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游•夜雨丨玉清：七夕，愛戀與等待

七夕，愛戀與等待

玉清

愛情的等待，既有甜蜜也有憂傷，既有希望也有失望。中華五千年燦爛的文化中，留下了許多纏綿悱惻、悽楚動人的關於愛戀與等待的偉大篇章。浪漫傳奇的神話傳說裡，動人心魄的民間故事裡，古詩詞的風花雪月裡······只要有愛情便有等待，只要有等待，在等待的磨礪與思考中便能悟出些人生的哲理，人性中至美的光輝便能在天空中如星光般閃耀。

古往今來，牛郎織女的故事深深地紮根於人們心中，那是一種曠世的等待與相聚，一年一相見，一場相思幾許怨。“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秦觀的這首寫七夕的詞，被認為是所有七夕詩詞當中最好的一首，哀而不傷，怨而不怒。“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一年中所積下的所有相思的怨，一下子全部消解了，縱使無數個暗夜裡，淚水漣漣的想念曾如江水滔滔不絕，但此刻一相逢，便是一切的委屈都是值得了。

美好的七夕在古代是“乞巧節”，並不是我們現在認為的情人節。在那遙遠的時空裡，七月七日晚，月明如晝，姑娘們在月夜裡拿出針線匣子對著月亮穿針引線，向織女乞巧。唐朝有個小神童林傑寫過一首《乞巧詩》：“七夕今宵望碧霄，牽牛織女渡河橋。家家乞巧望秋月，穿盡紅絲幾萬條。”雖然七夕在古代不是情人節，但是誰又能說，它不是承載著青年男女們對愛情熱切的期盼與等待呢？

牛郎織女這樣一對佳偶，遭遇分離，卻還是彼此守望，彼此忠誠，怎不叫人心生羨慕呢？我想，姑娘們一邊對著月亮穿針引線，一定也在一邊偷偷地祈求愛情，祈求“七月七日長生殿，夜半無人私語時。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式的愛情。她們在等待，等待自己的那個痴情的牛郎，翩翩然降臨在她們身邊。

這裡的等待是或許平靜的，不帶有絲絲縷縷愁怨的，就像是一朵朵靜靜在月光下開放的茉莉花，芬芳優雅。

杜牧的《七夕》：“銀燭秋光冷畫屏，輕羅小扇撲流螢。天階夜色涼如水，坐看牽牛織女星。”多麼美的畫面，又是多麼深的寂寞啊！想來，這宮娥一定面容俏麗，身姿輕盈，一把小扇在手，寂寞地輕撲著流螢，倦了，便坐下來，看著迢迢星河發呆。我們知道，“秋扇見捐”是中國古代文學中一個常見的意象。當年，漢成帝的班婕妤失寵後，曾經自比秋扇，寫了一首《怨歌行》。從此以後，“秋扇見捐”也就成了美人失寵的代名詞。失寵的宮娥此刻在想什麼呢？牛郎織女一年還能相會一次，而她和皇帝呢，卻是咫尺天涯啊！

在這日復一日無望的等待中，不知她們除了等待，有沒有重新找到了生活另外的意義？

答案是肯定的，唐朝著名的才女上官婉兒，她的爺爺是唐高宗時期的宰相上官儀，上官儀因替高宗起草廢后詔書被武則天所殺，上官婉兒自小便沒入掖庭為奴。後在其母的精心培養下，她熟讀詩書，終長成了一代才女。雖然歷史上對上官婉兒的功過頗具爭議，但現代學者認為，她以一介女流，影響一代文風，在中國文學史上是很少見的。上官婉兒在為奴的漫長苦難裡，她和母親該是有著怎樣堅定的信念，默默地準備著，期待著，等待有朝一日，曙光初現，騰空而起。

等待不是消極的，等待中的自我發現與奮鬥是生命最瑰麗的色彩。終有一日歲月將不會負你，哪怕你的真命天子暫時沒有到來，但是，你已把自己雕琢得精美無比，在陽光下，一定會熠熠生輝，生命的美好將在此刻給你最安心的喜悅。

說到七夕，不得不說說中國的元宵節，在唐朝，元宵節就是情人節。那時元宵節的重頭戲不是吃元宵（當時還沒有元宵），而是賞花燈。正月十五夜，皇親國戚，達官貴人們紛紛走出宮殿與平民百姓同賞花燈。蘇味道有詩：“火樹銀花合，星橋鐵鎖開。暗塵隨馬去，明月逐人來。遊伎皆穠李，行歌盡落梅。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好一幅燦爛奪目的月夜賞燈圖啊！月亮高掛，街市繁華，女孩子們都打扮得花枝招展，豔若桃李，一邊蓮步輕搖一邊唱著《落梅曲》；青年男子騎著馬，款款而行，秋波暗送；女孩子們則掩面而歌，顧盼連連。在這樣美好的氛圍裡，愛情潛滋暗長。月光灑下了多少溫柔的種子呀，它們都飛到少男少女們的心窩子裡去了，柔柔地撫摸著他們那顆如春水般盪漾的心靈。一陣微風吹來，有多少秀著蝶兒的絲帕飛上柳梢頭，多少姑娘頭上的玉簪悄然滑落，就有多少的芳心暗許。

雖然元宵的燈會熱鬧非凡，金吾衛也不宵禁，但再熱鬧的盛會也有散場之時。賞完燈，少男少女們各自帶著心事回家，然後就是漫長又緊張的等待。等待心上的那個人送來自己假裝遺失的絲帕，等待那個人把玉簪和愛情一併送來。這等待是忽而心上，忽而心下的忐忑不安。怕他來，又怕他不來，多少婉轉的心事呀。那是一會兒挑開水晶簾，窗前徘徊，一會兒登高樓，望眼欲穿，一會兒中庭數花朵的度日如年的渴盼。在這些寫滿心事的等待的日子裡，姑娘有過對自己多少次的懷疑呀，新妝可妥帖？畫眉深淺可入時？身姿可柔盈？

盼呀盼呀，真是“曉看天色暮看雲，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無論是七夕的月光，還是正月十五夜的火樹銀花，映照的都是人們對美好愛情的嚮往；古人也好，今人也罷，對於真愛的堅守與追求從未停止。

“長安一片月，萬戶搗衣聲。秋風吹不盡，總是玉關情。何日平胡虜，良人罷遠征。”當我們仰望遼遠蒼茫的夜空時，我們與唐朝長安的思婦望著的是同一輪明月。千年的時光流轉中，月光依舊，真心未改。讓我們捧出一顆赤誠的心，去等待煙火人間的喜悅，守護平凡的幸福！

（作者系開州區作協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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