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盜帖(民間故事)

由 快樂神仙 發表于 遊戲2021-11-10
簡介吳定百說:一個區區趙達飛,何必如此興師動眾,有他吳定百在此,再加上一個俞智先,趙達飛今晚休想碰到《芙蓉錦雞圖》上的一粒浮塵,再找更多的人來,只有人多為患,於事無濟

八方夜雨什麼意思

這是一個多麼奇怪的強盜呀,他要偷走的不是金銀,也不是珠寶,他要偷走那心中的疾病,令美人兒蒼白的臉頰上重現歡笑。

一 盜帖

桌子上放著一張帖子。帖子是開啟的,可見上面繪著一隻右手,這隻右手食指伸出,其餘四指緊握,食指指向五個字——芙蓉錦雞圖;手的下面還有一行小字——此畫五更前必將被取走。

帖子上的畫雖然不是名家大師所繪,但寥寥數筆,卻惟妙惟肖,尤其是那伸出的手指,突兀凌厲,大有破紙欲出之勢。

桌子上還有兩件東西:一件是一隻狹長的檀木匣子,匣子外表雕刻精美,所裝的也必然是名貴之物;另一件是把帶鞘大刀,柄長刀闊,刀的重量顯然不輕,能使用這把刀的應該是一位不平凡的人物。

此時這把刀的主人就坐在桌子旁。那是一名約有五十來歲的老者,一臉花白鬍子,眼神如鷹,顧盼之間流露出凜然不可侵犯的威勢。雖是坐在那裡,身材仍顯得高大魁梧。他的右手放在桌子上,左手玩弄著兩隻鐵球,鐵球相碰發出悅耳的“叮咚”之音。那是有名的保定鐵球,為乾石橋鐵匠鋪所制。鐵球由於內體中空,安裝音板和鋼簧,因此在運轉時所發聲音一高一低,一個清脆,一個雄渾,甚是優美動聽。

坐在老者右側的是一位面板白皙,身著錦衣的中年人。他的神情看上去顯得焦躁不安,一雙眼睛時而望向窗外,時而瞅向檀木匣子;時而看看威猛的老者,時而又看看正在來回踱步的青衣人。青衣人約有二十七八歲,細眉毛、小眼睛,面目平凡,身材瘦削,他正來回走動著,似乎在想著心事。

他們三人所在之處是一間裝潢豪華的客廳。那是保定城內最有錢的富豪——“魏氏錢莊”的大老闆魏擁城的府宅客廳。魏擁城就是那神情不安的中年人。

今天一早魏擁城便接到桌子上的那張帖子,當他開啟看時,立刻驚訝不已,因為他認得這帖子便是江湖上有名的“盜帖”,而這獨一無二的盜帖自然是江南“一指神偷”趙達飛送來的。

趙達飛何許人也?他只不過是一個小偷而已。但他卻不是一般的小偷,據說他從來不偷金銀錢財一類的俗物,他若出手,必然是那些價值不菲的名貴珍寶。他偷珍寶還有一個與眾不同的習慣,即在行竊的當天白日會派人送給下手物件一張帖子,帖子上肯定會畫有一隻伸出食指的右手,所指之物或書寫的內容便是他要盜取的珍寶,並在下面寫明他盜寶的時間期限。他的這種盜寶方式簡直不是在偷,而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去“拿”。但是任那些家藏奇珍的達官貴人、富商巨賈們,如何地將珍寶隱藏轉移,如何地請來江湖高手前來保護,趙達飛都能如期地將珍寶“拿”走。他的偷技簡直神乎其神,讓所有人都驚歎不已。於是江湖人便送了他“神偷”的稱號,他行竊前下的帖子也被稱為“盜帖”。現在這張盜帖居然送到保定府首富魏擁城的手裡,趙達飛這次看上的是魏擁城珍藏的名畫《芙蓉錦雞圖》。這幅《芙蓉錦雞圖》為北宋皇帝徽宗趙佶的真跡。宋徽宗趙佶是中國歷史上有名的昏庸皇帝,但他同時又是一個傑出的藝術家,他能書善畫,其作品都達到了非常高的藝術水平。趙佶所繪的花鳥畫,其風格精工富麗而又情趣盎然,這幅《芙蓉錦雞圖》是他著名的花鳥畫作品之一。魏擁城素來喜歡收藏古玩字畫,《芙蓉錦雞圖》被他視為最珍貴的藏品,為此他當年幾番周折,花了大筆錢財方買到手中。而今居然有人要偷他的心愛之物,並且這人竟是無所不能的趙達飛——魏擁城對趙達飛早有所聞,知道此人偷技高超,說得到做得到——這叫魏擁城如何不慌亂著急。

