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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可卿在《紅樓夢》中的地位

由 玉說紅樓 發表于 人文2021-12-27
簡介作者這樣寫不是沒有用意,可以說是對寶玉與可卿特殊關係的又一次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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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可卿在《紅樓夢》中的地位

摘要: 秦可卿的形象是十分複雜的,而曹雪芹對秦氏所傾注的情感亦是複雜的,有讚美、同情,也有貶抑、痛惜。從秦可卿以及金陵十二釵等眾多人物形象的塑造上,我們深感,雪芹先生所說“字字看去皆是血,十年辛苦不尋常”絕非虛言。

如果說《紅樓夢》是一座令人眼花撩亂的藝術迷宮,值得“紅學”愛好者下大氣力去孜孜探尋,那麼在眾多《紅樓夢》人物中,給讀者留下難解之謎最多,也最難把握的藝術形象,當屬秦可卿其人。

一、秦可卿的特點

細讀《紅樓夢》,就會發現曹雪芹筆下的可卿形象非同一般。至少有以下現象為人所矚目:其一,在眾多“主子”中,其“輩分”最低。她是賈蓉之妻,賈珍之兒媳。按寧、榮二府的輩分排下來,當是賈敬、賈赦、賈政輩的孫媳婦。在賈母面前,則是重孫輩了。其二,在賈府三代男性所娶媳婦中,其“出身”最微。小說寫可卿的“出身”是:秦業“夫人早亡,因年至五旬時尚無兒女,便向養生堂抱了一個兒子和一個女兒,……(這女兒)長大時,生得形容嫋娜,性格風流,因素與賈家有些瓜葛,故結了親”。如此可見,可卿境遇竟與“連親生父母尚不得知”的丫環晴雯相似,其出身之微之賤不言而喻。

秦可卿在《紅樓夢》中的地位

其三,在“金陵十二釵”中,作者寫其用筆之寡,篇幅之短,乃至結局之早,亦堪稱之最。在《紅樓夢》中,寫可卿的文字從第五回起,筆墨似斷似續,到第十三回就結束了她的一生。作為“十二釵”中上了正冊的她,並非次要人物,卻是如此“遭遇”,實乃奇事!但我們同時又看到,在書中極其有限的篇幅中,作者卻以飽蘸情感之筆,對可卿進行了無與倫比的描寫和讚美。這包括:寫其容貌之美。小說寫她“鮮豔嫵媚,似乎寶釵;風流嫋娜,則又如黛玉”。雪芹先生用“比較法”,形容秦可卿竟兼得釵、黛二人之美,真令人感到驚奇、意外!寫其性格之好。

小說中的可卿,不僅形貌美麗,而且性格溫柔,為人極佳。無論寧府、榮府,也不管主子奴僕,她都相處得極其融洽,所以秦可卿死訊傳來,“那長一輩的,想她素日孝順;平輩的,想她素日和睦親密;下一輩的,想她素日慈愛;以及家中僕從老小,想她素日憐貧惜賤、愛老慈幼之恩,莫不悲號痛哭”。而一向目空一切,做事霸道,動不動就給人臉色瞧的鳳辣子,竟也一反常態,與秦可卿最為知已,常在一處密訴衷腸。在賈府中像秦可卿這樣,處事周到,廣得人心的,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來。寫其見識之遠。引人矚目的是,《紅樓夢》中還寫到秦可卿年紀雖輕,輩份又小,卻識見高遠,非他人所能及。小說中寫在賈府盛時,“安富尊榮者盡多,運籌謀畫者無一”,且不論那些男性主子們大多隻知一味享樂,不計其後,即使是閱歷最深,見多識廣的老祖宗賈母,亦是滿足於兒孫承歡,繁華富足的生活,就連“男子萬不及一”的“脂粉隊的英雄”王熙鳳,也是隻知盤剝和享樂。

