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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迅的母親也沒讀過魯迅的《吶喊》《彷徨》,她喜歡張恨水的小說

由 文匯報 發表于 人文2022-09-07
簡介1932年瞿秋白反思五四新文學時尖銳地指出,“五四式的新文言(所謂白話)的文學,以及純粹從這種文學的基礎上產生出來的初期革命文學和普洛文學,只是替歐化的紳士換了胃口的魚翅酒席,勞動民眾是沒有福氣吃的

平民文學一文的作者是誰

1919年1月,周作人發表了影響深遠的《平民文學》一文(《每週評論》第5號),明確提出新文學必須堅決反對貴族文學,代之以記敘普遍和真摯思想感情的文字。此前,陳獨秀已經喊出了“推倒雕琢的、阿諛的貴族文學,建設平易的、抒情的國民文學”的響亮口號(《文學革命論》),周作人此文可以說是對這一口號的詳細闡述,從此平民文學成為五四文學的一大標籤。

從出身來說,

周作人不是平民,發表《平民文學》時的身份是北大文科教授;陳獨秀是他的頂頭上司——北大文科學長。他們身邊的胡適、魯迅、錢玄同、劉半農等新文學同仁,沒有一個是白丁

魯迅的母親也沒讀過魯迅的《吶喊》《彷徨》,她喜歡張恨水的小說

周氏昆仲

由鴻儒們建設起來的平民文學必然帶上精英的色彩。思想上的反禮教和西化不用說了,就是語言,雖然經胡適首倡,用白話取代了文言,但也並非老百姓的口頭語,而是一種相當歐化的漢語,最顯著的表現是西式的語法結構和標點符號,以及新的詞彙。這樣的文學顯然不接地氣,普通老百姓——平民——很難一下子就接受,更談不上喜歡了。實際上,直到1924年,茅盾依然坦陳“新文學尚沒有廣大的讀者界”,因為“要養成一般群眾的正則的欣賞力,本來不是一朝一夕所可成功”(《文學界的反動運動》)。

一個最能說明問題的例子就是魯迅的母親,她從來沒有讀過《吶喊》《彷徨》,只喜歡張恨水的小說。

五四新作家不僅反對古代文學,也反對以張恨水為代表的當代通俗文學,他們對所謂“鴛鴦蝴蝶派”的批判是不遺餘力的,不僅因為雙方的文學主張完全不同,也因為後者佔據著巨大的讀者市場。五四文學雖然是新潮,但讀者只侷限於青年學生和知識分子,對此周作人早有預見,他在《平民文學》中明確地指出:“平民文學決不單是通俗文學。白話的平民文學比古文原是更為通俗,但並非單以通俗為唯一之目的。因為平民文學不是專做給平民看的,乃是研究平民生活——人的生活——的文學。他的目的,並非要想將人類的思想趣味,竭力按下,同平民一樣,乃是想將平民的生活提高,得到適當的一個地位。凡是先知或引路人的話,本非全數的人盡能懂得,所以平民的文學,現在也不必個個‘田夫野老’都可領會。”勇於擔當“先知”和“引路人”,無疑值得欽佩,但和平民之間的距離感也十分明顯。

沿著這個思路再來看魯迅關於“鐵屋子”的那段名言:“現在你大嚷起來,驚起了較為清醒的幾個人,使這不幸的少數者來受無可挽救的臨終的苦楚,你倒以為對得起他們麼?” (《吶喊·自序》)不管魯迅的基調多麼絕望,他分明還是把自己放在了“較為清醒的幾個人”和“少數者”之列,和乃弟周作人的自我定位完全一樣。

1932年瞿秋白反思五四新文學時尖銳地指出,“五四式的新文言(所謂白話)的文學,以及純粹從這種文學的基礎上產生出來的初期革命文學和普洛文學,只是替歐化的紳士換了胃口的魚翅酒席,勞動民眾是沒有福氣吃的。”(《大眾文藝的問題》)他甚至認為這種文學對於民眾是“白費”。瞿秋白是從無產階級革命的角度來立論的,話講得可能有些過頭,但他指出的問題並非毫無針對性。五四文學運動以平民的名義發動,但又以批判平民,至少是教育和引導平民為目標,這不能不說是一個內在的矛盾。

(節選自顧鈞《文學史上白話文與文言文之爭》,全文見2019年5月15日《文匯報·文匯學人》)

作者:顧鈞

編輯:任思蘊

*文匯獨家稿件,轉載請註明出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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