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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琴曲讀四書五經——孟子(滕文公章句下凡十章)

由 蘭心琴舍 發表于 人文2021-06-25
簡介” 孟子說:“古代,一個人如果不是諸侯的臣屬,就不去謁見

不得志獨行其道出自哪裡

《頤真》明 · 朱權《神奇秘譜》(1425)記:“唐董庭蘭之所作也。頤,養也。道書謂:‘寡慾以養心,靜息以養真。’” 《琴史》曰:頤真者,唐董庭蘭之所作也,頤,養也。謂寡慾以養心,息靜以養真,守一處和,默契至道,是以頤真名之。此曲短小,精煉,曲調鮮明,頗有特點。雖不分段,但實際上卻是段落分明。第一部分以散音(空弦)為主,夾有少量泛音樂句;第二部分純用泛音,曲調在不同音高位置上重複了四次,角音在重複中形成問式樂句,羽音在重複中則有應答的意思,末句的大跳進行和前面的平穩進行構成了對比變化,曲調明朗、歡快;引人深思的結尾穩重而含蓄地從哲理上對全曲作出總結。

聽琴曲讀四書五經——孟子(滕文公章句下凡十章)

《滕文公下》

陳代曰:“不見諸侯,宜若小然;今一見之,大則以王,小則以霸。且《志》曰:‘枉尺而直尋。’宜若可為也。”孟子曰:“昔齊景公田,招虞人以旌,不至,將殺之。志士不忘在溝壑,勇士不忘喪其元。孔子奚取焉?取非其招不往也。如不待其招而往,何哉?且夫枉尺而直尋者,以利言也。如以利,則枉尋直尺而利,亦可為與?”

陳代說:“不去謁見諸侯,似乎太小氣了吧;如今見一次諸侯,大則可以實行仁政於天下,小則可以稱霸中國。而且《志》上說:‘彎曲一尺,可以伸直一尋。’好像應該試一試。”孟子說:“從前齊景公田獵,用旌去召喚掌管山澤田獵的小吏,小吏不去,景公便準備殺他。志士堅守氣節,不怕棄屍山溝;勇士見義勇為,不怕拋棄頭顱。孔子到底看重這小吏哪一點呢?就是看重他不是自己所應接受的召喚之禮,硬是不去。如果不等待諸侯的召喚便去,那我又是什麼人呢?而且所謂彎曲一尺,可以伸直一尋,完全是從利的方面來考慮的。如果唯利是圖,那麼即使彎曲一尋去伸直一尺,也有小利可圖,不也可以乾乾嗎?”

“昔者趙簡子使王良與嬖奚乘,終日而不獲一禽。嬖奚反命曰:‘天下之賤工也。’或以告王良。良曰:‘請復之。’強而後可,一朝而獲十禽。嬖奚反命曰:‘天下之良工也。’ “簡子曰:‘我使掌與女乘。’謂王良。良不可,曰:‘吾為之範我馳驅,終日不獲一;為之詭遇,一朝而獲十。《詩》雲:“不失其馳,舍矢如破。”我不貫與小人乘,請辭。’御者且羞與射者比;比而得禽獸,雖若丘陵,弗為也。如枉道而從彼,何也?且子過矣:枉己者,未有能直人者也。”

“從前,趙簡子讓王良替他的寵幸小臣奚駕車打獵,一整天也沒打到一隻獵物。奚向簡子彙報說:‘王良是天底下最沒本事的駕車人。’有人把這話告訴了王良。王良說:‘希望再來一次。’反覆勸說,奚才答應去,結果一早上就打中十隻獵物。奚又彙報說:‘王良是天底下最有本事的駕車人。’ “趙簡子便說:‘我讓他專門給你駕車好了。’把這告訴王良,王良不肯,說:‘我幫他按規矩賓士,整天打不著一隻〔獵物〕;我幫他違背規矩賓士,一早上就打中了十隻。可是《詩經》上說:“即使規行矩步,也能一箭中的。”我不習慣為小人駕車,請允許我辭去這差事。’駕車者尚且羞於與壞的射手為伍;與他為伍,即使打得的禽獸堆成山,也不肯幹。如果委屈自己的理想與主張而追隨諸侯,那我們又算什麼人呢?況且你錯了:允許自己不正直的人,從來就不能夠使別人正直。”

