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裕北伐成功攻下長安，但形勢不容樂觀，表現在哪些地方？

引言

雖然姚紹斷晉軍糧道的計劃

，

受到了挫敗

，

但這位倔強的老頭兒

，

並未放棄這一思路

，

聽說王鎮惡說動弘農諸縣捐助糧資

，

姚紹又決定派長史姚洽率三千騎兵

屯戍

黃河北岸的九原

。

九原在弘農與潼關的水道之間

，

駐兵於此

：

意在切斷弘農供給晉軍的援糧

。

可姚

洽

並不願執行這一行動

，

他說所謂小不能當大

，

三千兵馬實在太少

，

派去屯駐的地點

，

又距大本營很遠

，

到時有什麼情況肯定來不及接應

，

你這不是叫我出去送死麼

？

但姚紹態度堅決

，

姚洽也只好違心而行

。

有了前兩次的經驗

，

沈林子早就注意到了秦軍的截糧意圖

。

不久他率八千人攻擊

姚洽

軍

，

雙方大戰於河邊

，

結果姚洽戰死

，

餘眾盡被俘虜

。

姚紹聞訊後救援不及

，

憤恨交加

，

就此一病不起

。

這一年多來

，

後秦內外交困

，

全靠姚紹四處救火

，才

勉力支撐到今日

。

他本來年紀就已不

小，

又長期心力交瘁

，

如今憂憤積鬱於胸

，

已經到了油盡燈枯之時

。

幾天後

，

三朝老臣姚紹嘔血而死

，

後秦失去了最後的支柱

。

姚紹病死後

，

後秦軍依然在姚讚的統領下堅守定城

，

檀道濟等雖然不再受缺糧困擾

，

可數月間

，

仍舊不能前進一步

。

好在這時

，

劉裕已經統領水軍擊退了北魏的糾纏

，

抵達陝城

（

今河南三門峽

），

而第五路沈田子

、

傅弘之軍也已經自丹水西上

，

殺入了武關

。

由於沿路後秦守將的不戰而逃

，

沈田子部得以輕鬆進屯青泥

（

今陝西藍田東南

），

秦主姚泓急遣姚和都率步騎八千相拒

。

自來由武關經藍田的商洛道

，

是由漢水流域穿越秦嶺攻擊關中平原的主要路線

，

秦朝末年的劉邦便是趁項羽在中原與秦軍糾纏之時

，

搶先由此道入關

，

滅亡了秦朝的

。

但沈田子

、

傅弘之率領的這第五路軍

，

在戰前的部署中只是疑兵

，

意在對關中的敵軍起牽制作用

，

所以劉裕並未給沈田子配備較多的兵力

。

《宋書》的作者沈約說沈田子只帶了幾百個人

，

明顯是給他伯祖吹牛

（

沈約是沈林子之孫

），

而後秦方面的記載

，

則說沈田子部足有一萬餘人

，

很可能也是誇大其辭

。

而《資治通鑑》取《十六國春秋》的記載

，

說是一千多人

。

至於沈田子究竟帶了多少兵

，

請讀者諸君自己判斷吧

。

八月初

，

劉裕率大部隊已經趕到潼關前線

，

與檀道濟

、

王鎮惡等會合

。

由於擔心青泥方面沈田子的兵力實在太少

，

劉裕便派沈林子率萬餘精兵穿山開道

，

前去支援

。

而秦主姚泓召集全國之兵

，

本來想開到潼關與劉裕決戰

，

又擔心沈田子趁虛從青泥偷襲長安

，

於是決定先解決後顧之憂

，

便率領步騎數萬親自來攻沈田子

。

此時弟弟沈林子的援兵還沒到

，

沈田子手裡就那麼點人

。

聽說秦主姚泓親自前來

，

沈田子要引軍出擊

，

傅弘之連忙動阻說

：

“

彼眾我寡

，

恐怕難以為敵

。

”

沈田子道

：

“

用兵貴在用奇

，

未必一定要多

。

正因眾寡懸殊

，

假若敵人將我軍盡數包圍

，

勢必士氣低落必敗無疑

。

所以要趁現在敵陣未整

、

營帳未立的時候

，

一鼓作氣殺出去

，

反而可以收到奇效

。

”

