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陽文學》｜新文字 · 碎片裡的溫暖

新 文 本

碎 片 裡 的 溫 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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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 群

一

上小學時，同村的志安個頭高年齡大，學校裡“賴”地出了名。我們幾個個兒頭小，常受他欺負。那次，我們結伴到十多里外的一個莊上看電影，不想和他一塊去，抄小路走，結果還是被他攆上了。

我們一人捱了他一腳後，他又把我們當晚飯的幹饃和鹹蒜薹搶走了些。

我們幾個跑了十多里路來到放電影的打麥場，看了不大一會兒，又累又餓，就倒在暖和的麥秸堆裡睡著了。

一覺醒來，夜黑星稀，電影早已經散場了。我們幾個傻了眼，回家的路找不見了。

我們幾個哇哇大哭起來，緊縮在麥秸堆裡，恐懼急了。突然，遠處傳來志安高喊我們名字的聲音，絕望中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我們迎著喊聲跌跌撞撞跑過去。

看到我們一個不少，志安突然“哇”地一聲哭了起來，委屈的說，怕你們找不到回家的路，我在路上跑了兩個來回，襖都汗透了。

二

上高中時，每次回家，姐姐都會給我五塊錢。當民師的姐姐一個月才八塊錢，還要參加函授學習，每年要不少錢。我不要，姐姐自豪地說，她偷偷地和同學一塊做生意，一個月能多掙十五塊錢。

上大學後，姐姐每月給我十五塊。姐姐說生意做得順也做大了。

暑假期間，我也想勤工儉學，就求姐姐帶我見一下她同學。

騎車剛到她同學家院外，就聽見屋內有人在數落，做生意都是要賺錢的，你倒好，賠著錢不說，還要倒貼錢分紅，不知你咋想哩。

姐姐紅著臉拉著我趕緊跑了。

沒多久，姐姐打來電話說要結婚了，不等她說完，我就搶話說，姐夫就是你同學！

三

我剛上班時，爸每次上城進貨時順便帶來剛打的面和媽種的菜。

那次他下了車，扛了一袋面趕來時，已經一點多了。妻子趕忙要我領爸出去吃，爸一邊放下袋子，一邊說，街上碰見你王伯了，幾年沒見了，順便在街上吃頓飯聊聊天，這不來晚了。

頂著毒日頭，爸又忙著進貨去了。

夜晚，弟弟打來電話責怪說，中午也沒讓爸吃頓飯，下了車，爸暈了好一陣。

爸再來時，我有些生氣。爸哈哈一笑說，我給你王伯買了飯，對他說我要到兒子家吃飯，你王伯甭提多羨慕我了。咱再出去吃，要是碰上你王伯了，多沒面子。早晨我吃得多，那會兒不餓，何必發那個冤枉錢！

我卻笑不出，鼻子酸酸的。

四

開封，鼓樓街。寬闊的廣場上只停著一輛四輪馬車，右前方有一個噴繪做的求助信，一個男人正忙碌著裝車。

走近仔細看，原來是一個七歲的孩子被嚴重燒傷，需做植皮手術，家裡經濟困難，不得已向社會求助。

我四處找募捐箱或盛錢的東西，找不到。無奈我把二十元錢放在了馬車上，轉身正要離去。

突然，一個急切的聲音在身後傳來，同志，謝謝你，給孩子治病的錢已經籌夠了，我不能再要了。

我很詫異，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個男人接著說，做人得講良心，政府特意批了這個地方照顧我們，手術錢夠了，我們就得走了，不能再給大家添麻煩了，謝謝你的好心！

不知為什麼，我的眼淚“譁”地一下流出來……

五

天氣漸熱，學校把教室裡的電扇都通上了電，坐在陣陣涼風下學習，學生們都大呼“舒服”。

我教的班在四樓，是頂樓，尤其是下午，悶熱難當。電扇是打開了，可我暗暗叫苦，這是上天故意安排的對我的考驗嗎？教室裡裝的是壁扇，一律固定在牆上，三面“江山”涼風侵襲，唯獨頭頂上方熱氣逼人。耐著性子上完課，匆匆逃出教室。

第二天走進教室，精神為之一振。講桌上，一臺座式風扇正徐徐搖頭吐出清風。一節課我講得激情飛揚，引經據典，旁徵博引，生動有趣，課堂上笑聲不斷。我自己也不明白，這節課我並沒有好好備。抬頭看看坐在前排的好學生，他們認真仔細地聽，聲音洪亮的回答問題，心中暗想，是不是他們自己準備的，我這個當老師的也跟著沾了光，得好好謝謝他們。

下課後，我走下講臺真誠地對那幾個學生說了聲謝謝，幾個人的臉頓時紅漲起來，連來擺手說老師，不是我們，是後面的學生拿來的電扇。

我心一動，環視後幾排學生說，請

帶

電扇的同學站起來，我要對他表示感謝。

一個學生臉紅紅地

扭捏著站起又很快坐下了。

我看清楚了，臉有點火辣辣的，就是那個我曾和其他老師輕蔑地稱為“垃圾”的同學。

我大步走到他面前大聲地說，老師謝謝你！

教室裡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原刊於《正陽文學》第21期

作者簡介：

河南省作家協會會員、正陽縣作家協會副主席、正陽一高副校長；作品散見於《作品》《飛天》《都市小說》《江河》《天池》《散文家》；有文章入選《最具大學生人氣的100篇小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