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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訪程長庚故居,捕捉一代大師曾經生活過的痕跡

由 北晚線上 發表于 人文2022-10-13
簡介一天,翻看《北京日報》,看到肖復興先生《梨園故居多城南》的文章中提到,文武老生程長庚的故居在百順衚衕,當年四大徽班之一的三慶班就在那裡

一代宗師宗師是誰

有暇小住京城,沒有拜謁鄉賢程長庚的故居,心裡總是惦記。一天,翻看《北京日報》,看到肖復興先生《梨園故居多城南》的文章中提到,文武老生程長庚的故居在百順衚衕,當年四大徽班之一的三慶班就在那裡。心中一陣驚喜,決定要去尋訪程長庚故居。

尋訪程長庚故居,捕捉一代大師曾經生活過的痕跡

資料圖 和冠欣 攝(圖文無關)

京城的盛夏,不似南方家鄉那樣燠熱,早上涼風習習。從西四環出發,直奔前門大柵欄。循著文中提到的方位,從觀音寺街拐進去,便把街市的喧囂拋在了腦後。施家衚衕、大齊家衚衕、王皮衚衕、鐵樹斜街……大衚衕套著小衚衕,經緯分明,錯落有致的民居攜帶著歲月滄桑的印痕。逼仄處,迎面來人只好側身讓過。來不及欣賞葳蕤的爬山虎、嬌豔的石榴花點綴的院落;來不及品味古宅門聯“瑞日芝蘭光甲第,春風棠棣振家聲”的書法,總算看到了百順衚衕的字樣。然而,還是費了一番周折,因為這裡又分“大百順”“小百順”。邊走邊打聽,幾位老住戶用手一指說,斜對面就是!果然,“百順衚衕”的牌子就在眼前。

這是一條散發著京味的老胡同,深幽靜謐,沒有商鋪,偶爾有單車鈴聲在耳邊響過。街道東西走向,故居小院坐南朝北。抬頭看,土牆灰瓦上搖曳著幾株小草。遙想當年,三慶班群英薈萃,絃歌不斷,而今那些人和事早已風流雲散,只有些剝落硃色的厚門,風化了的木雕房簷,引人遐想。

佇立門前,我心裡默默地說,長庚大師,家鄉的後生看您來了!故居門虛掩著,像是向我發出邀請。正好有一位小夥子進院,徵得同意後,我隨其而入。院內以狹小的過道為界,隔成若干小間。從尚存的格局上判斷,原先南北房各3間半,南房據說是程長庚的居室。北房西側佔用半間為門道,東西配房各兩間,方木花架,合瓦蓋頂。雙層房梁與鄉間大戶的祠堂並無二致。仰頭看,房樑上的大紅顏色還沒有褪盡。與住戶攀談,他們多來自東北,租住在這裡多年了。詢問其可知道這房子原是“京劇鼻祖”程長庚的故居,都搖搖頭,一臉茫然。

駐足其間,一股莫名的失落感湧上心頭。轉念一想,民居又何嘗不是“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雖然人去樓空,當年四箴堂的戲臺沒了蹤影,但程長庚畢竟在這裡住過,脈脈流動的氣息就足以使眼前的一切都變得親切。我緩緩移動腳步,認真打量那些鋪滿陽光印痕的磚瓦和門窗,細細捕捉一代大師曾經生活過的痕跡。側耳細聽,彷彿聽到高亢的唱腔“是這等巧機關難解其意,我實在服孔明妙算神機”從200年前的舞臺上飄來……細辨,那不是長庚先生在《群英會》中扮演魯肅時唱的西皮搖板嗎?