魏擁城考慮再三,覺得還是找人護畫比較妥當,但來人必須是高手,特別是那些對付盜賊獨有一手的武林名士。他首先請來保定府衙門的捕頭吳定百。吳定百素有“冀中第一名捕”之稱,他曾破獲多起震動江湖的大案要案,緝捕的大盜惡寇不計其數,在冀中地帶更是威名顯赫。如今雖是年過半百,但手中一把三十六斤重的大刀仍使得虎虎有威,罕逢對手。

魏擁城的友人聽說了此事,為他介紹來趙達飛的死對頭——江南奇士俞智先。據說此人與趙達飛有著不共戴天的仇恨,他半年前便跟上了趙達飛,欲和其決一死鬥,但趙達飛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他始終未能如願。這一次趙達飛到保定作案,他早已跟蹤而至,主動前來魏府相助,正要藉此機會報了昔日之仇。此人雖然相貌平凡,但武功卻深不可測。

魏擁城還想去請人,卻被吳定百勸止。吳定百說:一個區區趙達飛,何必如此興師動眾,有他吳定百在此,再加上一個俞智先,趙達飛今晚休想碰到《芙蓉錦雞圖》上的一粒浮塵,再找更多的人來,只有人多為患,於事無濟。

但是魏擁城還是不放心,他在院中佈置了各種機關暗算,並將他的貼身保鏢、護院打手三十餘人,分別安排在屋外防守。這些人或藏匿,或遊弋,一旦發現敵情,便立刻全面出擊。魏擁城、吳定百和俞智先則呆在門窗皆關的廳中,守著桌上的名畫,嚴陣以待。趙達飛若想衝過外面的防守,在三人的眼皮底下偷走畫匣,只怕是難上加難。

現在已是子時,九月的深夜透著陣陣涼意。魏擁城將衣領拉得更緊。寂靜的夜裡,只聽到威猛老人手中的鐵球發出單調而清脆的聲音。

“趙達飛此時會在幹什麼?”魏擁城被這沉悶的氛圍壓得有些透不過氣,他首先開口打破靜寂。威猛老人吳定百沒有說話,青衣人俞智先仍舊若有所思地踱著步子。“他會不會去了昌武鏢局?”魏擁城又說了一句。“昌武鏢局高手眾多,趙達飛要偷走朱總鏢頭的斷虹劍,真是痴心妄想!”吳定百微抬虎目冷笑道。

昌武鏢局是保定府最大的鏢局。總鏢頭朱昌武今早也接到了一張盜帖,帖中畫著手指指向一柄劍,下面寫著“此劍今夜五更前必將取走”的字樣。那柄劍自然指的是朱昌武的心愛利器——斷虹劍。

斷虹劍傳說是上古神兵,鋒利無比,是難得的寶物。朱昌武喜歡這柄劍,倒不是他喜歡收藏古物,而是因為他最擅長的武功便是劍術——一個劍術行家對寶劍利器當然是愛不釋手。

朱昌武接到這張盜帖時,先是一怔,接著哈哈大笑。他從十六歲起便進入鏢局做趟子手,經歷過無數次戰仗,出生入死,不知殺了多少兇賊悍匪。他不但闖出了威名,還建立了自己的鏢局。如今鏢局日益興旺,他的一手幻雲劍法也越練越精,在當今武林中算得上一流的好手。以他這樣見過大世面的顯赫人物,自然不會把一個趙達飛放在眼裡。何況朱昌武生性豁達,手面寬、朋友廣,鏢局中收留著不少從各地慕名而來的武林中人,昌武鏢局可謂是藏龍臥虎之地。趙達飛公然要來盜朱昌武的斷虹劍,無疑是虎口拔牙,膽大妄為之舉。朱昌武覺得這事甚是可笑。

