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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遷眼中的孔子——《史記·孔子世家》(三)

由 我不喝心靈雞湯 發表于 人文2021-10-16
簡介孔子說:“不成啊,不成啊

吾何以自見於後世哉翻譯

編者按:

今年的9月28日是孔子2568週年誕辰。

孔子是我國偉大的思想家、教育家、政治家,是儒家學派的創始人,被後世尊稱為“聖人”、“至聖先師”、“萬世師表”。孔子集以往思想文化之大成,開後世儒家學說之先聲。

兩千多年來,儒家思想已經潛移默化地成為中華民族的倫理道德與精神生活、風俗習慣的準則與根基,正如宋代大學問家朱熹所說:“天不生仲尼,萬古如長夜”。孔子的思想亦深深影響了東亞各國,甚至遠及歐美,在世界文明史上佔有重要地位。

孔子的生平最早見於《史記·孔子世家》,司馬遷將身為布衣的孔子放在記載侯王家世的傳記體裁“世家”中,並給予極高的評價,“詩有之:‘高山仰止,景行行止。’雖不能至,然心嚮往之。”“孔子布衣,傳十餘世,學者宗之。自天子王侯,中國言六藝者折中於夫子,可謂至聖矣!”

在孔子誕辰之際,讓我們追隨太史公的生花妙筆,重溫孔子崇高而偉大的一生吧!

司馬遷眼中的孔子——《史記·孔子世家》(三)

《史記·孔子世家》原文:

魯哀公問政,對曰:“政在選臣。”季康子問政,曰:“舉直錯諸枉,則枉者直。”康子患盜,孔子曰:“苟子之不欲,雖賞之不竊。”然魯終不能用孔子,孔子亦不求仕。

孔子之時,周室微而禮樂廢,《詩》《書》缺。追跡三代之禮,序《書傳》,上紀唐虞之際,下至秦穆,編次其事。曰:“夏禮吾能言之,杞不足徵也。殷禮吾能言之,宋不足徵也。足,則吾能徵之矣。”觀殷夏所損益,曰:“後雖百世可知也,以一文一質。周監二代,鬱郁乎文哉。吾從周。”故《書傳》、《禮記》自孔氏。

孔子語魯太師:“樂其可知也。始作翕如,縱之純如,皦如,繹如也,以成。”“吾自衛反魯,然後樂正,《雅》《頌》各得其所。”

古者詩三千餘篇,及至孔子,去其重,取可施於禮義,上採契后稷,中述殷周之盛,至幽厲之缺,始於衽席,故曰“《關雎》之亂以為《風》始,《鹿鳴》為《小雅》始,《文王》為《大雅》始,《清廟》為《頌》始”。三百五篇孔子皆絃歌之,以求合韶武《雅》《頌》之音。禮樂自此可得而述,以備王道,成六藝。

孔子晚而喜《易》,《序彖》、《系》、《象》、《說卦》、《文言》。讀《易》,韋編三絕。曰:“假我數年,若是,我於《易》則彬彬矣。”

孔子以《詩》《書》《禮》《樂》教,弟子蓋三千焉,身通六藝者七十有二人。如顏濁鄒之徒,頗受業者甚眾。

孔子以四教:文,行,忠,信。絕四:毋意,毋必,毋固,毋我。所慎:齊,戰,疾。子罕言利與命與仁。不憤不啟,舉一隅不以三隅反,則弗復也。

其於鄉黨,恂恂似不能言者。其於宗廟朝廷,辯辯言,唯謹爾。朝,與上大夫言,誾誾如也;與下大夫言,侃侃如也。

入公門,鞠躬如也;趨進,翼如也。君召使儐,色勃如也。君命召,不俟駕行矣。

魚餒,肉敗,割不正,不食。席不正,不坐。食於有喪者之側,未嘗飽也。

是日哭,則不歌。見齊衰、瞽者,雖童子必變。

“三人行,必得我師。”“德之不修,學之不講,聞義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憂也。”使人歌,善,則使復之,然後和之。

