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寬容 or 不寬容?丨《寬容》

由 思語革言 發表于 人文2023-01-11
簡介”整部著作則透過對泰勒斯、蘇格拉底、伊拉謨斯、拉伯雷、蒙田、布魯諾、伏爾泰、萊辛等人類歷史上文化精英的個人命運及思想學說的描述,梳理了古希臘文明、中世紀、文藝復興、基督教改革乃至法國大革命的重要歷史時期的思想衝突,集中展現了這些時期人類的“

不敢問津 中的問津指問什麼

歷史是個筐,什麼都能往裡裝。

是的,房龍即

以“寬容”為獨特的視角,裝進歷史這個筐裡,展現哲學、宗教的經緯及流佈,梳理人類文明的程序,探究統治者、哲人、宗教先知及普羅大眾基於“寬容”的所思所想所做。

寬容 or 不寬容?丨《寬容》

人類的歷史就是在寬容與不寬容的(思想)衝突中不斷演進,所有的故事和情感都濃縮在“寬容”這個詞之中,他的述說飽含深情、悲天憫人,處處充滿人文關懷的表達。

房龍說,“這不是一本人類學手冊。這是一本致力於寬容課題的書。”

古希臘的寬容 or 不寬容;

古羅馬

的寬容 or 不寬容;

統治者對宗教的寬容

or 不寬容;

宗教對異教徒的寬容

or 不寬容;

宗教對科學的寬容 or 不寬容;

無知對新知的寬容 or 不寬容;

猶太教、基督教、伊斯蘭教間的寬容

or 不寬容;

大革命的寬容 or 不寬容;

……

透過對歷史上眾多“寬容 or 不寬容”事件的剖析,

房龍的寬容精神與寬容理想貫穿始終,人類的解放、心靈自由的思想,一直激盪在他的內心深處

而他的

行文,如詩歌般的韻味、散文般的飄逸、說書般的演繹,卻又在不經意間直達心底,精彩之處堪稱繪聲繪色,並引人深思。

我覺得,

喜歡寫作的人可以多讀讀房龍的著作(不限於本書),其手法值得借鑑。

郁達夫曾說:“房龍的這一種方法,實在巧妙不過,乾燥無味的科學常識,經他那麼的一寫,無論大人小孩,讀他的書的人,都覺得娓娓忘倦了!

楊思革 2022年7月10日

寬容 or 不寬容?丨《寬容》

精彩書摘:

在這部著作裡,

房龍苦苦探尋了兩千年來人類思想中種種“不寬容”的根由,猛烈抨擊了人類各個歷史時期的政治文化的專制狀況,並把人類的偏見和固執歸於各個信仰集團和道德集團對生存的恐懼。

他以詩人般的激情和哲學家的敏思,在回顧人類思想發展歷程的基礎上指出了朝向寬容理想的道路。在本書的第一章中他就寫明:“這不是一本人類學手冊。這是一本致力於寬容課題的書。”

整部著作則

透過對泰勒斯、蘇格拉底、伊拉謨斯、拉伯雷、蒙田、布魯諾、伏爾泰、萊辛等人類歷史上文化精英的個人命運及思想學說的描述,梳理了古希臘文明、中世紀、文藝復興、基督教改革乃至法國大革命的重要歷史時期的思想衝突

,集中展現了這些時期人類的“不寬容”對“寬容”精神的壓制,以及在這種壓制之下人類尋求自身解放的不懈努力——事實上,

《寬容》一書的別名亦即《人的解放》,這也反映了本書的目標就是向人類的無知與偏執開戰。寄託了作者對寬容精神的頑強生命力的由衷讚歎和期冀。

我們發現,在房龍的眼裡,

寬容即可以認為是自由理性的代名詞

,宗教的、政治的、信仰的和言論的寬容是人類社會發展和思想發展的得來不易的精華所在,對寬容的渴望和讚美就是對思想自由的渴望和讚美。

——譯者序

那留有奇特鬍子的巴比倫人在制磚場留下了一段段的宗教文字,在他們曾虔誠地呼喊“有誰能夠理解天國上帝”時,他們心中倒是怎樣想的呢?他們不斷地祈求神靈,力圖解釋他的律法,將其旨意刻在最神聖的城市的大理石柱上,他們在內心是怎樣看待這些聖靈的呢?

