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錦衣之下》陸大人：唯有琴音，深入我心

時間是個最無理的東西，不管人願不願意，它只由著自己的性子，自由地來去。

讓它慢時它快，讓它快時它慢，它從不解人意。

它常把人丟在絕望裡，而唯一能和絕望對抗的，也只有時間。

所以遊走在時間縫隙裡的人啊，請務必時時刻刻，竭盡全力，說不定哪一時哪一刻，哪一個人因你的竭盡全力而得解救。

一、驚鴻

小捕快甚少關注自己的容色，自從在男人堆裡搵食，她一向靠的只是自己一身的本事。

於她，容色也是最不頂事的。她曾動足腦筋，向陸大人獻過美人計，又使過苦肉計，卻均不得願。

她的不得願，是因對方的不動聲色。

而她不知，這一次次的不動聲色，不是對她無動於衷。

她也不知，她的豁朗和認真，裹著歡脫脫、鬧騰騰的明豔動人，揉在一起，是融在骨子裡的更有魅力的美。

她還不知，因著這份美，有人早已悄然將他的少年之愛佈於她全身。

她更不知，她的這份美，再稍加粉飾，那18歲的面龐上便有了擋也擋不住的炫美。

當小捕快著一襲孔雀藍錦緞裙衫向眾人款款走來，那一份官家女子扮相的嫻淑典雅便倏然而至。

她只隨意朝堂內嫣然一笑，清眸裡便多了些波光流轉，那常被素服掩蓋的妍姿豔質便跳入眾人眼簾。

一時間滿座皆驚其美貌，堂內女子均覺風姿莫及。

小捕快笑盈盈朝向那個人望過去，雙眸顧盼生輝、滿腔期待。只見那人早已出了神兒，與她四目相對了一時，忽又急急地挪開了眼，竟有些羞怯，小捕快不免心中歡喜起來。

那人半夢半醒

的

凝望間，一眼萬年。

二、于歸

眾人一同前往簪花會，小捕快沉迷於美色的心又浮動起來。

大人適時補上先前堂上未給的誇讚，小捕快一聽有些得意忘形，作勢哼一聲，越過陸大人，自稱說不定祖上就是大官。

陸大人一聽，臉色忽沉。

陸大人何許人？錦衣衛！他正四品僉事，這幾年見過多少因忘乎所以而下了詔獄的國公大臣，因口無遮攔而喪命的人更是不計其數。

當初初到揚州，她口不擇言妄稱與劫獄的人有關聯，已給過她教訓，如今她又想重蹈覆轍了。祖上當過大官，如今卻是升斗小民，這祖上必是犯了事才淪落的。這樣論下去，她便是罪臣後人，如何值得炫耀？

這丫頭又該上弦了！

陸大人正色道：這樣子倒是有了，如果能閉上嘴那就更好了。

被訓斥後，小捕快也不惱，鬧過楊嶽，立刻乖乖甜甜喊著一聲大人便跳在他身後，被跟著的那個人氣意頓消。（這是二人知曉對方對自己有意後的第一次真正互動，這一幕便奠定了二人婚後的“江湖”地位。）

小捕快滿懷了對簪花會的憧憬，卻被敏兒一番奚落。

奚落便奚落，她也不在意，在敏兒身上，她自知有些世人眼裡的差距她無力企及。

多年來在豆腐攤前、在辦案途中歷經粗糲磨練，她深知許多事自有定數、不可強求，無力企及的便不企及，但她骨子裡又有一股傲氣，心底總存著一條信念，就是做人要努力，行動上自己做好七八分，心思上留取二三分的迴轉餘地。

在那要努力的七八分裡，是要盡心盡力、盡情盡興。

而那回旋餘地裡面便是她為自己留的一小扇窗，這扇窗裡向塵世張望的她，任憑他人如何，她永遠是個長不大的少女，可以進進退退隨心所欲。

有著這一條信念，她在這動盪逼仄的時代裡，也活得如魚得水、灑脫隨性。

臺上才藝表演，女兒家的繡藝、書畫等多是她不擅長的，但既然來了，就要上去歡快一場。

不擅長便不擅長吧，盡力做好就是了，她袁今夏又不指著這些過日子。這便說的是七八分的努力。況且眾多才藝中，她也不是全然不會，用箜篌彈奏名曲《桃夭》，這世上只有一二個，她便是其中之一。

她越來越感覺到陸大人對她有意，卻也不知道到底是有著什麼樣的意，這自留的二三分迴轉餘地便幫了她，曾讓她在二人關係上能夠進退自如、坦然自若。

但這一份二三分迴旋餘地裡，因著敏兒一而再地刺激，便不斷滋生出一二分對那個人心意的期待，那回旋餘地怕也只剩微不可察的一半分了。

在人山人海的簪花會場裡，她知那個人在認真聽，她便

拿這

琴音與他聊天，交心。

她隔著熙攘的人群，翹首淺笑望向那邊，迎面便看見那個人的隔空微笑迴應。

臺上彈奏的人，滿心滿眼的喜悅生起。

臺下迴應的人，聽著琴聲悠揚，人心蕩漾。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實。之子于歸，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于歸，宜其家人。”

