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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逄觀星|好的文字是作品成功的一半

由 大眾日報 發表于 人文2022-08-15
簡介著名作家廢名在一篇文章中說:“讀庾信文章,覺得中國文字真可以寫好些美麗的東西,‘草無忘憂之意,花無長樂之心’‘霜隨柳白,月逐墳圓’,都令我喜悅

錐刀是什麼意思

著名文藝評論家、作家趙鶴翔先生最近做客山東女散文家沙龍。他說,搞文學,要時常掂量掂量文字的分量,不能太隨意。一個作家對文字要講究,不能將就。文學是語言的藝術,語言沒有魅力,再好的故事,也僅僅是個故事而已,談不上文學。

傳說倉頡造字時,“天雨粟、鬼夜哭”。從古到今,對這六個字有多種解讀,東漢人高誘的註解比較有代表性:“倉頡始視鳥跡之文造書契,則詐偽萌生,詐偽萌生則去本趨末、棄耕作之業而務錐刀之利。天知其將餓,故為雨粟。”不管古人今人怎麼說,文字的出現,客觀上促進了人類的巨大進步,加快了人類走向文明的步伐。我們有“敬惜字紙”的傳統,敬畏文字,我認為,趙先生觀點的根在這兒。

小逄觀星|好的文字是作品成功的一半

趙鶴翔先生說的要掂量掂量文字的分量,我理解其中一個意思是要“煉”,煉字、煉詞、煉句、煉意。有些句子,一入眼簾,就把你擊中,讓你刻骨銘心。作者一定是下了番“掂量”功夫。著名作家廢名在一篇文章中說:“讀庾信文章,覺得中國文字真可以寫好些美麗的東西,‘草無忘憂之意,花無長樂之心’‘霜隨柳白,月逐墳圓’,都令我喜悅。‘月逐墳圓’這一句,我直覺地感到中國難得有第二人這麼寫。杜甫詠明妃詩對得一句‘獨留青冢向黃昏’,大約是從庾信學來的,卻沒有庾信寫得自然了。中國詩人善寫景物,關於‘墳’沒有什麼好的詩句,求之六朝豈易得,去矣千秋不足論也。”

我知道詩人庾信,也是從杜甫的詩《戲為六絕句》中得到的。杜甫說:“庾信文章老更成,凌雲健筆意縱橫。今人嗤點流傳賦,不覺前賢畏後生。”別的不說,就廢名極力推崇的“霜隨柳白,月逐墳圓”,就覺得庾信了不起。想象一下這樣的場景:蒼穹下,一個月夜,一座孤墳,一叢衰柳。無聲無息的白露,如毛茸茸的雨,隨著月影飄然而下,凝結而成白霜,讓綠柳染成白色,徹骨的寒冷,八個字營造出一個冰冷的世界。而朦朧月光,追逐著孤墳,像推磨一般,一圈一圈,那孤墳逐漸就圓了,月有了圓墳的能量。月移墳動,一個“逐”字,一個“圓”字,讓死寂的月夜,有了飛動之感,死地有了活的資訊。杜甫說的“庾信文章老更成”之“老更成”,大概就是這種境界吧。這八個字,是庾信給人寫的墓誌銘中的話。如今,墓主早已不為人知,而此八字卻依然突兀閃耀。墓誌銘多是應酬之作,而庾信在應酬中,書寫出了智慧。好的作家,不輕易花銷文字,一筆一畫重千鈞。他們深知,浪費文字也是犯罪。而好的句子,如鋒銳的釘子,一錘而入木三分。

語言的魅力在於差異,在於陌生化,在於新奇,在於獨特,在於韻味兒。孔孚先生有首詩《古德林漫步》。古德林,位於峨眉萬年寺至清音閣之間,為明僧洪濟住持種植的楠樹林子,據說洪濟每種植一棵,便誦《法華經》一字,按字計株。孔孚詩曰:“六萬九千七百零七字/都長成參天香楠//一部《法華經》在這裡活了/誦蓮花的和尚是風//字間雜有鳥語。”在祖國寶島臺灣《創世紀》雜誌出版時,最後一句竟被改成“字間染有鳥語”。孔孚先生看了,不禁連連叫絕:“改得好!改得好!勝我多多矣,一個‘染’字既可聽鳥語,也染得綠色滿紙。”結果呢,臺灣詩人洛夫來信說,是排錯了,“雜”繁體字“雜”,與“染”近,特向孔孚道歉。孔孚大笑,說:“天下奇事,錯字竟然錯得比我原來的用字高明。”這是詩人孔孚“掂量”文字的一段佳話。

愛文學必愛文字。愛到什麼程度呢?就像好木匠之於木頭,好石匠之於石頭,好泥瓦匠之於磚頭,搞文學,更得有工匠精神。語言文字躺在字典、詞典、辭海里是冷冰冰的,可是你把它拎出來,它就活了,就有了生命,就靈動、自然、流暢。同義詞,近義詞,反義詞,詞的本義、引申義等等。在下筆時一一比較,反覆掂量,換個說法,換個角度,就寫出境界來了。

掂量掂量文字的分量,則少一些遺憾,多一分美好。我相信趙鶴翔先生的忠告,因為功不唐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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