為什麼他們既非常寬容,鼓勵教士去研究天國、探索陸地和海洋,同時又成了殘忍暴虐的劊子手

,他們的鄰居僅僅是違背了今天並無人看重的宗教禮節,就會被他們嚴加懲罰呢?

直到最近我們還不明白。

然後,轉機在十八世紀來臨了。讓·雅克·盧梭開始透過朦朧的傷感淚水來審視世界。

他同時代的人被他的思想深深打動,也掏出手絹加入了這場哭泣。

這不是一本人類學手冊。

這是一本致力於寬容課題的書。

但寬容是個很寬泛的題目。

因此,我建議讓我用半頁紙的篇幅,確切而具體地闡釋一下我所說的寬容的意義吧。

我指的是《大英百科全書》。

在該書第二十六卷1052頁這樣寫道:

“寬容(來自於拉丁文字tolerare):允許別人有行動和判斷的自由,對不同於他自己或被普遍接受的方針或觀點持有耐心而不帶偏見的容忍。”

而既然我已把自己定格(或多或少)於一個明確的方針上,我就將回到我所提到的野蠻人上,並告訴你們

我從我們所擁有的關於最早期社會形態的記錄中能發現怎樣的“寬容”。

我們一般仍會相信,原始社會是非常簡單的,原始語言被認為是幾聲簡單的咕噥,

而原始人所擁有的自由的程度只有在社會變得“複雜化”以後才消失。

我讀過許多有關奇蹟的故事。

但是其中卻缺失了一種,那就是人類能夠存活下來的奇蹟。

這種抵抗性最差的哺乳動物到底是怎樣、用什麼方式和方法才得以使自己抵禦細菌、柱牙象、冰雪和炎熱,並最終成為萬物的主宰的,這些問題在目前這一章節我就不試圖加以解決了。