可是朱昌武回頭又一想,覺得這事透著蹊蹺:他與趙達飛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他甚至連趙達飛長得什麼樣都不知道,趙達飛為何從江南千里迢迢來到保定盜他的劍?難道是這個盜賊在江南玩膩了,想來冀中闖闖?要揚名立萬自然要找一個名氣大、影響面廣的人物下手,朱昌武屬於這種人物,於是便成為趙達飛選定下手的目標?還是因為他當真是看好了自己的劍,就是為劍而來?朱昌武弄不明白。

這盜帖會不會是假的?會不會有人故弄玄虛想嚇唬他?朱昌武也有這樣的懷疑。送帖子的人只是個尋常乞丐,這樣的乞丐隨處可見,只要給他們錢,他們就會為你辦事。朱昌武詢問過那乞丐是誰讓他送的帖子,那乞丐說是一個相貌英俊的年青人,朱昌武不知道趙達飛長得什麼模樣,無法判斷那人是不是趙達飛。

朱昌武覺得還是將這事告知他的好友吳定百——鏢局中人與衙門中人向來是私交甚密——吳定百見多識廣,或許能看出其中的端倪。朱昌武拿著帖子見到吳定百時,吳定百已接受了魏擁城的邀請。他聽說朱昌武今早也接到一張帖子,神情先是一愣,當他看過那張帖子後,馬上斷定是趙達飛的盜帖,因為這張帖子與魏大老闆所接到的帖子無論是上面的字跡、還是手的畫法,都是出自一人之筆。而魏大老闆的帖子早已經過俞智先的確認,正是出自趙達飛之手。

朱昌武也從吳定百口中得知,趙達飛今晚不僅要盜他的劍,而且還要盜魏大老闆的名畫。朱昌武和吳定百都認定這個趙達飛真是狂妄至極,此舉明明是公然向冀中武林人士進行挑戰。二人同仇敵愾,相互約定今晚一定要讓這個狂傲自大的傢伙吃吃苦頭,讓這個在江南號稱神偷的盜賊在冀中聲名掃地。

吳定百依然應魏大老闆之邀去保護《芙蓉錦雞圖》。朱昌武則擺劍於鏢局之中“恭候”趙達飛的光臨。兩人相約,無論哪一方出現敵情,當燃放煙花示警,以便互相通風協助。

二 示警

朱昌武此時正和鏢局中酒量最好的孫副鏢頭坐在大廳之中,一邊喝著上等的山西汾酒,一邊品嚐著美味的白洋淀河蟹和皮蛋,好整以暇地等待趙達飛的到來。朱昌武認為外面盛傳趙達飛的偷技如何高超絕妙,那是因為他過去盜竊的物件都是些沒有本事的人。現在朱昌武的劍就佩在腰間,他今晚要徹夜不眠,更何況外面還有由那些鏢師、趟子手,以及江湖豪客們組成的天羅地網。他覺得現在趙達飛要進入這廳中都很難,更想象不出趙達飛會用什麼方法盜走他的劍。他用一種非常輕鬆的心態等在那裡。

吳定百也好酒,但是現在這種情況下他決不喝酒。他認為酒喝得多了,人便會變得反應遲鈍,動作失常,這樣的人又怎能戰勝敵手。他坐在那兒,想起了家中臥病在床的女兒,心中不由得生起一團怒火,悻悻地道:“這些江南盜賊,無事生非,禍害良民,真該千刀萬剮!” “該殺!該殺!”魏擁城附和道。他知道吳定百為什麼如此痛恨江南盜賊。三個月前的六月二十三日,吳定百帶著家眷到城西南的廟會上香。恰逢一位人稱“靈貓”的江南盜賊,欲趁人多混亂之際,偷竊廟中的珍藏寶物——金佛,被廟內的一位武僧發現,那武僧奮起與之搏鬥,要奪回金佛,兩人便在廟外打了起來。

吳定百身為捕頭,遇到這樣的事當然不能袖手旁觀,他毫不猶豫地衝了過去,加入擒拿盜賊的惡鬥。那“靈貓”在兩人的夾力攻擊下,手忙腳亂,漸感不支,只好棄了金佛,倉皇逃跑。但吳定百和武僧緊追不捨。那“靈貓”眼看便要被捉獲。

