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憶趣：“攉”魚的快樂

在農村河溝、汪塘打堰築堤逮魚，老家話叫“攉（huo）”魚。“攉”的字典解釋是“

把堆積的東西剷起倒（dǎo）到另一處去，特指把採出的煤或礦石等剷起來倒到另一處或容器中

”，這樣的解釋，對於描述“竭澤而漁”的“攉（huo）”魚，似乎不太確切，但可以作為一個延伸。

邳州地處江淮平原，方言屬中原官話-徐淮片，位於北方方言區的東部偏南的地區，具有官話方言的基本特點，又有所不同。與普通話差別較大，語法也有自己的特點。很多詞彙會讀，但不知怎麼寫。“攉（huo）”魚的“攉（huo）”便是如此。

老家農閒時分，三五個人就可以聚攏起來，尋摸一處適宜的河溝，一道“攉（huo）”個魚，打打牙祭，也給平淡的生活，增添幾分樂趣。

“攉（huo）”魚的基本要點：將兩端打有土堰的一段河、溝、塘、窪裡的水舀幹後，將大大小小的魚兒統統撈上來。“攉”是擬聲詞，用其它的動詞似乎無法貼切地描述“逮魚”辛苦並興奮著的過程。“攉”是一盆一盆連續地將水潑出，盆中水量雖比“端”、“舀”得要少些，但水潑出的速度常是後者的二、三倍，場面看起來也更壯觀：盆中水在“啪、啪、啪”聲中化為銀練，接連潑灑出去；幾隻盆一起聯動時，“攉”聲此起彼伏、交相呼應，呈現出一派快樂豪邁、奮勇爭先的熱鬧氣氛。

大人們“攉魚”有更快捷、更瀟灑的方法，他們通常將一隻水桶的底部和中部綁著幾圈麻繩，並將繩頭引出，兩人相對站穩，雙手各執繩頭一端，躬立在河溝兩邊，在“喲嗬、嘿喲……”的號子聲中，將一桶桶水，輕而易舉地向堰外連續攉出，一邊聊天抽菸，一邊下意識的動作，效率更高，又倍顯輕鬆！

逢到暑假或週末，我們幾個小夥伴就會攛掇起來，你呼我喊的分別拿著鐵楸、臉盆、網兜兒，三步並作兩步，奔向平日玩耍時覬覦已久的汪塘邊，像大人般分工合作，在陽光下、微風中享受“攉”魚的快樂：先是根據河溝面積、深度、魚兒估測數量、天色早晚，在合理的河段挖土打堰；然後紛紛捲起褲腳、插進溝裡，說說笑笑間紛紛你一盆、我一盆的“攉”起水來。

通常的情形是：興高采烈的“攉”了一陣後，見水面似乎一點未降，大家不禁會氣餒起來，“攉”的激情頓時少了許多。這時夥伴中就得有組織者，站出來給大家鼓勁加油，想方設法激勵大家繼續下去，不要打退堂鼓，比如講一些“鐵棒磨成針”、“先苦後甜”、“迎難而上”的道理，適時開展些“攉”水比賽，或在河中央插著一根標記深度的棍兒，讓大家能隨時瞭解“攉”魚的進展。經過開始的興奮、中間的煎熬，甚至幾次欲罷不捨的堅守後，隨著水面的不斷降低和魚兒遊姿的紛紛呈現，即將收穫的幸福感不時洋溢在每一個沾滿泥水的臉上，大家不待鼓勵，就會更加努力的“攉”起來。在站起來伸腰擦汗、捶腰捏腿之際，大家看著鯽魚、鰱魚、黑魚等“甕中之物”側著身子在淺水裡掙扎遊弋，心裡真是樂開了花，有的甚至等不及“攉”幹河溝水，就紛紛甩掉盆子下去抓魚了。經過一番“手到擒來”的抓魚戰鬥，一個個都成了泥猴子，渾身上下再不會有半點兒乾淨的地方，但勝利的喜悅壓倒了一切，看到盆裡大大小小的戰利品，所有的付出，都在那一刻得到了回報。

一溝魚“攉”完了，如果時間允許，或者興趣仍在的話，接下來，大家會在相鄰的河段再打上一段土堰，然後向已“攉”乾的河段裡放水（這樣可以省下不少的力氣），等兩溝持平了，再堵死土堰，接著“攉”，然後再次享受“溝中之魚盡歸我盆中矣！”的滿足感。

隨著日頭漸漸偏西，晚霞跨向橋頭，一天的“攉”魚工程在快樂中即將結束了，最後一項就是由組織者論功行賞了，雖沒有梁山好漢小秤分金、大秤分銀的豪邁，但也足以喚起孩子們微不足道的成就感，端著屬於自己的那盆魚，走在月光映照、涼風習習的村裡，頭都昂得高高的，看著胸前歡蹦亂跳的魚兒，想著父母或嗔怪或誇獎的語氣，彷彿嗅到了活魚鍋貼的香味，這才感到了飢腸轆轆，相互之間紛紛約定下次再一起“攉”魚的時間、地點，然後各自哼著不成調的曲子奔家而去，等待即將到來的饕餮魚宴（當然，也可能是家長的一頓胖揍——為啥？光顧玩了，鞋子丟了，衣服髒了；或是魚兒太小，家人收拾起來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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