說罷不顧傅弘之的猶疑之色

，

帶領將士攻了出去

。

傅弘之也只好打消顧慮

，

率所部繼進

。

秦兵數量眾多

，

如合流的潮水般撲了上來

。

沈田子舉劍大呼

，

對士卒道

：

“

諸君冒險遠來

，

正求今日一戰

！

如今退無可退

，

死生一決

，

封

侯

之業盡在於此

！

”

晉軍中這些江東子弟聽了沈田子的喊話

，

人人鼓譟爭先

，

拿出玩命的氣魄

，

來與秦兵肉搏

。

山谷間但聞殺聲震天

，

就連兩旁崖壁上的岩石

，

似乎也被喊殺聲震撼搖落

。

有生以來

，

秦主姚泓從未上過戰場

，

此番親眼目睹雙方性命相博的血腥場面

，

不由得心驚膽顫

，

面色如紙一般慘白

。

見皇帝陛下這副慫樣

，

許多秦軍將士自己先洩了氣

。

再加上山谷狹窄

，

秦兵再多也不能全部投入戰鬥

，

前面的

士兵

在晉軍的打擊下

，

頂不住退下來

，

後面的部隊也生出了逃跑之心

。

這一戰直殺了三個時辰

，

秦軍大敗潰逃

，

死傷萬餘

，

姚泓連天子乘輿旗鼓都棄之不顧

，

狼狽逃回了灞上

。

秦兵敗走之後

，

沈林子

才

帶著萬餘人翻山越嶺而至

。

見哥哥居然以少勝多

，

大喜過望

，

兄弟二人合兵一處

，

一直追擊敗兵到關中腹地

。

關中郡縣的許多大姓豪族

，

聽說晉軍大勝

，

都私下向沈氏兄弟表示願意歸附

。

這時

，

根據《宋書》的記載

，

沈氏兄弟之間

，

發生了一起意味深長的事件

。

沈田子想乘勝直取長安城

，

弟弟林子卻加以阻止說

：

“

攻取長安易如反掌

，

然而長安乃秦之京都

，

破長安便是獨平一國

，

此為不賞之功也

。

”