景春曰:“公孫衍、張儀豈不誠大丈夫哉?一怒而諸侯懼,安居而天下熄。”孟子曰:“是焉得為大丈夫乎?子未學禮乎?丈夫之冠也,父命之;女子之嫁也,母命之,往送之門,戒之曰:‘往之女家,必敬必戒,無違夫子!’以順為正者,妾婦之道也。居天下之廣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得志,與民由之;不得志,獨行其道。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謂大丈夫。”

景春說:“公孫衍和張儀難道不是真正的大丈夫嗎?他們一生氣,諸侯都心驚膽戰;安居度日時,天下便戰火全熄。”孟子說:“如果僅僅這樣,又怎麼能算大丈夫呢?你沒有學過禮嗎?男子行加冠禮時,父親要叮囑他;女子出嫁的時候,母親要叮囑她,把她送到門口,告誡她說:‘到了你家裡,一定要恭敬他人,一定要警誡自己,不要違背丈夫!’以順從為原則的,是做婦人的道理。居住在天下這麼廣闊的空間,站在天下最正確的位置,走著天下最光明的仁義之路;得志之日,帶領百姓一同走這條路;不得志之時,一個人也要走這條路。富貴不能引誘他,貧賤不能改變他,威武不能壓服他,這樣才叫作大丈夫。”

周霄問曰:“古之君子仕乎?”孟子曰:“仕。《傳》曰:‘孔子三月無君,則皇皇如也,出疆必載質。’公明儀曰:‘古之人三月無君,則吊。’” “三月無君則吊,不以急乎?”曰:“士之失位也,猶諸侯之失國家也。《禮》曰:‘諸侯耕助以供粢盛;夫人蠶繅,以為衣服。犧牲不成,粢盛不潔,衣服不備,不敢以祭。惟士無田,則亦不祭。’牲殺、器皿、衣服不備,不敢以祭,則不敢以宴,亦不足吊乎?”

周霄問道:“古代的君子做官嗎?”孟子答道:“做官。《傳》上說:‘孔子要是一連幾個月沒有君主任用他,就焦急不安;離開一個國家,一定要帶著見面禮〔,以便和別國國君見面〕。’公明儀也說:‘古代的人一連幾個月沒有君主任用,就要去安慰他。’” 周霄便說:“一連幾個月沒君主任用就去安慰他,不是太性急了嗎?”孟子答道:“士失掉官位,就好像諸侯失去國家。《禮》說過:‘諸侯親自參加耕種,是為了供給祭品;夫人親自養蠶繅絲,是為了供給祭服。牛羊不肥壯,祭品不潔淨,祭服不具備,不敢祭祀。士若沒有〔供祭祀用的〕田地,那也不能祭祀。’牛羊、祭具、祭服不具備,不敢祭祀,也就不能舉行宴會,這難道不應該安慰他嗎?”

“出疆必載質,何也?”曰:“士之仕也,猶農夫之耕也;農夫豈為出疆舍其耒耜哉?”曰:“晉國亦仕國也,未嘗聞仕如此其急。仕如此其急也,君子之難仕,何也?” 曰:“丈夫生而願為之有室,女子生而願為之有家;父母之心,人皆有之。不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鑽穴隙相窺,逾牆相從,則父母國人皆賤之。古之人未嘗不欲仕也,又惡不由其道。不由其道而往者,與鑽穴隙之類也。”

周霄又問:“離開國界一定要帶上見面禮,為什麼呢?”孟子答道:“士做官,就好像農民耕田;農民難道會因為越過國境線便放棄他的農具嗎?”周霄說:“魏國也是一個可以做官的國家,我卻沒聽說過找官位是這樣迫不及待的。找官位既然迫不及待,君子卻不輕易做官,這又是為什麼呢?” 孟子說:“男人一生下來,父母便唯願他早有妻室;女人一生下來,父母便唯願她早有婆家。做父母的,人人都有這樣的心願。但是,不等待爹媽開口,不經過媒人介紹,自己便挖牆洞扒門縫來互相窺望,翻過牆去私會,那麼,爹媽和舉國之人都會輕視他。古代的人不是不想做官,但是又討厭不經由合乎禮義的道路去求官。不經合乎禮義的道路而奔向仕途的,正和挖牆洞扒門縫〔窺望、翻牆去私會〕的人一樣。”