哪知他突然身體一轉,竟來到吳定百女兒的身旁,用刀架在那咽喉處,逼迫吳定百放他逃生。吳定百見此情形,為了不使女兒受到傷害,無奈之下只好答應讓他平安離去。那“靈貓”這才得以逃脫。

然而吳定百的女兒經這麼一驚嚇,卻從此得了一場重病,臥床不起,每日裡茶飯不思,鬱悶不樂,看過許多醫生都毫無起色。吳定百甚至請來了京城最好的醫生傅藥師為女兒看病。傅藥師診查過病情後,也無可奈何地表示:無能為力。

吳定百隻有這麼一個女兒,生得秀麗動人,是保定城有名的美女。如今眼看著女兒日漸消瘦,吳定百傷心著急,卻又無法可救。當魏擁城邀請他去對付另一個江南盜賊時,他沒有過多考慮便答應了,他正要藉此機會將那些江南盜賊繩之以法,來發洩積壓在心中的憤怒和怨恨。

魏擁城見吳定百想起了傷心事,便岔開話題問俞智先道:“俞俠士可曾見過趙達飛?”俞智先停止了踱步,在吳定百的對面坐下,點頭道:“見過。此人約有二十四五歲,中等身材,但長得劍眉朗目,很是英俊。看他的外表倒像是富家公子哥。” “人不可貌相。”魏擁城道。

“不過,此人身上也有與眾不同之處。” “哦?怎麼不同?” “他的雙手只有七隻手指。”俞智先道,“據說趙達飛剛出道時,也有失手的時候。由於他的師傅教徒甚嚴,在他每次失手後,都要用戒刀剁去他的一隻手指以示警戒,這樣便使趙達飛更加發奮練藝,在他失手三次,失去三隻手指以後,就再也沒有失手過。” “這人只有七隻手指,還這麼了得!”魏擁城驚訝道。

“他的七隻手指,的確比別人的十隻手指利害得多。”俞智先道。

吳定百威嚴的目光落在俞智先的臉上,道:“聽說俞兄為了能殺死趙達飛,跟蹤他已達半年之久,不知俞兄與趙達飛有何過節?”俞智先嘆了口氣,低下頭緩緩地道:“他是我的殺父仇人。” “殺父仇人?”魏擁城驚異地道。

俞智先抬起頭,道:“兩位可曾聽說過三年前發生在常州俞府的一件竊案。”吳定百皺著眉頭想了想,道:“你是說那件青瓷花瓶被竊案?”他突然想到那失竊的人家姓俞,“莫非你是……” “我就是常州俞家的大公子。”俞智先接著道。

“原來如此!聽說那件案子也是趙達飛所為,難怪俞兄對此人如此痛恨。”吳定百恍然道。

魏擁城則道:“俞俠士能否說說當時的事情經過?”他雖然明知讓俞智先訴說往事會勾起內心的傷痛,但他對趙達飛強烈的好奇心還是讓他忍不住問了出來。

俞智先卻是一臉不在意的神情,緩緩講道:“三年前,趙達飛將盜帖下到了我家,要在當晚五更前盜走我家的青瓷花瓶。那件青瓷花瓶是宋代汝窯生產的精品,是我家珍藏的傳世之寶,我父親視若性命。那一晚父親找了幾名武林高手護寶,我自然也在其中。四更過後,我在屋內實在待得難受,便獨自到院中走走。當我圍著院子轉了兩圈,來到天井時,我忽然發現牆頭有人影一閃,直奔宅外而去。我吃了一驚,心想那人會不會是趙達飛。我感覺不妙,便尾隨追去。

