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金花，想成為香奈兒的男人

與金花面對面採訪，已經是第三次了。如果從相識算起，時間要更久一些。

初次見面，我便問他“有想過全職嗎？”得到的答案是，全職的可能性不大，因為「黑水公園」的收入沒辦法讓他和艾文維持現在的生活。第一次正式採訪時，我問了他同樣的問題，也得到了同樣的答案。

彼時的金花已辭掉了月薪5萬的工作，降薪去了一家影視宣發公司，“因為新工作能讓我有時間錄節目，而且工作內容也和「黑水公園」有關。”

而這一次，金花決定全職做播客。“不是因為我瘋了，現在就要全職做播客，而是另有原因”，由於影視行業逐年遇冷，加之短影片、微博熱門話題營銷等漸趨主流，金花根本接不到熟悉的業務。“我佔著位置拿著錢，並不能給公司做出貢獻，還要給下屬造成極大壓力。現在正好有條路，能靠播客讓自己活下去。”

照片由受訪者提供

全職做播客並沒有為金花帶來壓力，人近中年，現實情況不允許他繼續“996”的工作。“影響國家號召，有個副業”，恰好這個副業既可以讓他快樂，也讓他體會了不一樣的人生。

金花很忙

告別了上班族的生活，金花依然很忙。「黑水公園」的常規節目、付費節目，與惡霸波合作的「超級遊文化」、單人講故事的「金花漫話」都要維持周更；直播也幾乎是每週的必備功課。此外，金花還要以製作人的身份，監製動漫播客「仙境之橋」、錄製奢侈品播客「特費神」，以及與播客公社合作開發的新節目。

很難想象一個人的精力要旺盛到什麼程度，才有可能保持如此高密度的內容輸出。每週準備3-4期內容，“從睜眼就是做節目”。以播客為生，必然需要金花參與更多付費節目的製作，壓力也隨之而來，“不是掙錢的壓力，是對於每期節目，自己會有一個標準。”

全職的狀態也讓他提高了對於節目內容的要求，

只要節目質量下降，直接的反饋就是資料與消費的下滑

，“說實話

我覺得這種單期付費模式挺刺激的，會逼著自己更認真

。”直到錄製前，金花仍然會增加內容，只要讓他覺得有意思，就會放到節目當中。

5月上線的節目《古日本四大怨靈：平將門》，內容準備用了4天，每天工作時間12小時。而《歷史奇人：墨子》更是前往滕州實地考察，“正好順便旅遊了”。但在金花看來，這些準備似乎還不夠充足，如果有更多時間，內容還會更有深度，“

最後卡你的不是一期節目準備多長時間，而是你在錄製之前一直在準備，最後那個死線在哪

。”

請點選輸入荔枝付費節目《古日本四大怨

內容花去的時間是顯性的，思考的時間卻無法計算。

金花認為，思考是一檔節目的核心，“艾文最早說，做節目不是做人肉喇叭，要有自己的看法。這就需要去攝取更多內容，看到的越多思考的就越多

。”

從看到聽，從文字到影視，2期《銀河系漫遊指南》的節目，讓艾文、金花、CIS三個人足足準備了2個月：5本小說、1部電影、1部6集連續劇、2個系列共12集廣播劇。而其中一個很小的細節，被他們著重描述：

她個子稍矮，圓臉，在戈爾佛林查時是家小廣告公司的美術指導。現在這個世界再怎麼匱乏，她每天晚上都能懷著極大的感激之情入睡，因為無論明天早晨要面對什麼，都不可能是一百張幾乎一模一樣還打了情緒光的牙膏照片。

——《銀河系漫遊指南》

“笑著笑著就哭了”，這是很多聽眾的反饋

。或許這個橋段並不是所有聽眾都能理解，但每一位設計師或從事類似工作的人，都會感同身受。“我們親身經歷過、體會過，我知道這句話多撞我的心，

我要把撞到我的話說出來，撞到那些聽眾朋友們的心

。”金花把這種讓聽眾產生共鳴的能力，歸結為過去工作的經驗。

生活就是節目素材

艾文曾經在「黑水公園」的介紹中寫到：另類午夜情感節目。“他有自己的判斷，我也認可”，金花回憶自己之所以想聊電影，是因為他聽到的節目大多沒有情感，而他想做的是“有情感的東西”：透過影視作品去談情感、情緒上的事。