聽琴曲讀四書五經——孟子(滕文公章句下凡十章)

彭更問曰:“後車數十乘,從者數百人,以傳食於諸侯,不以泰乎?”孟子曰:“非其道,則一簞食不可受於人;如其道,則舜受堯之天下,不以為泰——子以為泰乎?” 曰:“否;士無事而食,不可也。”曰:“子不通功易事,以羨補不足,則農有餘粟,女有餘布;子如通之,則梓匠輪輿皆得食於子。於此有人焉,入則孝,出則悌,守先王之道,以待後之學者,而不得食於子;子何尊梓匠輪輿而輕為仁義者哉?” 曰:“梓匠輪輿,其志將以求食也;君子之為道也,其志亦將以求食與?”曰:“子何以其志為哉?其有功於子,可食而食之矣。且子食志乎?食功乎?”曰:“食志。 曰:“有人於此,毀瓦畫墁,其志將以求食也,則子食之乎?”曰:“否。”曰:“然則子非食志也,食功也。”

彭更問道:“跟隨的車幾十輛,跟從的人幾百個,從這一國吃到那一國,這不太過分了嗎?”孟子答道:“如果不符合大道,就是一籃子飯也不從別人那兒接受;如果符合大道,舜甚至接受了堯的天下,也不覺得過分——你以為過分了嗎?” 彭更說:“不是這個意思。但讀書人不幹事,吃白飯,是不可以的。”孟子說:“你如果不在各行各業互通有無,用多餘的來彌補不夠的,農民就會有多餘的米,婦女就會有多餘的布;如果能互通有無,那麼木匠車工都能夠從你那兒得到吃的。假如這裡有個人,在家孝順父母,出外尊敬兄長,嚴守著先王的禮法道義,來等待著後起的學者繼承,卻不能從你那兒得到吃的;那麼,你為什麼尊敬木匠車工而輕視踐行仁義之士呢?” 彭更說:“木匠車工,他們的想法不過是為了謀碗飯吃;君子踐行仁義,他的想法也是為了謀碗飯吃嗎?”孟子說:“你為什麼非要追究想法呢?他們對你有用處,可以給你們吃的,就吃他的好了。況且,你是憑想法給吃的呢,還是憑用處?”彭更說:“憑想法。” 孟子說:“比方這裡有個泥瓦工,打碎屋瓦,在新刷的牆上亂畫,他的想法也是為了弄到吃的,你給他吃的嗎?”彭更說:“不。”孟子說:“那麼,你並不是憑想法,而是憑用處?”彭更說:“憑想法。”

孟子說:“比方這裡有個泥瓦工,打碎屋瓦,在新刷的牆上亂畫,他的想法也是為了弄到吃的,你給他吃的嗎?”彭更說:“不。”孟子說:“那麼,你並不是憑想法,而是憑用處給吃的了。”

萬章問曰:“宋,小國也;今將行王政,齊楚惡而伐之,則如之何?” 孟子曰:“湯居亳,與葛為鄰,葛伯放而不祀。湯使人問之曰:‘何為不祀?’曰:‘無以供犧牲也。’湯使遺之牛羊。葛伯食之,又不以祀。湯又使人問之曰:‘何為不祀?’曰:‘無以供粢盛也。’湯使亳眾往為之耕,老弱饋食。葛伯率其民,要其有酒食黍稻者奪之,不授者殺之。有童子以黍肉餉,殺而奪之。《書》曰:‘葛伯仇餉。’此之謂也。”