子不語:怪,力,亂,神。

子貢曰:“夫子之文章,可得聞也。夫子言天道與性命,弗可得聞也已。”顏淵喟然嘆曰:“仰之彌高,鑽之彌堅。瞻之在前,忽焉在後。夫子循循然善誘人,博我以文,約我以禮,欲罷不能。既竭我才,如有所立,卓爾。雖欲從之,蔑由也已。”達巷黨人曰:“大哉孔子,博學而無所成名。”子聞之曰:“我何執?執御乎?執射乎?我執御矣。”牢曰:“子云‘不試,故藝’。”

魯哀公十四年春,狩大野。叔孫氏車子鉏商獲獸,以為不祥。仲尼視之,曰:“麟也。”取之。曰:“河不出圖,雒不出書,吾已矣夫!”顏淵死,孔子曰:“天喪予!”及西狩見麟,曰:“吾道窮矣!”喟然嘆曰:“莫知我夫!”子貢曰:“何為莫知子?”子曰:“不怨天,不尤人,下學而上達,知我者其天乎!”

“不降其志,不辱其身,伯夷﹑叔齊乎!”謂“柳下惠﹑少連降志辱身矣”。謂“虞仲﹑夷逸隱居放言,行中清,廢中權”。“我則異於是,無可無不可。”

子曰:“弗乎弗乎,君子病沒世而名不稱焉。吾道不行矣,吾何以自見於後世哉?”乃因史記作《春秋》,上至隱公,下訖哀公十四年,十二公。據魯,親周,故殷,運之三代。約其文辭而指博。故吳楚之君自稱王,而《春秋》貶之曰“子”;踐土之會實召周天子,而《春秋》諱之曰“天王狩於河陽”:推此類以繩當世。貶損之義,後有王者舉而開之。《春秋》之義行,則天下亂臣賊子懼焉。

孔子在位聽訟,文辭有可與人共者,弗獨有也。至於為《春秋》,筆則筆,削則削,子夏之徒不能贊一辭。弟子受《春秋》,孔子曰:“後世知丘者以《春秋》,而罪丘者亦以《春秋》。”

明歲,子路死於衛。孔子病,子貢請見。孔子方負杖逍遙於門,曰:“賜,汝來何其晚也?”孔子因嘆,歌曰:“太山壞乎!樑柱摧乎!哲人萎乎!”因以涕下。謂子貢曰:“天下無道久矣,莫能宗予。夏人殯於東階,周人於西階,殷人兩柱間。昨暮予夢坐奠兩柱之間,予始殷人也。”後七日卒。

孔子年七十三,以魯哀公十六年四月己丑卒。

司馬遷眼中的孔子——《史記·孔子世家》(三)

翻譯:

魯哀公向孔子問為政的道理,孔子回答說:“為政最重要的是選擇好大臣。“季康子也向孔子問為政的道理,孔子說:“要舉用正直的人,拋棄邪曲的人,那樣就使邪曲的人變為正直的人了。“季康子憂心盜竊,孔子說:“如果你自己沒有欲的話,就是給獎賞,人們也是不會去偷竊的。“但是魯國最終也不能重用孔子,孔子也不要求出來做官。

孔子的時代,周王衰微,禮崩樂壞,《詩》、《書》也殘缺不全了。孔子探究夏、商、西周三代的禮儀制度,編定了《書傳》的篇次,上起唐堯、虞舜之時,下至秦穆公,依照事情的先後,加以整理編排。孔子說:“夏代的禮儀制度我還能講出來,只是夏的後代杞國沒有留下足夠證明這些的文獻了。殷商的禮儀制度我也能講出來,只是殷商的後代宋國沒有留下足夠證明這些制度的文獻了。如果杞、宋兩國有足夠的文獻,我就能證明這些制度了。“孔子考察了殷代繼承夏代對禮儀制度所作的增減之後說:“將來即使經過一百世,那增減的也是可以預知的,因為一種是重視文采,另一種是重視樸實。周代的禮儀制度是在參照了夏代和殷代的基礎上制定的,多麼豐富多采呀,我主張用周代的禮儀。“所以《書傳》、《禮記》都是孔子編定的。