不過,有一件事可以肯定,不可能一個人單獨完成這一切。

為了成功,他不得不把他的個性融化在複雜的部落性格中。

所以,原始社會被一個單一信條統馭著,即壓倒一切的求生慾望。

這是極困難的。

而結果是,所有其他考慮都得服從於一個最高的要求——生存。

個人是無關緊要的,集體卻關乎一切,而部落則成了遊動的保壘,它自給自足,其安全性僅以排他性為基礎。

如果我據此說野蠻人是人類中最不寬容的,我並非有意侮辱他們,因為我馬上要加上一句,在他的那種生存環境下,不寬容就是他的責任。

要是他允許任何一個人干涉那用來維護部落的持久安全和人們的心靈安寧的一千零一條戒律,部落的生活就會陷入危難,這可就成了最大的最過。

野蠻人比我們聰明得多。他們透過精明的估算,完成了用武力無法做的事。

他們發明了“忌諱”這個觀念。

“忌諱”這個詞來源於澳大利亞。

我們或多或少都知道它的含義。我們自己的世界裡也充滿了忌諱,簡單說也就是我們不能做或不能說的事物,

……

但我們的忌諱從不具有非常嚴肅的本質意義。它們只是禮儀手冊上的一部分,不會干擾到我們自身的個人幸福。

相反,對原始人來說,忌諱則是極其重要的。

不用多說,在那些地方的早期時代,人們對寬容的理念全然不知。

有時我們所誤以為的寬容,只是由於無知而導致的漠不關心。

因此,除非以完全否定的方式,這本書的興趣並不在於史前的歷史或者一般所謂的“古代歷史”。

為了寬容的鬥爭一直到個性發現以後才開始。

而這個榮譽——最偉大的現代發現——則應當屬於希臘人。

埃及

是人類第一個高階文明的發祥地,那兒氣候宜人,但土著居民卻不夠健壯,進取心並不強,政治和經濟條件也極糟糕。

巴比倫和亞述

也是一樣的情況。後來遷移到

底格里斯河和幼發拉底河流域

的閃米特人倒很強壯,精力充沛,氣候也不成問題,可是政治和經濟的環境卻差得太遠。

總而言之,在每一個早期文明的中心,成功的特定必要因素總是欠缺的。

而柏拉圖卻是所有古代導師中唯一一個出於對完美精神世界的純粹熱愛而鼓吹一種不寬容學說的人。

這個年輕的雅典人,正如人們所熟知的,是蘇格拉底的得意弟子,也是蘇格拉底的文字記載人。

蘇格拉底是個生活在人民中間的人,而柏拉圖卻懼怕生活。他從令人不快和醜陋的世界逃避到自己白日夢的王國中。他當然知道自己的夢想根本就不可能實現。

獨立自主的小城邦共和國已經時日無多了。

之後不久,

羅馬人成為亞歷山大在歐洲遺產的繼承者,而希臘成為眾多省份中的一個。

所有的鬥嘴爭執自此結束了

因為羅馬人在許多事情上甚至比黃金時代的希臘人還要寬容。他們容許臣民自由思考他們感興趣的問題

,規定他們不能對政治上的某些權宜之策的原則提出質疑,因為羅馬政權從遠古時期保持下來的和平和繁榮。全都建立在這些原則之上。

然而,激勵西塞羅一代人的理想和那些伯里克利的追隨者所推崇的理想之間仍然存在著細微的差別。

希臘思想體系的老一代領袖們把其寬容精神基於某些明確的結論上,這些結論是他們經過數世紀認真實踐和苦苦思索後總結出來的。而羅馬人則覺得他們不用做這些初級的研究。

他們對之漠不關心,並且對這種態度引以為豪。他們對有實用價值的東西感興趣,他們是看重行動而對爭論懷著根深蒂固的鄙視的人。

但是,不管人們選擇信奉什麼,在這個世界性範圍的大帝國中,那些形形色色雜居著的人們永遠被提醒著,

“羅馬和平”的實現依賴於公正地實踐“活著且讓別人活”這條法則。在任何情況下,他們都不得干涉自己的鄰居或在自家大門內的陌生人的事情。

但事實卻是,在幾乎五百年的時間裡,一種宗教上幾近徹底的寬容一直在文明和半文明的歐洲、亞洲和非洲的絕大部分地區嚴格地保持著。

羅馬人發展了一種管理國家本領的技巧,用最小限度的摩擦,取得了最大限度的實際成果。

最終建立在古老帝國的廢墟上的基督教會,它實際上是兩個對立利益體相妥協的混合物,

一方面代表著普及聖主親自教授的友愛慈善理想的堅定支持者,另一方面則代表著僵化狹隘的鄉土觀念,後者使耶穌的同胞們從時間伊始便與世界的其他地方的人相隔絕了。

簡明地說,

它結合了羅馬人的效率和猶太人的不寬容,結果建立了凌駕于思想之上的恐怖統治,雖然有些效率,但卻缺乏理性。

在耶穌死後很多年,基督教(這個名字很久以後才形成)只是一個猶太教的小派別

,只在耶路撒冷、朱迪亞和加利利村有幾個追隨者,在敘利亞省以外從沒有被聽說過。

是猶太后裔的羅馬公民蓋烏斯·朱裡烏斯·保羅首先發現了這個新教義成為全世界的宗教的可能性。

他的遭受苦難的故事告訴了我們,猶太基督教是怎樣激烈地反對以一個世界化的宗教來代替在本國佔完全統治地位並且只對他們自己種族人民開放的宗教的。

耶路撒冷被羅馬人摧毀了。

在耶和華神廟的所在地建起了一座敬拜丘位元的新神廟。

這是對他們的聖城的終極摧毀,這座城曾給猶太基督徒帶來那麼多的災難。