萬章問道:“宋國是個小國,現在想要推行仁政,齊楚兩國卻厭惡這樣,要出兵討伐它,該怎麼辦呢?” 孟子說:“湯住在亳地,和葛國挨著;葛伯放縱無道,不祭祀祖先。湯派人去問他:‘為什麼不祭祀?’答道:‘沒有牛羊做祭品。’湯便派人送給他牛羊。葛伯把牛羊吃了,卻不用來祭祀。湯又派人去問他:‘為什麼不祭祀?’答道:‘沒有穀物做祭品。’湯便派亳地的民眾去為他們種地。老弱者給種地的人去送飯,葛伯卻領著他的百姓攔住那些提著酒菜好飯的人來搶劫,誰要不給就殺掉。有個小孩去送飯和肉,葛伯殺了他,奪了飯和肉。《書經》上說‘葛伯仇視送飯者’,就是說的這事。”

“為其殺是童子而徵之,四海之內皆曰:‘非富天下也,為匹夫匹婦復仇也。’‘湯始徵,自葛載’,十一徵而無敵於天下。東面而徵,西夷怨;南面而徵,北狄怨,曰:‘奚為後我?’民之望之,若大旱之望雨也。歸市者弗止,芸者不變,誅其君,吊其民,如時雨降。民大悅。《書》曰:‘徯我後,後來其無罰!’‘有攸不惟臣,東征,綏厥士女,篚厥玄黃,紹我周王見休,惟臣附於大邑周。’其君子實玄黃於篚以迎其君子,其小人簞食壺漿以迎其小人;救民於水火之中,取其殘而已矣。《太誓》曰:‘我武惟揚,侵於之疆,則取於殘,殺伐用張,於湯有光。’不行王政云爾,苟行王政,四海之內皆舉首而望之,欲以為君;齊楚雖大,何畏焉?”

“因為殺了這小孩,湯便去征討葛伯,天下的人都說:‘湯不是貪圖富有天下,而是為老百姓報仇雪恨哪。’湯開始征戰,即從伐葛開始,十一次征戰,無往而不勝,天下沒人能與之抗衡。朝東方出征,西夷怨恨;朝南方出征,北狄怨恨,都說:‘為什麼把我們排後邊?’老百姓盼望他,就和大旱之年盼望下雨一樣。〔大軍征戰時,〕做買賣的照常營業,幹農活的照樣耘田,殺掉那個君主,撫慰那些百姓,正像及時雨落下呀,老百姓非常高興。《書經》上說:‘等待我王,王來了我們不會再遭罪!’又說:‘誰敢不服從,周王便東行討伐,來安定這地方的男男女女;他們在筐中放上黃色黑色的束帛,請求介紹和周王相見,以得到榮光,做大周國的臣民。’當地官員們把黑色黃色的束帛裝滿筐子來迎接〔周的〕官員,老百姓提著飯籃和酒壺來迎接士兵,這次出征只是要把老百姓從水深火熱中拯救出來,除掉那殘暴的君主罷了。《泰誓》上說:‘我們的威武要發揚,攻到商紂的疆土上,殺掉那兇狠的豺狼,把該死的砍個精光,這功績比湯還輝煌。’不實行王政便罷了,如果實行王政,天下的人都要抬起頭來盼望,要擁護他來做君主;齊國楚國縱然是龐然大物,又怕什麼呢?”

孟子謂戴不勝曰:“子欲子之王之善 與?我明告子。有楚大夫於此,欲其子之齊語也,則使齊人傅諸,使楚人傅諸?”曰:“使齊人傅之。”曰:“一齊人傅之,眾楚人咻之,雖日撻而求其齊也,不可得矣;引而置之莊嶽之間數年,雖日撻而求其楚,亦不可得矣。子謂薛居州,善士也,使之居於王所。在於王所者,長幼卑尊皆薛居州也,王誰與為不善?在王所者,長幼卑尊皆非薛居州也,王誰與為善?一薛居州,獨如宋王何?”

孟子對戴不勝說:“你想你的君王學好嗎?我明白告訴你。這裡有位楚國的大臣,希望他兒子會說齊國話,那麼,找齊國人來教呢,還是找楚國人來教?”答道:“找齊國人來教。”孟子說:“一個齊國人教他,卻有許多楚國人在邊上大喊大叫,就算你每天用鞭子抽他,逼他說齊國話,也做不到;但假如把他帶到臨淄城裡的莊街、嶽裡住上幾年,就算你每天用鞭子抽他,逼他再說楚國話,那也做不到了。你說薛居州是個好人,要他住在王宮裡〔影響王,使王學好〕。假如住在王宮裡的人,不論大的小的、賤的貴的,都是薛居州那樣的好人,那王跟誰去幹壞事呢?假如住在王宮裡的人,不論大的小的、賤的貴的,都是和薛居州相反的人,那王又跟誰去幹好事呢?一個薛居州,難道能把宋王怎麼樣嗎?”

