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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還有一個上帝能夠救渡我們”

由 思廬哲學 發表于 人文2021-05-09
簡介於是乎,在接下來的部分中,主人公和我們共同經歷瞭如下時刻:首先是忽然生髮善心計程車兵,並未刁難主人公一行人,而是在簡單檢查後就予以放行:忽發善心計程車兵然後是墓地的段落,我們可以發現十字架的在場:墓地的十字架再之後就是河水,主人公下河洗手洗

世間天神能救誰

“只還有一個上帝能夠救渡我們”

“只還有一個上帝能夠救渡我們”,這是晚年的海德格爾在窮盡了基礎存在論的思想蔓延進而轉向神秘主義的天道之後,對“存在”問題留下的一聲無奈喟嘆。在此時的他看來,哲學家唯一能做的有意義之事,大概只剩下“在思想與詩歌中為上帝之出現做準備或者為在沒落中上帝之不出現做準備”。

“只還有一個上帝能夠救渡我們”

《海德格爾哲學選集》

安德烈·康查洛夫斯基——安德烈·塔可夫斯基的大學同窗、編劇搭檔,甚至是後者的門徒,因為他在思想上深刻承繼了塔可夫斯基的宗教世界觀,或者更確切地說,他和塔可夫斯基共處在同一個精神世界。

瞭解塔可夫斯基同時又瞭解俄羅斯東正教的人,一定可以感觸到塔氏電影傳達出來的神性,這樣的神性意識早已流溢位塔氏電影的外延,而是彌散於在他之後的俄羅斯電影的各處,包括這部《親愛的同志》。

“只還有一個上帝能夠救渡我們”

安德烈·塔可夫斯基

《親愛的同志》在電影型別上的定位似乎再明確不過(歷史片和政治片),在電影語言上的風格似乎也比較顯然(現實主義、黑白攝影強調紀實感)——而這兩方面的考慮幾乎難以讓人聯想到有關宗教和神性的任何東西。

然而,或許任何看過本片的觀者都會被這樣一個問題所縈繞:“影片中主人公的女兒到底是罹難還是倖存?”或者換一個角度提出該問題,即,本片的結尾是真實存在的嗎(相對於電影內部的現實來說),還是說這僅僅是一種幻想性敘事的結果?

“只還有一個上帝能夠救渡我們”

村警已經確認主人公女兒的死亡

對於絕大多數觀眾來說,接受這樣一個結局——即主人公的女兒在樓頂倖存——大概是不那麼容易的,畢竟在此之前我們已經把自己置入於電影所構造的現實主義歷史敘事當中,在這樣的敘事語境之下,本片的結尾好似一個“機械降神”的時刻,沒有預兆、沒有前提,甚至還在表面上違反了先前的情節線索(畢竟在郊外的墓地中,村警已經確認了主人公女兒的死亡,甚至還點出了腳趾頭這一關鍵資訊)。

對該結局的解釋可以有這兩種:其一是導演力圖強行實現“a happy ending”的完滿形式,其二是在此出現了一個反現實主義的幻想性結尾。不過,這兩種解釋實際上都可歸為一種,即,導演在影片的最後放棄了現實主義的原則,而是選擇了某種意識層面的含情脈脈。

“只還有一個上帝能夠救渡我們”

2020年威尼斯電影節金獅獎提名影片

然而,“機械降神”解釋論的成立恰恰基於將現實主義看作本片的整體形式原則,殊不知《親愛的同志》在結構上具有隱含的二元性:一半是歷史現實、一半是宗教信仰;一半是實然空間、一半是神性空間。

兩種空間的劃分出現在影片大約3/4的位置,此時主人公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情緒崩潰,衝進廁所裡一邊痛哭一邊哆嗦著向上帝祈禱,並懇求上帝的原諒(請注意在這一祈禱段落裡,主人公的頭部不停地超出畫幅)。