所謂不賞之功

，

是指功勞太大

，

讓上面拿不出合適的獎賞

。

沈氏兄弟能否輕易攻下長安

，

暫且不說

，

考慮到此時劉裕已經親自趕到了潼關

，

沈林子顯然是覺得

，

這種大功還是留給領導獨享比較好

。

如果這個記載可靠的話

，

足可見沈林子不但軍事才能過硬

，

在對人性的把握上也比乃兄見長

。

而恰恰是這一點

，

決定了後來沈氏兄弟各自不同的命運

。

回頭再看

，

青泥之戰的大敗虧輸

，

讓後秦在士氣和戰略上

，

都遭受到了沉重的打擊

：

皇帝御駕親征

，

統領絕對優勢的兵力

，

居然奔敗而還

，

似乎明擺著告訴世人

，

這個政權已經氣數已盡

；

而此戰過後

，

沈氏兄弟的部隊深入到長安近郊

，

使得在潼關與劉裕相持的後秦軍

，

陷入了腹背受敵的窘迫境地

。

為了減輕這種戰略劣勢

，

後秦不得不收縮陣線

，

將兵力集中於長安附近

。

一直在定城與晉軍主力對峙的姚贊

，

不得不退屯鄭城

（

今陝西華縣

），

而原本派出去

支援

清坂的姚難軍也從香城

（

今陝西朝邑縣東蒲津

口）

回援長安

，

秦主姚泓自己則率軍由灞上改

屯

石橋

（

長安城東北

）。

劉裕率領大軍逼進

，

最後的戰役即將打響

。

八月二十二日夜裡

，

在晦暗不明的月色映照下

，一

些居住在渭河兩岸的民眾驚訝地發現

，

河裡有大批黑影在迅速移動

，

遠望雖似行船

，

卻看不見一個人形

，

只有船兩側的槳櫓

，

兀自有節奏地搖動

。

許多年後

，

長安城裡的百姓

，

仍口耳相傳

，

說那夜有幽靈船溯水而上

，

惡鬼冤魂從船中湧出

，

一夜之間滅亡了姚秦王朝

。

真實的情況則是

，

沿渭水而上的

，

並非承載了惡鬼冤魂的幽靈船

，

而是滿載晉軍水師的蒙衝小艇

，

統領船隊的正是龍驤將軍王鎮惡

。

所謂蒙衝

（

又名艨艟

），

是一種狹長的小型多槳船

，

船艙上蒙有生牛皮

，

以防止敵方箭矢對艙內士兵造成傷害

，

船艙兩側開有槳孔以及射擊孔

，

行駛起來機動靈活

，

常用於偵察

、

衝撞

、

登陸等快速反應任務

。

由於關中地區

，

平常只有羊皮筏子

、

擺渡舟

，

絕少有戰船出現

，

而蒙衝行駛之時

，

乘坐和划槳的人

，

又都在艙內

，

所以當王鎮惡的水軍

，

在渭河水面上悄然行進

，

船上又瞧不見一個人影兒之時

，

岸邊的老百姓們便少見多怪

，

還以為見了幽靈船

。

沿渭河從水路進攻長安

，

是王鎮惡向劉裕提出來的計劃

。

由於潼關天險的阻遏

，

王鎮惡等在定城與秦軍對峙達數月之久

，

從水路進軍

，

雖然可以突破後秦的防線

，

但身為前鋒的檀道濟

、

王鎮惡部

，

都沒有足夠的戰船

。

雖然王鎮惡伐木造舟

湊

了一些戰船

，

但一直等到劉裕統領水師抵達潼關前線

，

這一問題才迎刃而解

。

當初王鎮惡奇襲江陵擊敗劉毅

，

靠的就是一百條快艇和三千名水軍

，

如今他還想如法炮製

，

當即向劉裕請命率舟師從渭水襲擊長安

。

劉裕欣然同意

。

統領舟師從潼關出發後

，

王鎮惡自河入渭

，

先是在涇水

、

渭水的匯合處

，

擊敗了秦將姚強

、

姚難的阻擊

，

繼而在八月二十三日凌晨

，

抵達了長安城北三里處的渭橋

。

事前得到晉兵從水路來襲的訊息

，

秦主姚泓已經派了姚丕防守渭橋

，

而自領軍

屯

於城中

逍遙

園

。

所以這次與江陵不同

，

王鎮惡軍已經失去了突襲的優勢

。

在熹微的晨光中

，

王鎮惡下令就在船上飽餐戰飯

，

吃完後立即登陸

，

有後登陸者一律斬首

。

上岸後

，

由於水流湍急

，

那些蒙衝小艦一眨眼的工夫

，

就被衝得見不著影了

。

當時姚泓所統仍有數萬之眾

，

而王鎮惡手頭兵力多少

，

史籍無載

，

按常理推測

，

應該也就幾千人

。

敵眾我寡

，

狹路相逢

，

士兵們的勇氣和鬥志就成了關鍵

。

此時此刻

，

王鎮惡又拿出了看家本領

——

他的口

才（

史書言王鎮惡

“

為人強辯

，

有

口

機

”）

對眾人發表了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講

：

“

士兵們

！

多年的戰爭

，

使你們踏遍了整個中原

。

現在這裡就是長安北門

，

而我們的家鄉

，

卻遠在萬里之外

！

如今船隻衣糧俱已隨波漂走

，

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

！

此戰得勝

，

我們將功成名就

，

衣錦還鄉

；

不勝

，

就將屍骨無存

，

死了都埋不進祖墳

！

是生是死

，

在此一戰

！

”