公孫丑問曰:“不見諸侯何義?” 孟子曰:“古者不為臣不見。段幹木逾垣而闢之,洩柳閉門而不納,是皆已甚;迫,斯可以見矣。陽貨欲見孔子而惡無禮,大夫有賜於士,不得受於其家,則往拜其門。陽貨瞰4孔子之亡也,而饋孔子蒸豚;孔子亦瞰其亡也,而往拜之。當是時,陽貨先,豈得不見?曾子曰:‘脅肩諂笑,病於夏畦。’子路曰:‘未同而言,觀其色赧赧然,非由之所知也。’由是觀之,則君子之所養,可知已矣。”

公孫丑問道:“不去謁見諸侯,是什麼道理?” 孟子說:“古代,一個人如果不是諸侯的臣屬,就不去謁見。〔從前魏文侯去看段幹木,〕段幹木卻跳過牆去躲開他,〔魯繆公去看洩柳,〕洩柳卻緊閉大門不加接納,這些都做得太過分;迫不得已,也就可以相見了。陽貨想要孔子來看望他,又不願自己失禮,〔徑自召喚,便利用了〕大夫對士有所賞賜,當時士如果不在家,不能親自接受並拜謝,便要親自去大夫家答謝〔這一禮節〕。陽貨遠遠看到孔子外出的時候,給他送去一隻蒸小豬;孔子也遠遠看到聽到陽貨不在家,才去答謝。在那時候,陽貨若是〔不玩花樣,〕先去看望孔子,孔子哪會不去看望他?曾子說:‘肩膀抬得高高,滿臉諂媚地笑,比那大熱天在菜地澆糞還讓人吃不消。’子路說:‘分明不想和這種人談話,卻勉強應付幾句,臉上又顯出慚愧的表情,我可弄不懂這些。’從這一點來看,君子如何養成自己,就可以曉得了。”

聽琴曲讀四書五經——孟子(滕文公章句下凡十章)

戴盈之曰:“什一,去關市之徵,今茲未能;請輕之,以待來年,然後已。何如?”孟子曰:“今有人日攘其鄰之雞者,或告之曰:‘是非君子之道。’曰:‘請損之,月攘一雞,以待來年,然後已。’——如知其非義,斯速已矣,何待來年?”

戴盈之說:“稅率定為十分之一,撤除關卡和市場的賦稅,目前還不能完全做到;想先減輕一些,等到明年,再完全實行。怎麼樣?” 孟子說:“如今有個人每天偷鄰居一隻雞,有人告訴他說:這不是正人君子所該做的。’他便說:‘請讓我減少一點,先每個月偷一隻,等到明年,再洗手不幹。’——如果明白這樣做不合道義,就趕快住手得了,為什麼要等到明年呢?”

公都子曰:“外人皆稱夫子好辯,敢問何也?”孟子曰:“予豈好辯哉?予不得已也。天下之生久矣,一治一亂。當堯之時,水逆行,氾濫於中國,蛇龍居之,民無所定;下者為巢,上者為營窟。《書》曰:‘洚水警餘。’洚水者,洪水也。使禹治之。禹掘地而注之海,驅蛇龍而放之菹;水由地中行,江、淮、河、漢是也。險阻既遠,鳥獸之害人者消,然後人得平土而居之。 “堯舜既沒,聖人之道衰,暴君代作,壞宮室以為汙池,民無所安息;棄田以為園囿,使民不得衣食。邪說暴行又作,園囿、汙池、沛澤多而禽獸至。及紂之身,天下又大亂。周公相武王,誅紂伐奄,三年討其君,驅飛廉於海隅而戮之,滅國者五十,驅虎、豹、犀、象而遠之,天下大悅。《書》曰:‘丕顯哉,文王謨!丕承者,武王烈!佑啟我後人,鹹以正無缺。’”