上班的經歷，正好成為他們的優勢。“

為什麼能讓好多聽眾覺得特別貼心？因為整個工作經歷讓我們體會到了人生百態，所以在節目裡才能夠展現出來

。”近期由播客公社出品、金花與一莎共同製作的奢侈品播客「特費神」，也緣於金花以前工作中對服裝、包等奢侈品的瞭解。

在「黑水公園」中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就是

從不對不瞭解的事情指手畫腳

。“因為很多時候你沒見過，不瞭解當時那些人的心態”。現在全職“家裡蹲”的金花也表示，或許未來聽眾會在「黑水公園」中聽到他討論雞腿多少錢的事，“因為經歷過了”。

學會買菜做飯，金花的生活也從精緻小排，變成了討論雞腿便宜還是排骨便宜的日子。“我覺得很有意思，突然發現我原來會做飯”，燉肉、炒菜，他也體會到了一些快樂。出門打車的習慣逐漸變成騎腳踏車，也終於有時間研究孩子要報考哪所學校了。

生活的確有些拮据，但金花認為“有了新的變化，體會了另一種人生

”

。付費節目目前是「黑水公園」的穩定收入，播客公社出品的節目、平臺的訂製、廣告投放等，也為他們提供了一部分收入。“生活質量會有所謂的下降，但好的方面是能體會新的人生，並沒有讓我窘迫到沒有地兒住、沒有飯吃。”

儘管如此，「黑水公園」還是不太喜歡生產周邊產品，“因為不會對節目質量提高有幫助，反而會花更多精力去做周邊。”在金花眼裡節目最重要，其他一切生活似乎都是他為了製作節目而進行的人生體驗。

遛彎大爺很早以前就開始聽「黑水公園」，並且建立起了黑水第一個粉絲群。《科幻影視劇中的那些愛情故事》是她最喜歡的節目，“反覆聽了好多遍”，原因在於

金花和艾文在那期節目中特別走心，給人一種真誠的感覺

，“那期聊到《灌籃高手》時，金花說最喜歡水戶洋平，因為他不是學校裡受歡迎的人。

可能聽起來就覺得會有共鳴，我覺得那期兩個主播顯得特別立體

。”

「黑水公園」的聽眾中有兩大類群體：從事泛設計工作（如設計、美術等），另一類是“心情不好的”。前者需要一段聲音陪伴，度過枯燥的工作時光；後者則為了舒緩心情，更需要看到世界的美好。“

我們節目是透過聊影視，讓聽眾感受到一絲溫暖、一點思考。告訴你，你不孤獨，也有人跟你想法是類似的

。”

去世前也想拿著麥克風

輾轉各處找到金花的微訊號，懷著一種“追星”心態，遛彎大爺第一次在非工作情況下加了陌生人。另她驚喜的是，金花很快就通過了。緊接著的驚喜，來自她客套的招呼過後，金花“就像朋友間嘮家常”一樣的回覆。

“我更喜歡有很多人認可我們，但我們並不是萬眾矚目的明星”，或許是性格原因，金花並不想成為明星。有聽眾真心喜歡，能成為朋友才是他追求的狀態。“說得誇張一點，在空氣當中結交更多的朋友”。

金花會加每一個聽眾，會看每一條留言，“現在加的人太多，只能儘量回覆了”。甚至每一次直播，對他而言都是與聽眾產生更多交流的方式，“聊天過程中，其實從他們（指聽眾）那兒也學到一些我不知道的東西，或者瞭解到一些有興趣的方向，自己再去學習，直播就是幹這個。”

一切迴歸原點：節目。“因為指著掙錢呢”，雖然嘴上這麼說，但

金花並不喜歡聽眾重複購買同一期付費節目

。“我們一直跟聽眾說，不要因為喜歡我花錢，

要因為你覺得這個節目有意思

，是你喜歡的，

再來花錢買這個節目，獲得1、2個小時的快樂

，是這個邏輯。”

荔枝的付費單口故事「金花漫話」

為此，金花設立了一個要求：要讓自己願意為付費節目花錢。

“痛並快樂著”