羅馬透過把東西南北整合一個龐大的政治聯盟,使世界為一個統一宗教的理想做好了準備。

基督教則因為既簡單又實用,而且充滿了一種直接的吸引力,就註定會成功

,而猶太教和密特拉斯教以及所有其他相競爭的教義則註定要失敗。

誕生於馬廄裡的基督教最終卻被准許進入宮殿裡。

它最初是作為反對政府的一個抗議,在那個政府中,教士自封是神靈和人類之間的仲裁者,他們堅決主張所有的普通人都要做到無條件服從。

這個革命團體成長著,不到一百年的時間,它已經發展成為一個新的特大神權政治。

與之相比,古老的猶太國反而是一個溫和自由的聯邦,它的公民們幸福快樂而無憂無慮。

大多數遊覽過羅馬的人都要到圓形大劇場去做朝拜。

在那些風吹沙掃的圍牆裡面,人們被告知說那是一塊神聖化的場地,曾經有成千上萬名基督徒作為羅馬的不寬容的犧牲品倒在那裡。

不過,在那裡儘管的確有過幾次對新信仰擁護者的迫害,但都與宗教的不寬容沒有什麼關係。

他們完全是由於政治原因。

基督教,作為一個宗教派別,享有最大可能性的廣泛的自由。

與此同時,隨著羅馬勝利女神像的搬遷,兩個已經在拜占庭找到避難之所的基督教派之間爆發了激烈的爭執。

這場爭執引發了在世界上從來沒有聽到過的關於寬容主題的最充滿才智的討論。哲學家西米斯提烏斯,那些討論的發起人

,他忠貞不渝地信奉祖輩的上帝,但當

瓦倫斯皇帝中在正統與非正統的基督教徒論戰中想要偏袒一方時,西米斯提烏斯覺得應該讓皇帝明白自己真正的職責所在。

這發生在313年,第一次正式“承認”基督教會的榮譽應當屬於一個叫君士坦丁的人。

然而儘管如此,因為他在向自己最危險的對手馬克辛提烏斯進攻時,為獲得基督徒的支援,他一時間驚慌失措地大加許諾,他贏得了著名的“第二個摩西”的美譽,亞美尼亞和俄羅斯的教會都推崇他為聖人。

……

人們關注的只是那部著名的《寬容法令》,在其中,皇帝為保護他可愛的基督臣民,賦予他們“自由表達個人思想和在集會場所不受干擾地集會的權利”。

我寫這本書,是想告訴我們的孩子們有關心靈自由的一些理想,而他們的祖先曾不惜生命代價為之奮鬥過。我還要警示孩子們不要再養成過去兩千年來製造了那麼多苦難的教條主義的專橫獨斷和自負態度。

而羅馬的主教(指教皇)並無權力在自己的許可權之外勸誡人們應該做什麼、應該信仰什麼。

那時教會處於進退維谷的尷尬境地,說實話,

教會等了很長時間最後才決定採取暴力手段根除這些異端邪說。

但是如果任何一個組織的基礎都建立在宣稱這樣的理念——只有一種正確的思維和生活方式,而所有其他的方式都是讓人感到可恥而詛咒的——那麼當它的權威一受到公然質疑時,它都必然會採取強硬措施。

如古代的高盧一樣,

現代的不寬容可以劃分為三部分:由

懶惰造成的不寬容、由無知造成的不寬容和由私利造成的不寬容。

其中

第一種可能是最普遍的。在每一個國家和所有的社會階層中都可以見到。

最常見於小村莊裡和古老的城鎮,並且不只限於人類。

第二類不寬容則更為嚴重。

一個無知的人——由於他對事實真相一無所知——就是一個極其危險的人。

但是,如果他試圖為了自己的智力欠缺而捏造一個藉口時,就會變得更為可怕。

剩下的

第三類不寬容是由自私自利引起的。

當然,這實際上是一種嫉妒,就像麻疹一樣普遍。

當我們在討論中世紀的不寬容時,

我們必須時刻牢記,我們不得不面對的是一個非常複雜的問題。只有在極為罕見的情況下,我們才能遇到三種不同的不寬容中的單獨一種。

在引起我們注意的迫害案件中,我們發現,更多的情況往往是三種情

況同時存在。

簡而言之,個人的不寬容,只能以自由國家的大多數公民都聽任他的情況為極限,不可能再往前走下去了。

而官方的不寬容則不然,它可以無所不能。

它除自己的權力之外,再不承認任何權威。

它一旦對無辜者雷霆大發,便可以置人於死地。受害者訴說無門。而且它還不容受害者申辯。

它往往求助於“神靈”來支援自己的決定,花言巧語辯解一番“天國”的旨意,似乎開啟生存之謎的鑰匙完全掌握在剛剛在大選中獲勝的人們手中。

不過從嚴格意義來講,文藝復興運動最主要的並不是“向前看”。它對過去不滿,鄙視剛剛過去的歷史,說上一代人的著作為“野蠻”之作(或“哥特式的野蠻”之作,因為哥特人曾一度和匈奴人一樣聲名狼藉)。

文藝復興的主要志趣是在藝術品上,因為那些藝術品裡蘊藏著一種叫“古典精神”的奇特內涵。

不管那些被認為是這場新運動的領袖們是怎麼想的,

文藝復興運動的確是為良知的自由、寬容和更為美好的世界打出了一記重拳。

如前所述,我們研究歷史的同行們現在已經開始意識到,

歷史既是一門藝術,也是一門科學,它受到某些無可名狀的自然法則的支配

——而在此之前,這種法則只在化學實驗室和天文臺才會受到尊重。

法國人有一句諺語,即“瞭解一切就是寬恕一切”。這個說法似乎過於輕率了。我想補充一點,把它改成:“瞭解一切就是理解一切。”