公都子說:“別人都說您喜歡辯論,請問,這是為什麼?”孟子說:“我難道喜歡辯論嗎?我是迫不得已呀。自從有人類以來,已經很久了,總是太平一陣子,又混亂一陣子。當唐堯的時候,大水倒流,到處氾濫,大地成為蛇和龍的樂土,人們卻無處安身。低處的人們在樹上搭巢,高處的人們便挖相連的洞窟。《尚書》說:‘洚水警告我們。’洚水就是洪水。命令禹來治理,禹疏通河道,把水引向大海,把蛇和龍都趕回草澤中。水在河床中流動,長江、淮河、黃河、漢水便是這樣。危險既已遠去,害人的野獸也無影無蹤,人們才能夠在平原上居住。 “堯舜死了以後,聖人之道衰微,殘暴的君主不斷出現。他們毀掉民居來挖掘池塘,使百姓無處安身;毀壞良田來營造園林,使百姓不得衣食。荒謬的學說、殘暴的行為隨之興起,園林、深池、大沼澤多了,禽獸也隨之而至。到商紂的時候,天下又大亂了起來。周公輔佐武王,誅殺了紂王;又經過三年征戰討伐奄國,誅殺了奄君;並把飛廉驅趕到海邊,把他也殺了。被滅掉的國家有五十多個,同時,把老虎、豹子、犀牛、大象驅趕得遠遠的,天下的百姓都非常高興。《尚書》說過:‘偉大而光明,是文王的謀略!接續這光明,是武王的功烈!啟發誘導我們後來人,讓大家沒有缺點都正確。’”

“世衰道微,邪說暴行有作,臣弒其君者有之,子弒其父者有之。孔子懼,作《春秋》。《春秋》,天子之事也;是故孔子曰:‘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 “聖王不作,諸侯放恣,處士橫議,楊朱、墨翟之言盈天下。天下之言不歸楊,則歸墨。楊氏為我,是無君也;墨氏兼愛,是無父也。無父無君,是禽獸也。公明儀曰:‘庖有肥肉,廄有肥馬;民有飢色,野有餓莩,此率獸而食人也。’楊、墨之道不息,孔子之道不著,是邪說誣民,充塞仁義也。仁義充塞,則率獸食人,人將相食。吾為此懼,閒先聖之道,距楊、墨,放淫辭,邪說者不得作。作於其心,害於其事;作於其事,害於其政。聖人復起,不易吾言矣。”

“世道逐漸衰微,真理不絕如縷,荒謬的學說、殘暴的行為又興起來了:有臣子殺了君主的,有兒子殺了父親的。孔子害怕王道湮滅,於是創作《春秋》一書。創作《春秋》這樣的史書,〔褒揚善的,指斥惡的,〕本是天子的職責〔,孔子不得已而做了〕。所以孔子說:‘瞭解我的,恐怕只是透過《春秋》吧!怪罪我的,恐怕也只是透過《春秋》吧!’ “〔自那以後,〕聖王再也沒出現,諸侯肆無忌憚,一般士人也胡亂議論,楊朱、墨翟的言論遍及天下。於是所有的主張不屬楊朱一派,就是墨翟一流。楊朱派主張一切為自己,這便是目無君上;墨翟派主張愛要一視同仁,這便是目無父母。無視父母和君上,這便成了禽獸。公明儀說過:‘廚房裡有很厚的肉,馬廄裡有健壯的馬;老百姓卻面色蠟黃,野外躺著餓死者的屍體,這就是率領著禽獸來吃人。’楊朱、墨翟的言論不消除,孔子的學說就沒法發揚光大。這便是荒謬的學說欺騙了百姓,從而阻塞了仁義的大道。仁義之道被阻塞,那豈止是率領著禽獸吃人,人們也將互相吞噬了。我害怕這恐怖景象會成為現實,便出來捍衛古代聖人的真理,反對楊、墨的謬說,駁斥錯誤的言論,使謬論邪說不能抬頭。荒謬的念頭,從心底萌發,便會危害工作;危害了工作,也就危害了國政。即使聖人再度興起,也會同意我這話的。”