孔子曾對魯國的樂官太師說:“音樂是可以通曉的。剛開始演奏的時候要互相配合,樂聲洪大,繼續下去是節奏和諧,聲音清晰,連續不斷,這樣直到整首樂曲演奏完成。“孔子又說:“我從衛國返回魯國之後,就開始訂正詩樂,使《雅》、《頌》都恢復了原來的曲調。“

古代留傳下來的《詩》有三千多篇,到孔子時,他把重複的刪掉了,選取其中合於義的用於禮義教化,最早的是追述殷始祖契、周始祖后稷,其次是敘述殷、周兩代的興盛,直到周幽王、周厲王的政治缺失,而開頭的則是敘述男女夫婦關係和感情的詩篇,所以說:“《關睢》這一樂章作為《國風》的第一篇,《鹿鳴》作為《小雅》的第一篇;《文王》作為《大雅》的第一篇;《清廟》作為《頌》的第一篇“。三百零五篇詩孔子都能演奏歌唱它,以求合於《韶》、《武》、《雅》《頌》這些樂曲的音調。先王的禮樂制度從此才恢復舊觀而得以稱述,王道 完備了,孔子也完成了被稱為“六藝“的《詩》、《書》、《禮》、《樂》、《易》、《春秋》的編修。

孔子晚年喜歡鑽研《周易》,他詳細解釋了《彖》、《系》、《象》、《說卦》、《文言》等。孔子讀《周易》刻苦勤奮,以致把編穿書簡的牛皮繩子也弄斷了多次。他還說:“再讓我多活幾年,這樣的話,我對《周易》的文辭和義理就能夠充分掌握理解了。“

孔子用《詩》、《書》、《禮》、《樂》作教材教育弟子,就學的弟子大約在三千人,中能精通禮、樂、射、御、書、術這六種技藝的有七十二人。至於像顏濁鄒那樣的人,多方面受到孔子的教誨卻沒有正式入籍的弟子就更多了。

孔子教育弟子有四個方面:學問、言行、忠恕、信義。為弟子訂四條禁律:不揣測、不武斷、不固執、不自以為是。他認為應當特別謹慎處理的是:齋戒、戰爭、疾病。孔子很少把利益與命運、利益與仁德結合起來談論。他教育弟子的時候,不到人家真正遇到困難,煩悶發急的時候,不去啟發開導他。他出一個道理,弟子不能觸類旁通地推演出相似的道理,他就不再重複講述了。

孔子在自己的鄉里,謙恭得像個不善言談的人。他在宗廟祭祀和朝廷議政這些場合,卻能言善辯,言辭明晰而又通達,然而又很恭謹小心。上朝時,與上大夫交談,態度和悅,中正自然;與下大夫交談,就顯得和樂安詳了。

孔子進入國君的公門,低頭彎腰,恭敬謹慎,進門後急行而前,謙恭有禮。國君命他迎接賓客,容色莊重認真。國君召見他,不等待車駕備好,就動身起行。

魚不新鮮,肉有變味,或不按規矩切割,孔子不吃。席位不正,不就坐。在有喪事的人旁邊吃飯,從來沒有吃飽過。

在一天內哭泣過,就不會再歌唱。看見穿孝服的人和盲人,即使是是個小孩,也必定改變面容以示同情。

孔子說:“三個人同行,中必有可做我老師的。“又說:“不去修明道德,不去探求學業,聽到正直的道理又不前往學習,對缺點錯誤又不能改正,這些是我所憂慮擔心的問題。“孔子請人唱歌,要是唱得好,就請人再唱一遍,然後自己也和唱起來。