”那時我總認為自己的輕功很高,若論腳下行程,以前從未有過對手,我覺得我一定能追上那人,然而那天晚上我卻真正遇到了輕功高手。那人在我前面一路狂奔,任我使盡渾身解數,和他的距離竟是越來越遠,追到了一座破山神廟前時,那人終於失去了蹤影。我四處巡視,忽然發現山神廟內有燈光閃動。我悄悄地來到廟外,透過視窗向內觀看,只見一個蒙面黑衣人坐在地上,正慢慢地開啟一件包袱。當包袱開啟,我看到裡面所包的東西正是我家傳世之寶青瓷花瓶。那蒙面人端視著手中的花瓶,眼睛裡發著光,他忽然揭開蒙面黑巾,露出一張年青俊美的面孔,得意地哈哈大笑。我衝進廟內,對著那黑衣青年憤怒地大聲喝道:‘你就是趙達飛?’我的突然闖入,使那黑衣青年吃了一驚,他看著我道:‘我是趙達飛,你是什麼人?’我說:‘我是俞家的大公子,俞智先。’“ ”他上上下下地打量著我,說:‘你能追我到了這裡,也一定有一身好本事,沒想到你們俞家還有你這號人物。’我用劍指著他,怒道:‘你少廢話!快把花瓶還給我。’他冷冷一笑,說:‘還給你也可以,但是你必須得打贏我。’我不再多說,揮劍便刺。趙達飛躲了十幾劍,竟沒有還手,在劍光中他雖是左躲右閃,卻將那隻花瓶重新包好,再把包袱往肩上一挎,這才動手與我交鬥。我倆拆了四五十招,趙達飛的身形突然動得異常地快,拳打掌擊也變成了單指點穴。我被他接連搶攻幾招,竟然手忙腳亂。酣鬥中,他忽然將肩上的包袱拿下,往空中一拋,我立刻驚呆在那裡,那包袱若是掉落於地,裡面的花瓶勢必會摔個粉碎,稀世珍寶將變得一文不值。趙達飛便趁我一怔之時,出指如電,連點了我身上幾處穴道。我頓時昏倒在地。但在昏迷之前,我見到趙達飛輕輕鬆鬆地將包袱接在手中,挎在肩上,朝我狡猾地一笑。我知道自己上了他的當,但隨後我就一無所知了。“ ”當我醒來的時候,發現趙達飛已經走了。後來我父親因為花瓶被盜之事,氣憤交加,竟得了一場大病,不治而亡。我父親的死完全是趙達飛所害。所以說,我與他有殺父之仇。“俞智先講到這兒停了下來。魏擁城道:”這個盜賊倒是狡詐得很。“俞智先嘆了口氣,道:”此人外號‘一指神偷’,一指點穴的功夫的確了得;他輕功高超,又詭計多端,本來就是很難對付的角色。“吳定百”哼“了一聲,不屑地道:”今晚他若是敢來,我讓他進得來,出不去。“俞智先笑了笑道:”吳捕頭威震千里,天下盜匪無不聞名膽寒,趙達飛今晚若是知道吳捕頭在此,或許他根本就不敢來,即便他敢來一試,也無須吳捕頭動手,且看俞某對付他。“魏擁城面露喜色,道:”莫非俞俠士已經有了對付趙達飛的方法?“俞智先道:”要制住此人,首先不能讓他施展輕功逃走,另外要有應付他一指點穴功夫的高招。這三年來,我為了能報父仇,走了很多地方,討教過許多名士高人,終於學到了一種‘八方夜雨’的奇妙身法,可以防他溜掉;我又綜合各派的武藝,創制了一路劍術,專門用來對付他的一指點穴功夫。我相信若是再見到趙達飛,一定不會讓他逃過我的劍下。“魏擁城笑道:”有吳捕頭和俞俠士二位高人在此,我今晚可以不必多慮了。“

”梆、梆、梆、梆“這時外面傳來了四更的梆聲。魏擁城問俞智先道:”趙達飛要在五更前盜畫,應該是指五更梆聲響起之前的這段時間吧?“俞智先道:”他要五更前來,必然五更前到,五更的梆聲只要一響,他若沒有盜走此畫,那便是他輸了。據我所知,這人雖然行為不端,但也算得上言出必行的漢子,他若說得出,必然做得到。“ ”那麼現在離五更豈不只有一個時辰了。“魏擁城道。

”這一個時辰最為重要。“俞智先道,”此人以往在別處作案,經常是在他限定時間到達之前的一個時辰內方才動手,因此我們在這一個時辰內當加倍小心。“魏擁城若有所思地道:”我真想像不出這個趙達飛今晚將如何下手!“吳定百站起身來,走了幾步,淡淡地道:”我倒是希望他早些來,別讓我等得太難受。“俞智先道:”此人到來之前,必然會玩些手段。“ ”那當然!“吳定百看著俞智先,問:”你倒說說看,他都會些什麼勾當?“ ”此人不但輕功和指上功夫了得,對暗器、迷藥、五行八卦那一類的旁門左道之術也很精通。當年我家的青瓷花瓶被盜,便是因為他用迷藥迷倒護寶之人而得手的。“吳定百笑了笑,沒有說話。

