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酒池肉林）

Image from Max Beckmann

老趙託著腮幫子望著窗外的一潭秋水，窗外景象肅殺的厲害，水面寂寥如鏡，沒有風的深冬簡直不像人間，飛鳥盡人跡無。寬闊水面的遠處對岸，皇宮早已經變的灰白，不過和表象上的顏色有所不同，裡面的景象雖不比酒池肉林，但那種溫暖景象還是令老趙終身難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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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進入皇宮讓老趙多少有些惶恐，排著隊等待入宮，搜身檢查異常嚴格，而老趙幾乎忘記了那位摸遍他全身計程車兵的長相。從見到午門的兩個石獅子開始，他就完全進入了一種異常狀態，外在嘈雜的人與物似乎與他沒有任何關係，他也聽不真切這些嘈雜之音，因為眼睛所觸及到的景象讓他格外詫異。景物在對他講述著故事，他能很清楚地聽到左右兩隻高大石獅子的對話，談論著當年皇宮監理對於石頭雕 像的精湛理解；他曾經不止一次的督促雕工，讓他不要太過拘泥於外在的形似，而是要把更多的精力放在神似之上，為此，監理還特意在院中圍起一片獅園，這群獅子為雕工提供了對於獅子的深層理解。石獅子的隻言片語中似乎也提到了986年的那場大火，大火幾乎燒盡了皇宮甬道東側的宮殿設施，長約九百米的木質結構建築整整燃燒了十幾天，可最終誰也也不知道起火的原因。恍惚間老趙聽到獅子嘴中蹦出的人名字，當時卻也不明白這個名字是誰，強迫自己記住，可是後來還是忘記了，他望著東面被大火燻黑的獅子，差點被後面的人推一個跟頭，快步向前才不至於跌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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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速穿過甬道時他才發現，除了左右兩邊遼闊的水面，皇宮的西北面還有一片更大的湖水，一望無際，湖心點綴著片片綠洲，兩岸和綠洲中有無數的宮殿建築散落其間。邁過闊達的宮門，眼前筆直的甬道突然開始呈四十五度角直插北天，漢白玉在陽光下熠熠閃光。這像是通天的梯子嗎？而由於角度問題，漢白玉的宮殿僅能看到一點點屋簷與“飛鳥”，一樣的刺眼光亮，石階一共有九百九十九層，每層都被切割的異常完美，由於日積月累的磨損，腳踏的部位都有深淺不一的石坑，兩邊石柱的最上端整齊坐立著相對應的小個石獅子，表情各異，沒有傾訴，個個肅靜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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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登上最高處，一行人早已經氣喘吁吁。在高處寬闊的平臺上可以看到幾根高聳的木杆上飄著幾面素黃色大旗，風吹緞舞，中間最粗的一根旗杆的周圍早已經排排坐下許多觀看之人，圓形的眾人圍到正北，然後是一個打亂了圓形眾人隊形的方陣，方陣過後緊接著依然是同心圓的眾人，熱鬧非凡。此時最高的旗杆突然發聲，像是在質問老趙：“你一定看不到我的這個高度的風景”。老趙盯著旗杆，默許的點點頭。“在這片繁華的背後有將近五十公里的茂密原始森林，在這些遮天蔽日的樹林中隱藏著無數的殺人魔王，我時時刻刻看到聽到死亡的悲劇在上演，卻無從判斷這些悲劇中哪些是合理，哪些又是不合理。總之死亡時刻發生，新生卻完全察覺不到”。稍稍停頓，“穿過漫長的森林，有一條更加寬闊的河流貫穿整個星球，這是一條環形支河，無論什麼人都不可能知道這些河水發源於何地又終止於何時？當然你們可能永遠跨不過去這片河水，所以也無從知道河水的外面的世界”。好長時間之後，“但是，我可以看到對岸的景色，而且非常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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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趙的眼睛突然模糊不清，眼前的圓形宮廷樂女的舞蹈變成一團粉紅色的煙霧，時而聚散，眾人的歡聲笑語也開始變的遙遠再遙遠，空氣中開始有一種特別的震動，不是聲音，但卻能夠讓老趙形成影象思維。某種意義上，這種空氣的震動高階於我們視覺傳達的圖形資訊，也遠高於我們聽覺傳達的聲音資訊。老趙瞬間知道了人間的貓膩，這些貓膩是人類社會的必需品，從終極的意義上來說，殺人是終極的目的，這是到達目的地的唯一手段，殺人者與被殺者都能到達終極之地，這是一個平等的遊戲，也是人類社會的終極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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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的素黃色大旗移動成一個大大的笑臉，凝固了一分鐘有餘。老趙環顧四周卻發現沒有一個人注意到上天的變化，宮女們依然嫵媚，陽光下她們幾乎赤裸的上肢更加白裡透紅，但是這次的感動不像往常那種來源於性的成分的感動，現在的老趙的眼睛已經開始蛻化變質，他已經可以從視覺形象中察覺到不同以往的片面，可以感覺到更多不同時光中的整體影象，這些印象更加複雜燒腦，類似於，可以同時看到這些宮女的生與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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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陣中間，看上去像是皇帝的一個人腆著大肚子憨笑著，老趙覺得這個江山應該很快成為自己的江山，而且，江山以外的世界也許一併可以成為自己的世界。他明白他只是需要比眼前這個胖子殺死更多的人類而已。眾目睽睽之下，老趙一躍從北面跳下萬丈宮城的後牆，沒有絲毫猶豫，闊步走入幽暗叢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