多年以前只有仁慈的天主才有權原諒別人。如今我們可以把“原諒”這一職權保留給他。

當然,從此以後,很多人再不可能把《聖經》當做唯一的真知的源泉。

當自由思考的屏障一旦被排除,被阻塞了近千年之後的科學探索的洪流又開始沿著自然形成的河道中奔騰起來。

古希臘和古羅馬哲學家的成果在被丟棄了近二十個世紀之後又被重新撿了起來。

其次的這一點從寬容的角度來看更為重要,宗教改革使北歐和西歐從羅馬教廷的專制中解脫了出來。

儘管那個專制披著宗教組織的外衣,但實際上卻是羅馬帝國精神專制統治的延續。

這一過程週而復始。最後,在不同的禁地之間形成了精神上的“無人區”,

在那兒,求知者可以自由閒逛,正直的人們可以放任遐想,卻不會受到阻礙和干擾。

這就是新教運動為寬容事業作出的巨大貢獻。

它重建了人類自身的尊嚴。

我可以舉出許多駭人聽聞的罪行

,表面上它們是以正確的或是正義的名義犯下的,但實際上它們卻是不寬容的結果。

我可以描述得出,假如不寬容被推崇為至高無上的美德

,那人類將會淪落到何等田地。

我可以痛斥和嘲弄不寬容

,直到讀者異口同聲地大聲疾呼:“打倒這個可惡的東西,讓我們都寬容起來!“

但是有一件事我做不到。我無法說明白如何才能達到我所追求的“寬容”這個美好的目標。

歷史據說是能解開許多秘密的鑰匙

,但即便是歷史,也無法幫助我擺脫當下這種危急情況。

只是,從沒有人把宣揚寬容作為自己的職業。熱衷於這項偉大事業的人們也是出於偶然。他們的寬容只是一個副產品。

他們所追求的是別的東西。

如此情況,作者往往很容易求助於格言警句。在這個世界上,每一種進退維谷的困境都可以用一句格言來應對。

但是,在寬容這個特殊的問題上,《聖經》、莎士比亞、伊薩克·沃爾

頓甚或是老貝哈姆都沒有給我們留下什麼。

憑藉我的記憶,我覺得也許喬納森·斯威夫特最可能地接近了這個問題

,他曾說,大多數人都有足夠的宗教信仰作為依據去憎恨旁人,卻不足以愛別人。遺憾的是,這一條至理名言還不能完全解決我們目前的困難。

不行,我必須找出自己的答案

。經過長期的思考之後,我現在要講述一下我認為的事實真相(雖然我不敢肯定自己絕對是對的)。

但凡那些為寬容而戰的人,

不論他們之間存在多大的差異,但有一點是

他們共有的:懷疑伴隨在他們的信仰左右;他們可能會認為自己是正確的,但他們絕對不會抱有確信不疑的信念。

有一部分人站在了先驅者的行列,本書接下來的部分將會是他們的行動故事。這其中最可稱讚的要算那個性情溫順的人:伊拉斯謨。

他為自己選定的角色是個地地道道的知識探照燈。

在時事的地平線上,無論出現什麼情況,伊拉斯謨立即讓自己的智慧明光照在上面,盡力讓旁人看清那東西的真面目,剝光它的偽飾,戳穿它的愚蠢和他所痛恨的無知。

他把格言歸整合冊,以便使當時的孩子們都能學會寫出比較文雅的古文。這些所謂的“箴言集”中充滿了機智的評論。

在他那些保守的鄰人們看來,這些評論絕不會出自一個跟教皇關係不錯的人之筆下。

最後,他還寫了一本可以算是當時最怪異的小書。那本是為了博得幾個朋友一笑之作,然而卻

在古典文學史中佔據有一席之地,這連作者本人也深感意外。這本書叫《愚人頌》

,我們正好知道了它是怎樣寫成的。

不過,比起幽默文學當中常見的玩偶形象,伊拉斯謨所創造的“愚人”更加富有堅實的人性。

在整本小書中(其實是在他所寫的所有文字中),伊拉斯謨都在宣揚自己的一套“教儀”,我們不妨稱之為“寬容的哲學”。

他認為“待人寬,則人亦寬”。

最重要的是神聖教法的精神實質,而不是對神聖教法文字中的逗號和分號。

他主張要把宗教作為一套倫理學而不是作為某種統治形式來接受。

於是,他像一隻巨大的海狸,日夜不停地築造著一條“理性和常識的堤壩”,