《詩經》裡的這首《桃夭》，句句誇讚這女子，句句鼓勵娶這女子。不知對面彈奏的女子，能否知曉這首詩的深意，能否參悟到這首曲子於他二人的緣分。

緣分是什麼？

是兩個人聲氣相通、性情相投，即使未謀面，但隔著千山萬水也有人有意無意極力去撮合，促成一樁好事。古往今來的莫逆之交、金蘭之誼、伉儷情深，都源自於這一份緣。

她和他因穆老的名曲《桃夭》有了更多的關聯，便是這樣的緣分。（桃夭的用意我就要不管不顧引申出來，別攔我）

過去，陸大人陷入紛亂喧囂的明爭暗鬥裡，唯有這一曲《桃夭》能撫慰他身心所有的傷痛，現如今，小捕快便成了他心底的《桃夭》，幫他撫平了心神上所有的傷口。

只盼她早日于歸。

三、願成

七仙姑像前，小捕快虔誠許願：七娘娘你若真的有靈，你就告訴我，到底要如何才能分辨那個人，是否對我真的有意呢？

見蛛絲成了網，小捕快便迫不及待跳向那個人，問他是否參選投的誰。

見大人誇的是上官姐姐，小捕快急切切的心便使勁往下掉，滿心滿眼的期待便落了空。

剛才有多期待，如今心便有多空。

她心裡的空浮到臉上，無著無落的感覺，不禁令人心生憐惜。連一向不善察言觀色的謝霄都看出這份失落，急急地要哄她開心。

右側的這個人，頓生悔意，社交場上，交流行事都是要顧東顧西的，一句話沒說完便引了這丫頭心生歧義。

待她起身要離開，陸大人拉住她，附耳告知：唯有琴音，深入我心。

言之懇懇，情之切切。

小捕快沉到底的心又浮起來，看著面前的陸大人，那眉眼裡流露的，是她最近十分熟悉卻一直參不透的殷殷切切，此刻是無需再說就懂的情意。

二人又對視一時，小捕快的心不免又悸動了一回，羞赧地低下了頭。

一個月朦朧、水朦朧的混沌世界終分出經緯來，那顆霧濛濛的心終於被撥開雲障，識出大人的心意來，而陸大人的那一番深情厚意也終於有名有實了。

陸大人見她起了笑容，心裡也暖暖融融的，便攜著笑滋滋、歡脫脫的她離開了。

被人喜歡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尤其是被自己喜歡的人喜歡；看著自己喜歡的人開心，便收穫了雙份的開心。