秦可卿在《紅樓夢》中的地位

相比之下,秦可卿臨終前向鳳姐託夢所說的一席話,就愈顯得珍貴。她預示賈府將“樂極生悲”,“樹倒猢猻散”,提出“能於榮時籌畫下將來衰時的世業,具體建議多置祭田,既可供祭祀與家塾之用,又可免族人爭競或典賣,而將後即使敗家,也不致抄沒入官”,“子孫回家務農,也有個退步”。可卿的這些告誡,比起第七十四回探春對抄檢大觀園所作的警示來,也高出一籌。真是大眼光,大見識,不能不令人歎服,叫絕!以上種種,足見秦可卿在作者心中、目中、書中的份量。而令人奇怪的是,這樣一個形貌出眾,見識過人的女性,雪芹先生卻又讓她草草過場便“壽終正寢”,甚至說她“秉月貌、擅風情,便是敗家的根本”,就連秦可卿生活的環境、房中的陳設也作了令人費解的描述:(寶玉)……剛至房中,便有一股細細的甜香,寶玉此時便覺眼骨軟,連說“好香!”入房向壁上看時,有唐伯虎畫的《海棠春睡圖》,兩邊有宋學士秦太虛寫的一幅對聯雲“嫩寒鎖夢因春冷,芳氣襲人是酒香。”

案上設著武則天當日鏡室中設的玉鏡。一邊擺著趙飛燕立著舞的金盤,盤內盛著安祿山擲過傷了太真乳的木瓜。上面設著壽昌公主於含章殿下臥的寶榻,懸的是同昌公主制的連珠帳……(第五回)作者為什麼要對秦氏的閨房作如此不厭其煩的描述?其意圖何在?是一種暗示?或是另有原因?總之,從這段文字本身看,不無貶損之意。這又似乎有悖於書中對可卿其它方面的描寫。照常理,這種人物描寫中的矛盾現象不應發生在曹雪芹這位偉大作家身上。這就難怪清代有人對此感到“吒異”;也難怪現代有的著名紅學家認為此乃偉大作家“一時的敗筆”。而筆者以為,雪芹先生這樣寫,肯定另有深意。與此相關的,還有秦可卿的死因,以及與寶玉的關係問題,也值得深入探究,因為這關乎對可卿其人的認識和評價。

秦可卿在《紅樓夢》中的地位

據瞭解或熟悉曹雪芹與《紅樓夢》創作過程的脂硯齋之批所載,作者原有“秦可卿淫喪天香樓”的回目,且現存《紅樓夢》第五回寶玉夢遊太虛幻境時瀏覽畫冊上,尚留有原先的痕跡:後面又畫著高樓,有一美人懸樑自縊。其判雲:情天情海幻情身,情既相逢必主淫。漫言不肖皆榮出,造釁開端實在寧。從脂批(批者署名畸笏叟)又得知,因秦可卿曾託夢給王熙鳳,告誡她要為賈府後來衰敗打算而有功,所以勸作者“姑赦之”。可見,按雪芹先生的原文,秦可卿當是因“淫”而“喪”。至於她與公公賈珍行為的詳情因作了刪改也難以深知。而其中可卿究竟應負多大責任?倒是我們可以深究的。但至少這是秦可卿身上極不光彩的一筆,卻是無庸置疑的。還有秦可卿與賈寶玉究竟有無苟合之事?如有,又該作何認識和評價?作者如此處理有什麼作用或意義?都很值得探討。

此外,《紅樓夢》中對秦可卿與其丈夫賈蓉的夫妻生活的描寫極少,二者的關係若即若離,形同虛設,也頗耐人尋味。而脂硯齋等人對秦可卿文字所加的評點亦少得可憐,好像在迴避或掩飾什麼。所有這些,都為秦可卿這一女性形象,罩上了一層迷霧,給讀者留下許多疑團,使人難見其“廬山真面目”。一言以蔽之,秦可卿可謂是“金陵十二釵”、乃至整部《紅樓夢》中,作者精心設定、熱情讚美,正面描寫的筆墨最少,而又疑點最多的人物。正因為疑點多,就難免對這一人物形象的認識和評價發生歧異。或猜疑,或貶斥,甚至以“可輕”為之定評。筆者認為,作者塑造秦可卿這一人物,從表象上看,似有一定的矛盾性。在寫作手法上有實寫,有虛寫,有正寫,有反寫,猶如神龍入海,若隱若現。但仔細體味,尚有蛛絲馬跡可尋。這裡我們試從秦可卿與賈寶玉、與賈珍的關係入手作些剖析。