那時,程長庚主演的三國戲一鳴驚人,“每登一場,萬人空巷”,成為三慶班頭牌老生和班主。他採崑曲、徽調、西皮諸家唱法之長,形成別具風格的“徽班老生”唱法,其嗓音寬亮沉雄,字眼清楚,既有穿雲裂石之高亢激越,又有餘音繞樑的無窮韻味。他精通“四功”(唱、念、做、打)和“五法”(手、眼、身、法、步),擅長塑造端莊凝重的人物,《群英會》《捉放曹》《戰長沙》都是代表劇目。恍惚間,我彷彿看見他在燈下研讀《三國演義》《三國志》,編創36本連臺軸子戲的不倦身影。《中國戲劇史》謂其“精通戲劇,治班嚴整,實不啻一尊劇神”,實至名歸。

程長庚演藝精湛。“雖有伶籍,而有士君子風。歷掌三慶部,御眾以寬,人也不忍欺之,輕財好義,能恤孤弱。伶有貧老無告者,必周以錢米。”(穆辰公《伶史》)他雖為班主,在班中拿的錢,與唱老生的盧勝奎和唱花臉的何桂山同等。每演一次戲,拿戲份四十吊,而班中的小生名角徐小香,拿七十吊外加四吊車錢,幾乎高過他的一倍。程長庚定了三慶班的班規:演員不準“走穴”唱堂會,要富大家一起富。他自己就曾拒絕請他一個人參加的都察院的堂會,哪怕用鐵鏈把他鎖在柱子上也不改初心。他唱了一輩子戲,最後僅僅留下百順衚衕這所平房。1880年1月24日,一代大師告別舞臺,駕鶴西去……

百順衚衕巷口挺立著幾棵直插雲天的楊樹,在鑽天楊綠葉的縫隙中,陽光細碎閃爍,像是在傾聽老人講述大師們朦朧的往事。幾位在樹下乘涼的老人,見我滿臉虔誠,還拿著筆記本,便打開了話匣子。

他們向我介紹了百順衚衕的由來。明朝時這裡叫柏樹衚衕,因種有柏樹而得名。到了清初,藉著柏樹的諧音,取百事順遂的含義,改名“百順衚衕”。這裡曾擁有眾多會館(現已無蹤跡可尋),但戲劇才是這條衚衕的精髓。當年流傳一句口頭禪:“人不辭路,虎不辭山,唱戲的不離百順韓家潭。”這是說梨園唱戲的名角住在百順衚衕和韓家衚衕的多,遍佈前門大柵欄一帶。老人們指著身邊的老宅說:“你看,旁邊38號是武老生遲月亭故居,40號是著名武生俞菊笙的故居,四大徽班之一的春臺班曾經在這裡安營紮寨。斜對面路北55號是青衣前輩陳德霖故居。”陳德霖少年時入四箴堂學藝,有“老夫子”之稱,梅蘭芳、尚小云、荀慧生等都得其教益。熱心的老爺子陪我走過去,發現陳德霖的故居儲存得較為完整,門前兩塊拴馬樁似是當時的舊物。

為什麼這條衚衕名角扎堆?大夥兒你一言我一語,說得頭頭是道。乾隆五十五年(1790年),為慶賀乾隆帝八十大壽,“三慶”徽班進京賀喜。爾後,“四喜”“和春”“春臺”等徽班前後相隨,拉開京劇在戲曲舞臺上的序幕。“四大徽班”進京後,分別落腳於前門韓家潭(韓家衚衕)、百順衚衕、陝西巷、鐵樹斜街等處。200多年來,梨園行抱團取暖,相互結親,南城居住著數以百計的梨園世家。還有一個原因,清朝禁止內城開設戲院,因而戲院都在前門一帶。

老人們依稀記得,程長庚故居原兩扇街門上方有彩色玻璃裝飾,女兒牆上有盤龍,牆頂上還有一對石獅子,可惜都毀於動盪的歲月。至於故居的來龍去脈,則不甚清楚。似水流年,故居歷經百餘年,已無法考證哪些是原建築,哪些是改建的。有位老奶奶撫摸著身邊的老楊樹,若有所思地說:這棵樹該是見過大老闆程長庚的。老人還回憶起兒時到附近廣和劇場看戲的趣事,說著就情不自禁地唱起了京劇選段。

照過相,道了別。我分明看到了一抹過去的歲月,一種精深的文化,還有生生不息的人生追求。先生如若能言,見到我這潛山老鄉,一定會執手傾訴那種漂泊異地的孤獨和鄉愁吧。頻頻回首,覺得長庚先生那深沉的目光,正戀戀不捨地目送著我。

(原標題:

京城尋訪程長庚故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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