瓠山才子辭賦：崢嶸賦

七月五日午時，有俗子號峪北秦林者，強裝風雅，硬充通人。於詞賦群中妄評《佳人賦》“瑣骨兮崢嶸”，言“崢嶸”一詞醜化佳人，“委實不妥”。爭辯瑣瑣乎，致辭哂哂然。吾無奈之下，拈出例項，責其謬論，終致默然。於是拈名家辭賦中含“崢嶸”之例句，裁成小賦，寓玩興焉云云。

夫崢嶸之為詞也，乃山峰爭榮之狀；崢嶸之含義也，實風物競秀之容。崢嶸競秀，翹楚出眾，特別格外，其義皆同。今人文章，愛用“歲月崢嶸”；古代相面，尤重“頭角崢嶸”。如佳人之鎖骨，崢嶸者為貴；譬兆民之氣質，英雄者為榮。坐堂觀花，放翁喟嘆：“苦寒不解歲崢嶸”；聽雨慰侄，東坡概嗟：“南來不覺歲崢嶸”。若夫“殘蕪落葉歲崢嶸”、“辭家亦是歲崢嶸”、“徂歲崢嶸正多感”、“老來每惜歲崢嶸”者，比比皆是，句句雷同。乃知“崢嶸”為詞，非特只為山峰而設定；應曉倉頡造字，難道僅以象形而鑿空！

綜觀崢嶸一詞，所修飾者，意象眾多，有骨、氣、景、容等，不僅限於山峰。骨者：“面骨崢嶸鬢如雪”、“奇骨崢嶸千里駿”、“神骨崢嶸霜後松”；氣者：“老氣崢嶸蓋九州”、“才氣崢嶸早斷鰲”、“武君胸中氣崢嶸”；景者：“鵝湖鹿洞共崢嶸”、“九鼎崢嶸夏禹餘”、“仰見吹瀉何崢嶸”；容者：“崢嶸頭角隱何年”、“小兒林旭崢嶸甚”、“眉間生氣猶崢嶸”。王吉昌《風入松》曰：“欣見主人真頭面，露堂堂、妙體崢嶸。”孫應時《村落落照圖》曰：“灑落胸中丘壑，崢嶸海外風霜。”釋正覺禪詩曰：“崢嶸芳事趁佳辰。”……千萬多條，別言異趣；百十幾句，只論奇峰。

始信崢嶸者，乃秀詞也，壯語也，美辭也。“鎖骨兮崢嶸”，極言佳人秀骨之翹楚也。然俗子者竟執迷不悟，強詞妄辯，徒增哂料，貽笑大方也。

吾非好諍也，遇此傖夫，吹毛求疵，管窺蠡測，大群之中，欲致吾於難堪也，故萬不得已而辯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