，金花說到，雖然都要賺錢，但上班是掙工資，進一步為公司掙錢；但

做節目不光為了賺錢，更多是注入了自己的靈魂

。“

其實有的時候很艱難，選題、找資料，還是感到一定的痛苦。但是這種痛苦反而帶來一種享受

，甚至經常覺得時間太短了，如果我能再多看些資料，再多瞭解瞭解，我就能給別人講得更有趣，節目就會更有意思、會更好玩。”

在「特費神」的一期節目中，一莎講到，香奈兒女士80多歲，仍然在她的工作室中設計衣服。“其實就是香奈兒的那種感覺，她就要在那塊兒幹到死，她是缺錢嗎？不是，她是在裡面有一種享受”。錄節目，對於金花而言就是這種享受，甚至還可以稱之為慾望。

照片由受訪者提供

在播客公社創始人老袁的勸說下，金花身上增加了製作人和導師的身份。透過他的經驗，幫助那些有意願做黑水型別播客的新人。只有不斷出現新播客，整個行業才能得到發展，金花願意為此盡一份力。但他並不想借這個機會退居幕後，“

還是想做香奈兒，去世前一天我還得舉著麥克風在那兒說

。”

做個“酷老頭”也不錯

很多想做播客的新人向金花尋求購買裝置的建議，得到的回答都是“用手機”。並非敷衍，在他看來，

舉起手機、麥克風錄完發到網上的東西，就是播客

，“

我們要討論的是好與壞

，而不是討論什麼是播客

。”先練好表達，再考慮裝置。

播客就像其他自媒體一樣，一部分起初就想做商業化，另一部分應該追求自我表達

。“我會呼籲大家錄下自己的聲音，留下自己的表達，先讓朋友聽，然後慢慢地把它當成你的興趣去表達，去讓你更開心。”「黑水公園」一路走來，同樣是從起初的自我表達，慢慢積累實現了商業化。

去年開始，金花也感受到播客領域的變化，關注行業的人越來越多，想做節目的人也越來越多。很多聽眾在聽了「黑水公園」節目後才喜歡上科幻，只是因為之前沒有看過科幻；播客如是，不聽播客的人，也許只是因為之前沒聽過。“

我覺得播客跟科幻的推廣方向一樣，要讓別人知道，喜歡它的是一群潮人，讓人覺得它是有魅力的

。”

但喜歡不代表下定義。

金花不想用「黑水公園」“定義什麼是播客，也不希望別人定義「黑水公園」是不是播客，更不希望有人把播客限制住”。播客製作成本相對較低，它給了所以希望表達的人一個難得的機會，“那就讓大家百花齊放的去探索、去玩起來，這是我希望看到的。”

圖片來源：網路

在這方面「黑水公園」的確做了很多嘗試。艾文嘗試做了讀書節目、“腹洩式”更新的超短節目；金花開始嘗試不出現在節目中的監製工作，同時探索類似評書的單人講述節目「金花漫話」。假如成本允許，他們還希望嘗試原創的新式播客劇。

“就像電視一樣，播客也是一種載體”，節目形式不應該被限制，它可以有談話類、資訊類、劇集類，甚至綜藝類。

或許未來的某一天，播客這種形態改變了，但表達內容的人仍然不會放棄，他們會嘗試影視作品、動畫作品，甚至更多其他形態。或許有一天他們老了，精力跟不上了，但仍然不會停下。正如以前節目中說的那樣，“我們想一直工作到老，為社會做貢獻。”

身體可以老去，但心理會繼續年輕

。“我跟艾文這個組合，如果可以的話，希望一直做下去。有一天老了，還在做節目，我覺得做兩個酷老頭也挺好的。”

後記

採訪結束，已是凌晨1點。那一天，從傍晚開始，為了一檔他與播客公社合作的新節目，就在和參與者溝通、錄製，結束後還要覆盤討論。我本以為採訪過程中他就會顯出疲憊，但意外的是，結束以後他還在和老袁討論節目開發的想法。

現在回憶起來，似乎從未見過金花在討論播客時有過疲憊。或許是他的熱情，亦或是他旺盛的精力。就像他一直說的那樣，心理可以一直年輕。90後的遛彎大爺，在第一次見到金花時，也有同樣的感覺，“心態像我的同齡人，甚至更年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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