孔子不談論怪異、暴力、鬼神的事情。

子貢說:“老師在文獻方面的成績很顯著,我們是知道的。老師講論有關天道與人的命運的深微見解我們就不知道了。“顏淵感慨地長嘆一聲說:“我越是仰慕老師的學問,越得它無比崇高,越是鑽研探討,越覺得它堅實深厚。看見它是在前面,忽然間又在後面了。老師善於循序漸進地誘導人,用典籍來豐富我的知識,用禮儀來規範我的言行,使我想停止學習都不可能。已經竭盡了我的才力,我現在也好像有所建樹,但老師的學問卻依然高立在我的面前。雖然我也想追趕上去,但是不可能追得上。“達巷這個地方的人對我說:“偉大啊孔子,他博學多才卻不專一名家。“孔子聽了這話之後說:“我要專於什麼呢?是專於駕車?還是專於射箭?我看還是專於駕車吧。“子牢說:“老師曾說:‘我沒有被世所用,所以才學會了這許多的技藝’。“

魯哀公十四年(前481)的春天,在大野這個地方狩獵。給叔孫氏駕車的商獲得了一隻野獸,他們以為這是不祥之兆。孔子看了後說:“這是麒麟。“於是便將它取走了。孔子說:“黃河上再不見神龍負圖出現,洛水上再不見神龜負洛書出現,我也就快要完啦!“顏淵死了,孔子說:“這是老天要我死呀!“等到他西去大野狩獵見到麒麟,說:“我的主張到盡頭了!“感慨地說:“沒有人能瞭解我了!“子貢說:“為什麼說沒有人瞭解您?“孔子回答說:“我不抱怨天,也不怪罪人,下學人事,上通天理,能瞭解我的,只有上天了吧!“

孔子說:“不降低自己的志向,不使自己的人格受到侮辱,只有伯夷、叔齊兩人吧!“又說:“柳下惠、少連降低了自己的志向,使人格受到了侮辱“。又說“虞仲、夷逸隱居,不言世務,行為合於清高純潔,自我廢棄合於權變“。又說:“我就跟他們不同了,既不降志辱身以求進取,也不隱居避世脫離塵俗,沒有絕對的可以,也沒有絕對的不可以“。

孔子說:“不成啊,不成啊!君子最擔憂的就是死後沒有留下好的名聲。我的主張不能實行,我用什麼貢獻給社會留下好名呢?“於是就根據魯國的史書作了《春秋》,上起魯隱公元年(前722),下止魯哀公十四年(前481),共包括魯國十二個國君。以魯國為中心記述,尊奉周王室為正統,以殷商的舊制為借鑑,推而上承夏、商、週三代法統,文辭簡約而旨意廣博。所以吳、楚的國君自稱為王的,在《春秋》中仍貶稱為子爵;晉文公在踐土與諸侯會盟,實際上是召周襄王入會的,而《春秋》中卻避諱說“周天子巡狩來到河陽“。依此類推,《春秋》就是用這一原則,來褒貶當時的各種事件,是為了使後世英明的國君舉用和推廣,使《春秋》的義法在天下通行,天下那些亂臣奸賊就都害怕起來了。

孔子任司寇審理訴訟案件時,文辭上有可與別人商議的時候,他從不獨自決斷。到了寫《春秋》時就不同了,應該寫的一定寫上去,應當刪的一定刪掉,就連子夏這些長於文字的弟子,一句話也不能給他增刪。弟子們學習《春秋》, 孔子說:“後人瞭解我將因為《春秋》,後人怪罪我也將因為《春秋》。“

第二天,子路死在衛國。孔子生病了,子貢請求看望他。孔子正拄著柺杖在,門前散步,說:“賜,你為什麼來得這樣遲啊?“孔子於是就嘆息,隨即唱道:“泰山要倒了!樑柱要斷了,哲人要死了!“他邊唱邊流下了眼淚。對子貢說:“天下失去常道已經很久了,沒有人能奉我的主張。夏人死了停棺在東廂的臺階,周人死了停棺在西廂的臺階,殷人死了停棺在堂屋的兩柱之間。昨天晚上我夢見自己坐在兩柱之間受人祭奠,我原本就是殷商人啊。“過了七天孔子就死了。

孔子享年七十三歲,死在魯哀公十六年(前479)四月的己丑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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