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人不浪漫？看看這釀了千年的老酒

浪漫（

Romantic

）這個詞本身也是西方傳來的，在中國博大的文辭寶庫中竟然難以找到和浪漫意思很接近的詞彙。浪漫幾乎已經成了社會上人和人互相欣賞的重要維度，這個詞語被如此廣泛使用，卻不是來自中國本土，這實在是一件令人扼腕嘆息的事情。

甚至，我一度覺得華人的浪漫不如西人，電影電視劇中看見西人一身筆挺的西服，胸口彆著一支玫瑰，深藍的眼珠彷彿望不斷的秋水

……

我常常感嘆，看來浪漫的確是屬於他們世界的。

遠方的高樓林立，燈火通明，路上更是車水馬龍，川流不息。這快節奏的遠方，跟我腳下的慢悠悠的雨巷，倒是一明一暗，跌跌撞撞地帶出不少美感來。

忽然我眼睛一亮，看見在轉角處分明有個小小的酒窖，走近一瞧，陳列著各式各樣的酒，有高粱酒，糯米酒，竹葉青

……

在不起眼的角落陳列著一罈一罈的女兒紅，土棕色的罈子上印著藍色的花雕，壇口用藍線扎著紅色的布，遠在都市似乎都能嗅到白牆黑瓦的淡淡的憂傷。

這馥郁的芬芳教人沉醉，於是我的腦海裡面開始絢爛出美麗的夢：

“

欸乃一聲，斜風細雨中搖來一隻烏篷船。青石巷，紅燈籠，這如詩的煙雨江南小鎮的角落裡，我在桂花樹下小心翼翼起出一罈陳跡斑斑的老酒。這壇黃酒，是十八年前女娃呱呱墜地時，我悄悄埋下的

……

再看看如今這般場景，流水畫屏，燭影搖紅，滿堂祥和，

賓朋滿座

，大家都來向我討一碗老酒喝，沾沾這濃濃喜慶的女兒紅，我自己也不由得面生紅暈，洋洋的醉了。

”

如夢如幻！

我轉念一想，這豈只是一個夢，又豈只是一個滑稽可笑的段子？千百年來，在江南尤其是紹興一帶都有這麼個傳統，女兒紅的美名也就傳出了會稽山。

掩卷擱筆，我再次陷入了淡淡的沉思，不禁感嘆道：

“

啊，中國人真是浪漫到骨子裡去了，滲透到生活的角落，滲透到了文化的深處

……”

後來我跟一位朋友一邊飲酒一邊談論這件事，我也開著玩笑說如果未來生了男孩兒，這個夢怕是要破了。

朋友一邊笑我，也一邊不乏善意的提醒我：

“

如果生了個男孩兒也別惋惜，因為也可以埋一罈酒，也可以考狀元時候拿出來飲嘛，這叫狀元紅。

”

對於朋友的建議，我當時只是會心一笑，可回頭獨自細細一咂，總覺得很不是滋味！

穿越時空的思考，女兒出嫁，尤其是在古代，既是喜事又帶有淡淡的感傷，從黃毛丫頭到娉婷姑娘，朝夕相伴的日子不再有了。

蒼老慈愛的父親，把自己呵護了十八年的掌上明珠親手交給身邊年輕的小夥子，總歸要有些儀式吧

——

這罈女兒紅釀了整整十八年，也注入了這位我老父親十八年的養育之恩，這不菲的價值，爾等後生可要好生掂量！

可是如果換成了家裡的小夥子，這個韻味差的不是一點半點。

“

女兒紅

”

窖藏十八年，足夠浪漫姑娘一輩子，這女兒紅的風俗傳承了千年，也足足極致浪漫了千年！到了後來竟釀成了一種風俗，淡淡的融化在你一言我一語的平淡日子中，毫無知覺了。

於是我突然發覺，真正的浪漫是風俗是禮節，是流淌在每個人血液裡文化的傳承！

真正的浪漫是

“

舉案齊眉

”

，是

“

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

”

，是

“

遙知兄弟登高處，遍插茱萸少一人

”

，是

“

花徑不曾緣客掃，蓬門今始為君開

”……

再不妨想象一個熟悉的畫面

——

春節貼聯，小妹研墨，兄長執筆，兒子刷漿，父親貼聯，母親在旁默默的笑著不言語

……

這是一幅多溫馨多浪漫的畫卷，在一系列忙不迭的工序中，欣欣之笑，溫溫之語，融融於心。

遠方高樓閃爍的霓虹，輕輕晃醒了這迷迷的沉醉。一向都不喜歡繁文縟節的我，竟然也開始嘆息這些風俗和禮節的消亡了。

眼前的這個大都市富足而繁榮，數不盡的燈紅酒綠，享不完的紙醉金迷，滿街奔波著年輕的男男女女，似乎只受狂熱的腎上腺素和躁動的荷爾蒙驅動，卻已經全然忘記了基因裡本來就有的優雅從容，溫存有禮了。

如果這片閃著金光的土地，少了文化的滋養，於是

少了

幸福，美感更是無從談起了。而浪漫，則只是徒有其表了。

徒有其表的浪漫是空洞的，是經不起時光打磨的。當我們正幸福地享受著愛人苦思冥想準備的派對的時候，別忘記浪漫的事情還有寒夜裡的一杯紅茶，凝視中的一抹微醉，中秋夜的半枚月餅，上元節的一盞花燈

……

買上一罈女兒紅，只希望能在這個微微的雨夜，慢慢飲，微微醉，在迷濛中重溫那份極致的浪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