掌櫃的認出來了，這人竟然是當年的那個小夥！

第四個走進酒館的，是個仙風道骨的道士，飄飄然有出塵之感。老掌櫃再一瞧，這人居然是當年那個書生！

老掌櫃的整個傻眼了。這四位各個也傻了眼！

然後酒館裡就爆發了一陣鬨堂大笑，笑聲似乎要將房頂都掀翻了去。

當年的小夥，如今的達官貴人，慨然長嘆道：“真是世事如棋，人生如戲。咱們幾位，竟然會有如此鉅變，不妨說來聽聽，這些年都發生了什麼，可好？”

那三位都點頭道：“甚好。甚好。”

當年的小夥說：“這陸半仙沒有算錯。我當年去了揚州，找到了陸丞相府的那位管事，做起了絲織生意，在第十年確實做到了腰纏十萬貫，可後來發現做商人還是不如做官。又是機緣巧合，三年前我碰巧救了一位當朝王爺的命，王爺感謝我，竟讓我做了揚州刺史！”

當年的書生說：“這陸半仙算我也沒有算錯。我當年參與察舉，仕途順利，在第十年就當上了揚州刺史，可惜第十五年的時候，北邊的晉國打了過來，吳國滅了，我便灰了心，做了道士，一心修道求真，倒是真遇到了名師，如今已然騎鶴昇天，入了仙班了！”

當年的道士說：“這陸半仙算我也沒有算錯。我也是在第十年時騎鶴昇天，入了仙班，可我做起神仙之後，才想起當年陸半仙託付我們照顧他的兒女，最後我找到了他的女兒，本想渡化她，可陸半仙這個女兒，卻是天下少有的美人，朝夕相處之間，我動了凡心，便和她過起了人間夫妻的日子。我這才明白，為什麼有人會說：只羨鴛鴦不羨仙。我愛上了這種煙火氣的人間日子，為了將日子過好，我就去經商，如今也已是腰纏十萬貫的富商了！”

大家一起看向了當年的少年。

周半仙哈哈一笑，笑容宛如當年燦爛，緩緩說道：“這陸半仙算我也沒有算錯。我當年去了揚州，皇上當場就賞了我十萬貫家財，三年之後又讓我做了揚州刺史，第十二年的時候，我修道煉丹終於有成，得以騎鶴昇天。可等我真正實現‘腰纏十萬貫，騎鶴上揚州’的心願之後，反倒覺得錢財、富貴、神仙，不過如此，怎比得了四海為家、了無牽掛來得灑脫！平日裡學陸半仙，給人測字卜卦，何等逍遙快活！”

大家聽了，都不勝感慨、唏噓。

老掌櫃顫巍巍走過來了，舉著一杯酒，緩緩說道：“各位，大夥一起，敬那陸半仙一杯如何？

“敬陸半仙！”

大家一起舉起了杯，一飲而盡。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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