四、功課

公門中人的戀情在一路奔波里總是夾雜著難料的苦，卻又似給陸大人補足戀愛功課的機會，好將那苦調成甜。

閣樓裡在倭寇向小捕快揮刀前，及時趕到她跟前，守候整晚，護她周全；

在小捕快功力不及抵抗迷煙要倒下時，將她抱在身邊；

在小捕快為擔心兄長安危驚慌失措時，拉住她，以防她涉入風險；

知小捕快為兄長可能遇到危險而心緒不寧時，急追上前安撫，承諾儘快找到楊嶽保其安全；

見小捕快茶飯不思，引她出來，將火速得來的訊息立時告知她，逗她開顏；

在小捕快看不見的地方，與企圖插進二人關係的貌美表妹劃清界限；

二分為著幾無瓜葛的表妹，八分為著小捕快對錶妹歉疚的心，迅速佈局，額外拿出精力，準備拿下司馬長安。

一樁樁，一件件，方方面面，細緻周全，情意無限。

原來，陸大人寵愛一個人的樣子，如此溫煦，如此柔軟。

（偏個樓，小捕快現在進大人房間，直接推門而入的毛病還是沒改。）

五、新嫁娘

在司馬府婚房醒來的小捕快，掀開了紅蓋頭，心裡裝滿了好奇，仍一心想著藉著混進司馬府的機會，探探這司馬長安的底細。

本就是娶錯了人，她又是公門中人，且有武功，怎麼算都是有退路的。

直到嚴世蕃的臉進入眼簾，她才知危險即將來臨。隔山隔水算計淳于府的司馬長安，竟是他嚴世蕃！好一個措手不及！

娶錯了人、公門中人、有武功，在嚴世蕃面前都不值一提，

小捕快身上所有的護身符都失效了。

黃庭堅在《虞美人·宜州見梅作》詞裡寫，去國十年，老盡少年心。

而此刻十八歲的小捕快已經感到，不必十年，跟嚴世蕃共處一室，一刻足矣。

她強掩住身心的緊張與疲累，假裝還是畫舫上不經世事的愣頭青，與這個笑裡藏刀的人周旋。

面前這個被世人尊為小閣老的人，是陸大人都頗為忌憚的人，此刻正用他那渾濁如死魚眼的假眼對著她笑，另一隻真眼卻冒著寒氣，逼問她，為何在此？

對陣嚴世蕃，小捕快已窮盡對策，她的耐心已熬到了頭，一分鐘也捱不下去了，她感到了害怕。

害怕極了。

任她如何解釋，如此避重就輕，如何正色厲聲，他都不信不懼，並一步步將她逼向床邊，最後一把將她扔到床上。

時間從沒像此刻這樣讓人絕望過，它像是看到了她的無助，鉚足了勁兒要故意將這無助裡的絕望推向無底的深淵。

每一分每一秒都讓她難捱，她像一片落葉被風隨意地卷著，處境悲涼。

那個在陸大人面前靈機妙談的她，那個在陸大人面前率性直言的她，那個在陸大人面前據理力爭的她，那個在陸大人面前放肆任性的她，此刻渾身戰慄，獨自面對這被淳于敏設計的腌臢命運劈頭蓋臉打下來的時刻。

她這才曉得，陸大人是她的一把大傘，他曾盡力護她周全，保她風雨無虞。

此刻，陸大人成了她絕望中唯一的指望了。

她盼著陸大人能發現她不見了，盼著他發現新娘被調換了，盼著他急速趕來將她救起了。

然而，嚴世蕃撕開了她的衣服，小捕快最後的希望要破滅了。

六、夷戮

在災難發生之前，一切看起來都再正常不過。

在淳于敏熱熱鬧鬧的婚禮上，有人歡喜，有人憂，有人飄零在外頭。

陸大人見不到愛湊熱鬧的小捕快，便心生不安。他是不愛湊熱鬧的，為著她來，卻不見她的蹤影。

到了晚間，仍找不見人，他便坐不住了，滿臉的焦灼，來回地踱步，各種可能一刻不停在他腦海中翻轉。

一邊想著應對之策，一邊期待著小捕快下一秒裡在門口出現。可是沒有。

岑福帶來幾個訊息：小捕快沒找謝霄；小捕快最後見的人是鴛鴦，知道敏兒被迫出嫁，她仍祝敏兒百年好合；鴛鴦作為陪嫁丫頭，沒同去司馬家。

漏洞百出！

陸大人忽想起白日裡司馬長安揹著昏迷的新娘子路過他時的一幕，那唇角，分明是今夏！

當時竟未識出，竟因此失之交臂！

此刻被迷暈的她，還不知道會有怎樣的遭際！

這個念頭一出來，便不是這一時一人一事，而是那多少年多少人多少事的濃縮了，這念頭便深深刺痛了陸大人的心！

眸子裡閃過陰翳殺伐之氣，立刻著岑福備馬，殺往司馬府！

一路上心情沉鬱得厲害，仿若烏雲壓頂，越想越心慌，各種可能不可能的壞事情都開始向腦子裡湧，又一路上給自己寬心，沒事的，她那麼機警，又是官家人身份，諒那司馬長安也不敢任性妄為。

一路抑塞，一路開解，一路心似油煎、身如火燎。

踏馬出門已是薄暮時分，杭州城內雖未宵禁卻已少有人行，那街道上的人也是興味索然的，雖是7月裡的星光夜，卻是一副悽悽慘慘慼戚的模樣。

這兩匹馬兒掀起的疾風，便為這夜市添了幾分肅殺之氣。

那兩匹馬兒揚起的馬蹄聲，在這冷冷清清的街道上便成了二重唱，噠噠、噠噠，一響接一響，聲音之響、節奏之快，有如疾風驟雨晚來急，只聽得行人快喘不過氣。

直到那聲音響得不能再響，快得不能再快時，司馬府門前傳來兩聲尖

戾

的馬嘶聲，聽得司馬府的人膽戰心驚。

兩個人影一刻不拖延，倏忽間已至堂前，人擋殺人、佛擋殺佛。

陸大人一路無言，眸子裡寒氣逼人，只見他咬著牙，沉著臉，手持被鮮血暖熱了的繡春刀，一徑殺到司馬長安的婚房前。

寫在後面

在鬧哄哄的人世裡，當你哪一天無訊無息，有幾個人記得你的來去？光是記著還不行，還要有那一份機緣，將你從沉到底的深淵裡撈起。

明天，我們去看誰撈了誰。

杭州，處處大場面，少寫一個字，我都感覺對不住陸大人和小捕快的戀愛加速度和搶親的驚心動魄，最後用9000多字交了差。我能怎麼辦，我腦子裡的畫面一個也捨不得刪啊。

這篇算預熱吧（媽呀，4650字的預熱），搶親和表白的鏡頭，還沒修正完，字太多，還在刪刪減減。

預定在明早6點半

（頭條過審可能會稍推延），歡迎各位客官屆時來二樓雅座點評。

週日有考試，我最近都儘量不上線了，下週再會啦！（忍不住的時候，我也會上線回覆評論的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