“昔者禹抑洪水而天下平,周公兼夷狄,驅猛獸而百姓寧,孔子成《春秋》而亂臣賊子懼。《詩》雲:‘戎狄是膺,荊舒是懲,則莫我敢承。’無父無君,是周公所膺也。我亦欲正人心,息邪說,距行,放淫辭,以承三聖者;豈好辯哉?予不得已也。能言距楊墨者,聖人之徒也。”

“從前大禹控制了洪水,天下才得到太平;周公兼併了夷狄,趕跑了猛獸,百姓才得到安寧;孔子寫成了《春秋》,叛臣和逆子便有所畏懼。《詩》說:‘抗擊戎狄,懲罰荊舒,就所向無敵。’無視父母君上的人,正是周公所要懲罰的。我也要端正人心,熄滅邪說,反對偏頗的行為,排斥荒唐的言論,以繼承大禹、周公、孔子三位聖人的事業。我難道喜歡辯論嗎?我是迫不得已呀。能夠以言論來反對楊、墨的,也就是聖人的門徒了。”

匡章曰:“陳仲子豈不誠廉士哉?居於陵,三日不食,耳無聞,目無見也。井上有李,螬食實者過半矣;匍匐往,將食之,三咽,然後耳有聞,目有見。”孟子曰:“於齊國之士,吾必以仲子為巨擘焉。雖然,仲子惡能廉?充仲子之操,則蚓而後可者也。夫蚓,上食槁壤,下飲黃泉。仲子所居之室,伯夷之所築與?抑亦盜蹠之所築與?所食之粟,伯夷之所樹與?抑亦盜蹠之所樹與?是未可知也。”

匡章說:“陳仲子難道不真是個廉潔之士嗎?住在於陵,三天沒吃東西,耳朵聽不見了,眼睛看不見了。井邊上有棵李樹,已被金龜子吃掉了它一半多果實;他爬過去,摘下來吃,嚥了幾口,耳朵才聽見,眼睛才看見。” 孟子說:“在齊國人士中,我一定要把仲子當作傑出者。但是,他怎麼能真做到廉潔?要推廣他的這種‘操守’,那只有把人變成蚯蚓才行。那蚯蚓,吃著地面上的乾土,喝著地底下的黃泉水〔,算是廉潔到極點了〕。但仲子所住的房屋,是伯夷所蓋的呢,還是盜蹠所蓋的?他所吃的穀米,是伯夷所種的呢,還是盜蹠所種的?這個卻是不知道的。”

曰:“是何傷哉?彼身織屨,妻引闢,以易之也。”曰:“仲子,齊之世家也;兄戴,蓋祿萬鍾;以兄之祿為不義之祿而不食也,以兄之室為不義之室而不居也,闢兄離母,處於於陵。他日歸,則有饋其兄生鵝者,己頻曰:‘惡用是者為哉?’他日,其母殺是鵝也,與之食之。其兄自外至,曰:‘是 之肉也。’出而哇之。以母則不食,以妻則食之;以兄之室則弗居,以於陵則居之,是尚為能充其類也乎?若仲子者,蚓而後充其操者也。”

匡章說:“那有什麼關係呢?他親自編草鞋,他妻子績麻練麻,用這些換來的。”孟子說:“仲子是齊國的世家大族,他哥哥陳戴,從蓋邑收入的俸祿便有幾萬石之多。他卻認為哥哥的俸祿是不義之物,不去吃它;認為哥哥的住宅是不義之產,不去住它。避開哥哥,遠離母親,住在於陵那地方。有一天回家,恰巧有一個人來送給他哥哥一隻活鵝,他皺著眉頭說:‘要這種呃呃叫的東西幹什麼?’另一天,他母親殺了這隻鵝,煮熟和他一道吃了。恰好他哥哥從外面回家,便說:‘這就是那呃呃叫的東西的肉哇。’他便跑出門去,嘔了出來。母親做的東西不吃,卻吃妻子做的;哥哥的房子不住,卻住在於陵,這能算是推廣廉潔之義到達極點了嗎?像仲子的這種‘操守’,若要加以推廣,只有把人變成蚯蚓才行。”

聽琴曲讀四書五經——孟子(滕文公章句下凡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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