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訪開元書院

本文轉自：湖州日報

朱煒

德清縣康乾街道秋山中學前有一條書院街，路人不免會問書院在哪裡？

這些年有幸參加縣地名辦專家組，親歷書院街的誕生。取名書院街，顧名思義，歷史上這附近有一座明代書院，以祀武康知縣桂萼的桂公祠為址，且是原武康縣最老牌學府——開元書院。後來的前溪書院便效法開元書院的做法，“祠號書院，士肄業者舍焉，猶開元之於桂祠”。

每一個品牌的背後，都會有一段精彩的歷史鋪墊。

開元山的由來

開元書院，位於原武康縣東十五里之東寶山。東寶山，初名石獅山，武康採石宕以封山（防風山）和此山最佳。“石皆隴聳崔巍，矗矗瘦削，狀如蹲獅。其隆然而起，其首東顧。土人以其形之似也呼之”，俗謂獅子山。“天闕左則獅虎重關”，獅子山與虎山相向，方誌上說兩山“若狻猊（獅）之逐於菟（虎）”。

古人精形重堪輿，武康姚氏聚落中有三處佈置有水口羅星，其中一處就在獅子山下東莊村（今屬康乾街道秋山村東莊村）。東莊村與尰下村（今屬武康街道五龍社群新龍村），原是武康姚氏重要聚居地之一，後姚氏主脈北移。南朝入隋唐、專注修史的姚察、姚思廉父子由此遷京兆（今陝西西安），唐開元名相、封梁國公、諡文貞的姚崇亦出於此，姚崇的高祖吳興郡公姚宣業自武康遷陝。姚崇，在唐玄宗時任宰相五年，史稱其主政期間為“開元之始”。姚崇美好的事蹟和名聲在千百年後依舊廣為流傳，明武康人章嘉扶撰《王公（王懋中）祠記略》中不忘提及：“梁公江南之芳烈也。”

東莊村和尰下村在唐宋舊官道上，都是橫鋪石板路，唯有皇帝走過的官道才配此規格，村中還有文官下轎、武官下馬的石牌坊。竊以為這位皇帝的原型正是宋高宗。獅子山南之山谷中古剎德證寺，藏有宋高宗趙構御書“德證萬壽之寺”碑。

明萬曆十一年（1583年）武康知縣王懋中“精形家言，為改黌序而新之”，將獅子山易名為開元山，並在山巔建開元書院，希望此山此書院上承開元氣象，下啟“康乾”雅韻。

開元書院的建立

廣西臨桂知縣任滿，王懋中被派往浙江任武康知縣，武康士民不吝用“得之王公之任，武康不再期耳”來讚譽他。殊不知，王懋中的前幾任桂萼的仕途第二站也在這裡。王懋中在縣署中始立《題名碑》，稱“武康，古名邑，仕者多聞人”“明興二百年，桂文襄、程午槐兩先生其著也”。他很欣賞桂萼在武康的德政，在獅子山巔建桂公祠祀之，定每歲農曆八月廿五（與防風祠祀防風氏同日）致祭，使後任知縣“思踵其美”。東莊村、尰下村村民更將桂公視為土地公。

王懋中顏桂公祠額曰“開元書院”，聚諸生讀書其中，得暇親與督課，有文藝異等者，就贈以純厚的美酒。幾年後，他從武康知縣擢廣東潮州郡丞，武康士民扳車泣送，去後不能忘，遂立生祠。王懋中的繼任者為王儼，悉遵王懋中遺法，加意縣學，重立鄉約，催收租稅寓寬於嚴，每出角巾儒服，觀風村落間，商晴量雨，宛若家人。王儼後遷戶部主事，士民同樣為其立生祠。一度桂公祠中曾附祀王懋中、王儼，稱老王公、小王公，盛時還增祀程嗣功、翟廷策、姜會昌，加起來共有六位武康知縣，儼然承擔了武康名宦祠的功能。

清乾隆十一年（1746年）武康知縣劉守成重王懋中遺教，重修桂公祠，“堂三進，堂各三楹，左耳房二進，查追祠產田三十三畝八分四釐，山三十畝，撥青蓮庵田二十六畝四分八釐，山一百八十九畝五分，諭僧帶產住持，將追復田租，抵辦每歲三月二十日加祭。”換言之，桂公祠有春秋兩祭，原祠產用於秋祭，撥楊墳村青蓮庵產用於春祭。桂公祠的祠產還是很可觀的。清嘉慶二十四年（1820年）武康知縣徐雲笈在桂公祠大殿勒碑永禁盜賣。

值得一提的是，劉守成還在桂公祠第三進後建了一座履雲亭，寓意行走雲端。清嘉慶九年（1804年）舉人、武康人徐熊飛在《前溪風土詞》中專門有一首寫到此亭，詩云：“玲瓏山色舞狻猊，巖寶開張樹倒垂。嵌得履雲亭子在，石欄干上記題詩。”當年的武康百姓經過城東，遠遠地就能望見獅子山上有一個亭子，呼之曰“風涼亭”。據聞，民國武康知事還登臨過此亭，俯瞰武康縣城。遲至20世紀80年代末90年代初，四根亭柱猶存，柱上有清季題刻。

開元山寺的餘音

不論桂公祠，或曰開元書院，東莊村、尰下村村民習稱為開元山寺，殿宇三進，前有山門，第一進為桂公殿、韋陀殿，第二進為大雄寶殿、觀音殿，第三進為齋堂、廂房等，每進四間。寺前有口水池。今訪開元書院遺址，房基殘垣似有三進，依山勢而築，東、北面臨山崖，坐東面西，正對原武康縣城。老輩人的記憶中，主要建築是1957年或1958年拆掉的，拆下來的建築材料被運去龍山建農場……

懷明和尚是開元山寺最後一任住持，當時主要殿宇已拆，並禁香火，只留廂房可棲身。20世紀60年代，懷明和尚圓寂，東莊村的村民敬他是個人物，卻無力為他專門起墳，出於同情，將他葬在了山頂履雲亭邊先前一個小和尚的墳洞裡。

站立在開元書院遺址上，不禁慨嘆滄海桑田，開元書院早已無存，我們惟從房基殘垣、歷代縣誌和老人口述歷史中搜尋、映證它輝煌時的模樣，想象當年王懋中與諸生晨夕誦讀的畫面。自雲“卅年不上嶺”的東莊村人姚豪傑童年時經常爬開元山，開元書院的遺蹟，還有那些淹沒在雜樹叢中的摩崖石刻歷歷在目。

獅子巖猶在，開元山不空。此即書院街背後的文化故事，特質很明，支撐足夠厚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