秦可卿在《紅樓夢》中的地位

二、秦可卿與賈寶玉

關於秦氏與寶玉的關係,我們應從兩方面來考察:一是寶玉對秦氏。《紅樓夢》中有三件事使人印象深刻。一件是第五回寫寶玉來到秦氏房中午歇,對他這個侄兒媳婦的臥室連聲稱讚:“這裡好!這裡好!”隨後,便恍恍惚惚睡去,猶似秦氏在前,悠悠盪盪,跟著秦氏到了一處。之後,就是寶玉夢遊太虛幻境的一大段文字。我們有理由認為寶玉對秦氏及其居室頗有好感;第二件是寶玉在太虛幻境受警幻仙子教誨之後,警幻將其妹乳名兼美、字可卿者許配於斯,並秘授以雲雨之事,推寶玉入帳。而寶玉“數日來柔情繾綣,軟語溫存,與可卿難解難分”。第三件事是第十三回,寫寶玉聞可卿死,心中似戳了一刀,直奔出一口血來。把以上三件事聯絡起來看,寶玉與他的這位侄兒媳婦的關係非同一般。另方面,秦可卿對寶玉。書中筆墨雖不多,但已透露出一些發人深思的資訊。當秦氏領一簇人先來至上房內間,寶玉斷不肯在此歇息。秦氏聽了提出“往我屋裡去罷!”寶玉點頭微笑。當一嬤嬤說“那裡有個叔叔往侄兒房裡睡覺的理”時,秦氏笑道:“噯喲喲,不怕他惱,他能多大了,就忌諱這些個?”

在“男女大防”的封建時代,特別是禮教森嚴的貴族家庭中,寶玉在秦氏房中睡覺應是千不妥,萬不妥,難怪連下人也提出異議。而秦可卿居然有此提議,併為之辯解,她對寶玉的感情當不言而喻。最令人深思的是,警幻把與秦可卿同名同字的妹妹許與寶玉,使其二人行夫妻之事。這些文字究竟有何寓意?是不是作者向讀者在透露什麼資訊?如果聯絡書中對秦可卿與賈寶玉的其它描敘文字,也會感到二人的關係十分曖昧。我懷疑焦大醉罵時所言“養小叔子的養小叔子”,即指可卿與寶玉事。“爬灰(汙媳)與“養小叔”,為人所不齒。作者不便明寫、實寫,而用暗寫、虛寫的筆法出之,使讀者在撲朔迷離的描寫中心領神會。

秦可卿在《紅樓夢》中的地位

而且,太虛幻境中警幻之妹“乳名兼美表字可卿者”與現實中的秦可卿當為一人,一虛一實而殊途同歸,都表現了寶玉和可卿之間不正常的性關係。所以當寶玉一聽到秦可卿死訊時,“急火攻心,哇的一聲,吐了一大口血”。作者這樣寫不是沒有用意,可以說是對寶玉與可卿特殊關係的又一次暗示。那麼,《紅樓夢》的作者為何要如此描寫寶玉與秦氏的這種曖昧關係?這豈不是給自己所喜愛的人物臉上抹黑嗎?這算不算是人物塑造上的敗筆?是否會導致人物性格不完整?筆者的回答是否定的。因為:

第一,《紅樓夢》最大的創作特色是寫實,即“如實描寫,並無諱飾”。雪芹先生嚴格遵循現實主義的創作原則,以生活原型為素材,按照生活的本來面目來描寫人物,反映生活。如此才寫出了活的人物,真實的人物,亦即性格豐富而複雜的人物,打破了以往小說“寫好人一切皆好,壞人一切皆壞”的傳統思想和寫法。對秦可卿、寶玉亦如此。