在這之後,《親愛的同志》正式從現實主義的歷史結構轉為信仰主義的神性結構,正如塔可夫斯基在《潛行者》中做的那樣,將電影劃分為此岸世界和彼岸世界兩個部分。

“只還有一個上帝能夠救渡我們”

《親愛的同志》的結構二分時刻

“只還有一個上帝能夠救渡我們”

《潛行者》的結構二分時刻

因此,在主人公廁所祈禱的段落結束之後,影片略過了她在會議上的虛假髮言,而直接跳到了她與KGB官員出城尋找女兒的部分。在這一信仰主義的神性部分中,“會議發言”反而成為不再重要的可忽略者和不在場者;真正重要的是尋找女兒和最終見證“奇蹟”的過程。於是乎,在接下來的部分中,主人公和我們共同經歷瞭如下時刻:

首先是忽然生髮善心計程車兵,並未刁難主人公一行人,而是在簡單檢查後就予以放行:

“只還有一個上帝能夠救渡我們”

忽發善心計程車兵

然後是墓地的段落,我們可以發現十字架的在場:

“只還有一個上帝能夠救渡我們”

墓地的十字架

再之後就是河水,主人公下河洗手洗臉——正如受洗禮,而遠處有三四個未穿衣服的男人、女人、小孩和馬匹——好似一派伊甸園景象:

“只還有一個上帝能夠救渡我們”

受洗禮

“只還有一個上帝能夠救渡我們”

伊甸園

最後,結束這段尋找之旅的,是KGB官員驅車送主人公回家,並“極其意外地”展現了自己溫情關懷的一面:

“只還有一個上帝能夠救渡我們”

溫情的KGB

上述幾段皆為各種意義上的“奇蹟”,而奇蹟是在信仰主義的神性空間中才得以在場並彰顯彼此的。至於奇蹟的最高潮,當屬主人公發現她的女兒竟然奇蹟般地存活下來(或者說,這在某種意義上是一種“復活”,正如Jesus復活拉撒路一樣)。

以奇蹟作為影片結尾,這又讓人聯絡到塔可夫斯基的《潛行者》:潛行者的女兒靠意念隔空移動玻璃杯——二者皆是奇蹟的在場。

“只還有一個上帝能夠救渡我們”

“奇蹟”在《親愛的同志》

“只還有一個上帝能夠救渡我們”

“奇蹟”在《潛行者》

總而言之,若只將本片視作現實主義或歷史敘事的一元結構,那麼就會低估或忽視了它在形式結構和主題思想上的更深層——那就是上帝的在場。由奇蹟推至上帝,這大概是俄羅斯東正教情感層面的樸素要求。

在歷經瞭如此的磨難和毀滅之後,對於主人公和蘇俄人來說,“只還有一個上帝能夠救渡我們”。主人公口口聲聲地念想斯大林,其實她所需要的只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彌賽亞”。思廬edit

影片結尾最後一句臺詞,女主人公擁抱女兒說出:“我們靠自己會更好。”(“We shall better ourselves。”)實際上,這裡的“靠自己”並非“僅靠人自己”,而是(或許)可以在聖經中找到淵源,例如以下段落:

“我們所誇的是自己的良心,見證我們憑著神的聖潔和誠實,在世為人不靠人的聰明,乃靠神的恩惠,向你們更是這樣。”(“Now this is our boast: Our conscience tesifies that we conducted ourselves in the world, and especially in our relation with you, in the holiness and sincerity that are from God。 We have done so not according to wordly wisdom but according to God‘s grace。”)——《聖經·哥多林後書1:12》

因此,結尾臺詞的完整意義應是:“We shall better ourselves in God。”

“只還有一個上帝能夠救渡我們”

以上。

作者簡介:豆瓣ID:Mockingbird。

(來稿作者為中國人民大學哲學院哲學專業學生、中國人民大學電影協會副會長)

作者:Mockingbir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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