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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文學|煙火江津·夢·河壩街③麻糖叮噹|黃海子專欄

由 七一客戶端 發表于 人文2022-09-01
簡介這是一種專門的訊號,凡是聽到這種聲音,就能知道賣麻糖的人就在不遠處

紅苕麻糖可以放在泡菜壇裡嗎

七一文學|煙火江津·夢·河壩街③麻糖叮噹|黃海子專欄

通常情況下,人一旦閉上眼,對兩樣東西是非常敏感的。一是聲音,二是氣味。

不過,即使在大白天,在人們因忙生計而發出的各種嘈雜聲裡,我對某種聲音也異常敏感。

那種聲音就如在白茫茫的、無邊際的大霧天裡,穿過白濛濛的層層霧氣而飄來的一縷花香一樣,淡淡雅雅地浸入身體。因而會對蒼白無邊、讓人感到孤獨的空間,有了美妙的感知。若循著那香氣去,穿過白霧,會看見一朵花,一座花園,有房屋、有山川,陽光普照,就會發現人世原來是那麼的安穩。突然也會覺得,一切的美好,只是被這霧藏起來了而已。

在人群的喧囂裡,我一旦聽到那種聲音,定會循著聲音去,然後叫住敲打出這種聲音的人。那人也知道我要做啥,放下背篼,掀開遮住背篼的白布巾,用他一路敲打著發出清脆聲音的小錘和板刀,給我敲打出我要的東西,再用秤稱了給我,我交了錢,他收拾好他的行頭,一路又叮叮噹、叮叮噹地敲著走了。

這種叮叮噹、叮叮噹的聲音,是賣麻糖的賣家用一個小鐵錘敲打小板刀發出的。這是一種專門的訊號,凡是聽到這種聲音,就能知道賣麻糖的人就在不遠處。

麻糖,即用紅苕、包穀或者大米發酵後,用大鍋熬製的飴糖一樣的食物。

從麻糖的顏色,可以分辨出麻糖是用什麼熬製的。黃中帶褐的,是紅苕熬製的;微黃色的,是玉米熬製的;如果像雪一樣白,就是大米熬製的了。

但不管是用什麼食材熬製的,它們都是一個味——軟軟的,不濃不淡的甜。

這種甜,不像市面上的糖果那麼濃烈。這種甜,有些像炎夏裡的一陣涼風,或者一碗涼水一樣,讓正在熾熱裡趕路的你感到無比舒爽;亦或像坐在八月星空下的你,正悄悄地擺放著自己這一刻的安寧,而微風卻送來了一陣淡淡的桂花香,這香氣一下就把你化成了一片靜謐,在無邊的靜謐裡,你就是一段香,一顆星,或者是一整片的星空。

我第一次聽到賣麻糖的聲音是在河壩街上。

那時我還小,趕場得拉著大人的衣角一起走,害怕自己在街上走丟。

趕場天的河壩街就如街背後那條漲水的大肚子河,趕場的人像翻騰的河水一浪推著一浪,浪花激濺起浪花,相互拍打著,發出厚重的雜亂無章的鳴響。而賣麻糖的聲音卻輕輕巧巧、空空靈靈地在河壩街上飄著,如翻滾的河面飄落的雨點,雨點一邊混攪在浪花裡,一邊又在沒有激浪的地方,獨自點滴出細細的漣漪。

我在河壩街上拉著爺爺的衣角,好奇地問:“爺爺,那個叮叮噹、叮叮噹的聲音是做什麼的?”爺爺回我說:“賣麻糖的。”“什麼是麻糖?”我問。爺爺說:“甜的,好吃得很的糖。”我說:“我要吃。”爺爺拉著我快步追上賣麻糖的人,喊到:“賣麻糖的,歇一下,我給我孫子敲二兩麻糖。”

賣麻糖的應了,在街邊找了個能安放背篼的地方,然後掀開白布巾,露出背篼口子上綁著的一個竹篩,篩子裡有一塊如中秋月般大小的東西,我知道那就是爺爺說的麻糖了。那麻糖好像被什麼咬過一般,有一個豁口。賣麻糖的拿著板刀放在豁口後的麻糖面上,再在那裡墊上一張包裹麻糖的紙,然後用小鐵錘斜著敲打那個豁口的面,一小塊、一小塊的麻糖就從如月般大小的圓上跳分出來,躍進紙裡。只一小會,那些跳出來的小塊小塊的麻糖就軟下來,從剛才的楞楞角角,變成了軟踏踏的樣子,而且相互開始粘連在一起。這檔口,爺爺從篩子裡撿了一小塊麻糖,往我嘴裡塞。

我吃過白糖、冰糖、水果糖……它們在嘴裡都是竭力快速地釋放著甜。但麻糖不一樣,它進嘴是軟軟滑滑糯糯黏黏的,剛開始並不怎麼甜,因為軟滑粘糯,舌頭就要不自覺的攪動,這一攪動,整個口腔都香甜起來,但這種香甜又不激烈,只是軟軟綿綿不急不慢的,讓你銜在嘴裡捨不得吞嚥。只等它溶化在你的唾液裡,才隨著唾液一點一點往肚子裡吞。

會做麻糖手藝的,大多都是鄉下人。他們會隨季節,用不同的糧食熬製成不同的麻糖,不同糧食熬製的麻糖有不同糧食的香,但它們甜的滋味,都如出一轍。

我懂事的時候,不但知道麻糖好吃,還得到一個秘方:醃製泡菜的鹽水裡,一定要加適量的麻糖,這樣泡出來的泡菜才甜脆爽口。

這天,我正在城市某處辦公室的電腦上敲打有關“麻糖”的文字,我忽然聽到一陣“叮叮噹、叮叮噹”空靈而又有節奏的熟悉的敲打聲。

我懷疑我是入夢了。

趕緊推開窗從樓上往下看,看見一個揹著背篼賣麻糖的人,正在經過我工作的大樓。我趕緊下了樓,循著聲音追了去。

街上依舊是車水馬龍。

我敢肯定,有些車,正從某處歸來。而有一些,正匆匆去向遠方。一如賣麻糖的人敲打出來的聲音,從很遠的從前過來,又響著走向遠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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