第二,《紅樓夢》與其它長篇小說相比,作者自敘的特點比較明顯,換言之,它是一部帶有“自敘性質”的小說。書中的許多人物、事件都是以當年曹家的人和事為藍本。而筆者堅持認為,雪芹先生寫《紅樓夢》,其創作意圖包括自我懺悔和為閨閣昭傳。書中的寶玉很大程度上是作者少時行跡的藝術寫照,與可卿的性關係,也許正是他的一次感情和生活經歷吧。

秦可卿在《紅樓夢》中的地位

三、秦可卿與賈珍

關於可卿(兒媳婦)與賈珍(公公)二人關係的曖昧,經專家們研究考證已很清楚,這正如焦大醉罵時所揭穿的“爬灰”。“爬灰”者汙膝也,諧音汙媳。這大概是作者故意留下用來暴露賈珍淫行的一點“馬腳”。而且問題是,在珍、卿不正當的關係中,究竟誰該承擔主要責任?是賈珍誘騙或強迫可卿,還是可卿勾引賈珍上手?或是雙方有意一拍即合,書中似乎未作明示。不過,我們可以從小說中有關描寫與其它文字略知大概。如第五回秦可卿《判詞》雲:“情天情海幻情身,情既相逢必主淫。漫言不肖皆榮出,造釁開端實在寧。”同回《紅樓夢曲》“好事終”雲:“畫梁春盡落香塵。擅風情、秉月貌,便是敗家的根本。箕裘頹墮皆從敬,家事消亡首罪寧,宿孽總因情。”

從中我們至少了解到兩點,其一,賈府之衰,以寧國府“造釁開端”,即為禍首罪魁。其二,擅風情,秉月貌的秦可卿,乃是敗家的“根本”。第一點在小說中得到了有力的體現,此不細論;第二點真是如此嗎?敗家的主要責任真應由秦可卿來承擔嗎?恐怕不能。《紅樓夢》中的秦可卿,既然生得花容月貌,性格溫柔,自然引起賈珍的垂涎,就如同他和賈蓉及賈璉見尤二姐、尤三姐頗有姿色就想調情、勾搭一樣。可以推想,賈珍完全能夠利用自己在寧府的身分地位和威勢逼可卿就範,而我們很難想象被賈母認為品行“極妥當”,“乃重孫媳中第一個得意之人”的秦可卿主動去勾引自己的公公。當然,可卿其人擅長“風情”,也是事實,從小說中對她居室環境陳設的描繪看,有一種淫蕩的氣息;再從她與賈寶玉的關係,如前所述,亦非正常。

秦可卿在《紅樓夢》中的地位

而作者這樣寫秦可卿,是把她作為“情”的化身來寫的,所謂“情天情海幻情身,情即相逢必主淫”、“宿孽總因情”。在作者看來,秦可卿與賈珍通姦亂倫之事,罪責主要在後者。而可卿乃被動者,她的責任則是“秉月貌”、“擅風情”。這使我們想起古代所謂“女子禍水論”的傳統思想和寫法。脂硯齋在評論秦可卿時題有回前標題詩,雲“一步行來錯,回頭已百年。古今風月鑑,多少泣黃泉。”也是認為秦氏乃“一失足成千古恨”。但無論如何,今天的讀者瞭解秦可卿的為人和死因,在褒貶其人的同時,會對其寄予一定程度的同情,而對賈珍醜行產生憎惡之情。還應看出,作者為了進一步暴露賈珍醜行,除透過焦大醉罵之外,還在他為秦可卿辦理喪事的描寫中刻畫其醜態。如寫秦氏之死,賈珍“如喪考妣”(脂評語),“哭得淚人一般”,說什麼“我這媳婦比兒子還強十倍”。當眾人勸他,且商議如何料理要緊時,“賈珍拍手道`如何料理,不過盡我所有罷了‘。”仔細體味這些貌似平淡的文字,無不有深意寓焉。正如脂批所言,此乃作者的“刺心”之筆。至此,小說作者對秦可卿與賈珍的關係以及對二人的臧否已很明確。從中亦可看出雪芹先生的善良公正和寫作態度之嚴謹。

參考文獻:

《閱紅樓夢隨筆》、《紅樓夢人物論》、《紅樓夢偶得》、《紅樓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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