說著

，

王鎮惡身先士卒

，

衝在了最前面

。

士兵們一看

，

這位平常連強弓都拉不開的王大人

，

居然都不怕死

，

那我們還怕什

麼？

拼了

！

此戰

，

晉軍士卒人人奮勇爭先

，

而後秦軍由於連戰連敗

，

士氣已到了最低點

。

結局毫無懸念

，

王鎮惡軍大破把守渭橋的姚丕部隊

；

前來救援的姚泓軍被本方敗退的

士

卒

衝

散

，

不戰自潰

。

晉軍一鼓作氣

，

自北門殺入長安城

。

姚泓帶著數百人逃往了石橋

。

當夜

，

窮途末路的姚泓想到了投降

。

但有南燕慕容超的例子在前

，

投降恐怕仍然難逃一死

。

他的兒子

，

十一歲的姚佛念因此勸父親自殺殉國

。

姚泓不應

。

這位小小少年於是獨自登上宮牆

，

自投而死

。

次日

，

姚泓帶著剩下的宗族群臣

，

至王鎮惡壘門前請降

。

立國三十年後

，

後秦帝國正式滅亡

。

九月

，

劉裕來到長安

，

王鎮惡親自到灞上

（

今

陝西

西安東

）

迎接

。

劉裕挽著王鎮惡的手

，

慰勞道

：

“

成我霸業者

，

是將軍你呀

！

”

王鎮惡連忙拜倒辭謝

：

“

這都是仰仗明公之威名

、

將士之死力

，

鎮惡何功之有

！

”

其實劉裕成就的不只是霸業

。

自從西晉末年洛陽

、

長安陷於匈奴人之手後

，

一百年來

，

這是漢族政權第一次同時收復兩京

，

其功業彪炳青史

、

萬古流芳自不必說

；

更重要的是

，

少數民族建立的十六國政權

，

先後有兩國亡於劉裕的北伐

。

雖然此時北方仍有六國並立

（

北魏

、

赫連夏

、

北燕

、

西涼

、

北涼

、

西秦

），

但新的時代已然初露端倪

。

後世將這個時代稱之為南北朝

，

而劉裕便是南北朝時代的兩位開創者之一

。

志得意滿的劉裕

，

在未央殿大會文武群臣

，

下令將後秦宮中的彝器

、

渾儀

、

土圭這些象徵皇權的器物獻於京師建康

，

其餘府庫裡的珍寶珠玉

，

全部賞賜北伐將帥

。

至於後秦的亡國之君姚泓

，

則和南燕慕容超

一

樣

，

被押送回建康後斬首於街頭

。

事後

，

有人舉報說王鎮惡趁獨自攻下長安的機會

，

私藏姚泓的天子輦車

，

可能有不臣之心

。

劉裕派人一調

查，

原來王鎮惡拿了姚泓的天子輦車是不假

，

可他並未私藏

，

而是將輦車上的黃金別下來後

，

丟到了一邊

。

劉裕知道王鎮惡這個人十分貪財

，

料想他這次攻下長安後

，

一定趁機掠取了皇宮府庫裡的不少金銀財寶

。

但愛財的人

，

大多都沒有雄厚的野心和遠志

，

劉裕念及王鎮惡剛剛立下大功

，

也就不聞不問了

。

長安既下

，

關中各地仍在堅守的後秦將士只好各謀出路

。

鎮守蒲坂的尹昭

、

姚璞向劉裕投降

，

而河東匈奴堡的姚成都

、

姚和都則降於北魏

，

司馬休之

、

魯宗之

、

司馬道賜

、

司馬國瑙

、

桓諡

、

刁雍等曾被後秦收留的劉裕政敵

，

也紛紛投奔了北魏大將長孫嵩

。

另有十餘萬口羌族遺民想逃回隴西老家

，

被沈林子截擊俘虜

，

而嶺北郡縣則大多降於赫連勃勃

。

當時的情況

，

雖然

劉裕

拿下了半個關中

，

但面臨的周遭形勢卻並不樂觀

。

在北方

，

赫連勃勃以統萬城為大本營

，

以安定為前沿陣地

，

時刻對關中平原

虎視眈眈。

在東方

，

魏主

拓跋嗣

派長孫長孫嵩

、

叔孫建率鐵騎由

成皋渡

河

，

準備隨時斷晉軍南歸的退路

。而

在關中內部

、

正如崔浩所言

，

處處華夷雜錯

、塢

堡林立

，

許多地方豪強雖假意歸順

，

其實卻首鼠兩端

，

意在觀望

。

結語

面對此情此景

，

是以長安為基地

謀

求進一步攻略西北

，

還是出關到洛陽繼續經略中原

。抑

或滿足現狀早日南歸去下完那盤很大的棋

？劉裕

久久難以決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