他在隱約中希望,這條堤壩能夠阻擋住那些不斷上漲的無知和不寬容的洪水。

追求新奇事物的天資不但使拉伯雷成為一位著名的醫生,還成為一名成功的小說家。

他做了前人不敢問津的事——開始用自己人民的語言寫作。他打破了千年的舊傳統,那就是,有學之士寫書應該用普通平民看不懂的文字。

他用的是法語,並採用1532年的不加任何修飾的地方話。

不管怎樣,拉伯雷為民族增加了很多的快樂。

假如一個作家能讓人類笑的次數增加一些,那還有什麼比這個榮譽更大呢?!

不過,拉伯雷的書與現代的可怕字眼“趣味書”不能苟同,它們有其嚴肅的一面。書中的人物是對教會恐怖統治者的諷刺性的寫照,而正是這種恐怖統治造成了十六世紀上半葉的無以數計的痛苦。

拉伯雷透過對人物漫畫式的描寫,為寬容事業打出了一記重拳。

禁止的標誌能夠把罪過阻擋在外,但卻無法強迫一個人去熱愛美德。

美德來源於內心的啟迪。

試想,如果加爾文的制度完全不考慮人的情趣,就不可能存在下去,也就不會在過去近三百年曆史中起到決定性的作用。

但所有這些要歸功於一本政治思想發展範疇的書。現在我們只對日內瓦為寬容事業做了些什麼感興趣。我們得出的結論是,日內瓦這個新教徒的羅馬一點兒都不比天主教的羅馬強。

我們只需要留心一件事。

寬容如同自由。

沒有人能夠用乞求得到它。只有永遠保持警惕才能保住它。

在這個世界上被改變的東西太多了。

我們得到的不是一種不寬容的制度,而是十幾種。

我們得到的不是付諸同伴的一種殘酷形式,而是一百種。

而一個社會剛開始自我清除宗教專橫的恐怖,又不得不忍受無限多的更為痛苦的種族不寬容和社會不寬容的形式,以及幾十種次要些的不寬容形式,它們的存在甚至在十年前都沒被猜想過。

人類永遠都在上學,可總是拒絕學到家。

直到完全無望的時候,他們才加入迅速增長的精神失敗主義者的行列,將自己依附於這個那個或其他什麼宗教協會(他們可能會把自己的負擔轉移到其他某些人的背上),用最為沉痛的語調承認自己被打敗了,並且從將來的所有社會事務中退出。

我不喜歡這樣的人。

他們不僅僅是懦夫。

他們是人類未來的背叛者。

這樣到此為止吧,可是解決的辦法是什麼呢,如果有一個解決辦法的話?

我們對自己誠實起來吧。

沒有任何解決的辦法。

在這本書中

我已試圖證明,不寬容不過是群眾自我保護本能的一種表現。

生命就這樣走過了一代又一代,而它本來應該是一場輝煌的歷險,卻變成了一次可怕的經歷,而這一切之所以發生,則是因為迄今為止人的生存已完全被恐懼所支配。

我重複一遍,恐懼是所有不寬容的根源。

無論迫害採取了什麼樣的方式和形式,它都是由於恐懼而引起的

,它集中表現在支起絞刑架以及往火刑柴堆上扔木柴的人所經歷的極端痛苦的程度上。

一旦我們認識到了這個事實,這個難題的解決方法就會立即呈現。

人要是不在恐懼的影響之下,是非常願意正直和正義的。可迄今為止他們還很少有機會去實踐這兩個美德。

但是在我活著時是看不到這件事的實現了。這是人類發展的必然階段。

只要這個世界還被恐懼所統治,談論黃金時代、現代時期和發展進步就完全是在浪費時間。

只要不寬容是我們的自我保護法則的內在組成的必要部分,要求寬容就不啻是在犯罪。

當像屠殺無辜俘虜、焚燒寡婦和盲目崇拜印刷的書頁這樣的不寬容成為神話時,寬容成為支配性慣例的日子就來臨了。

這可能要花上一萬年,也可能要花上十萬年。

但是它會到來的,它將緊隨人類第一個真正的勝利——對人類自身的恐懼的征服——而到來,歷史將記下這一切。

文/編輯:楊思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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