俞智先接著道:”而此人最精通的卻是喬裝易容之術。我想講一段親身經歷的事給二位聽聽。那是發生在今年七月間的事。蘇州恆通綢緞莊的陳老闆接到了趙達飛的盜帖,要在當夜三更前盜走陳老闆的家藏珍寶一隻花形玉雕杯。當時陳老闆請來了三位武林中人幫助護寶——我也在其中。那晚將近三更時,陳老闆說他要去方便一下,就推門而出。過了一會兒,陳老闆返回了廳中,坐了不長時間,他說今晚吃壞了肚子,還要去方便方便,又出門而去。待他走了之後,我們三人卻突然發現,放在桌上的玉杯不見了。當時我們既感到驚訝,又覺得奇怪,因為整晚除了我們三人始終待在屋裡以外,惟有陳老闆曾進出這廳中,玉杯怎麼會不見了呢?難道是陳老闆給帶了出去?但這又怎麼可能呢?

“我們急忙去茅廁尋找陳老闆,卻發現陳老闆已被人點了穴道倒在茅廁門前。我們將他的穴道解開,問他如何遭人暗算。陳老闆說一走到這兒,後背被人連點數指,他便倒地什麼也不知了。我們問他剛才進屋時可曾動過桌上的玉杯,他卻一臉茫然地說:‘我一到了這兒,便被人暗算,如何再進入屋中?’我們聽了這話,頓時目瞪口呆,心裡卻都明白,第二次進入廳中的‘陳老闆’是假的,那一定是趙達飛扮的,他透過喬裝易容,在我們的眼皮底下盜走了玉杯,而我們竟然誰也沒有察覺。這件事說出來,真是臉上無光,不過趙達飛的易容之術實在讓人防不勝防。”

魏擁城聽了這段故事,頓時變了臉色,道:“今晚趙達飛會不會喬裝易容混進府內?”俞智先笑著道:“即使他能混進府中,我們也不必擔憂,只要不讓他進入這廳中,他休想碰到這幅畫。”魏擁城恍然道:“對!今晚只要我們不出去,也不讓任何人進來,無論他扮成什麼人都毫無作用。”魏擁城的目光轉向吳定百,卻發現他正低著頭慢慢地踱著步子,神色陰沉,似乎在想著心事。魏擁城略想了想,便揣度出他的心中所思,道:“ 吳捕頭是不是為朱總鏢頭那邊感到擔憂?”吳定百停下腳步,轉頭看了魏擁城一眼,卻沒有說話,只是嘆了口氣,依舊來回走動著。魏擁城知道自己的話說中了吳定百的心事,便安慰道:“朱總鏢頭是個老江湖,有一雙火眼金睛,手下又多是精明強幹之人,豈能看不出趙達飛玩弄的伎倆。”吳定百苦笑一下,道:“白天時我和朱總鏢頭想到了趙達飛會用一些手段前來盜寶,無論他是用毒、下迷藥、射暗器;還是挖地道、穿屋頂;或是使用調虎離山、聲東擊西之策,我們都準備好了對付的方法。但是我倆獨獨沒有想到趙達飛會精通易容之術。”他望了望窗外,東大街的上空並沒有煙花升起,說明昌武鏢局那邊仍然一切正常。他焦慮地又嘆了口氣,接著道:“朱總鏢頭其實是個粗心人。”話語中流露出對朱昌武能否看破趙達飛的易容之術殊無把握。

俞智先想了想,道:“何不派個人過去,將趙達飛這等狡儈的手段告知朱總鏢頭,讓朱總鏢頭也好有個防備。”“就外面那些人?”吳定百搖了搖頭,“依這些人的本事,只怕他們未去到昌武鏢局,便已遭了趙達飛的暗算。”俞智先沉吟一會兒道:“要不我去一趟如何?”吳定百眼睛一亮,看著俞智先道:“俞兄願意走一趟,這樣則是最好,只是俞兄此去恐怕會錯過與趙達飛的見面,俞兄從江南千里而來,這個……”俞智先微微笑道:“咱們同仇敵愾,當以大局著想,我若要報仇,以後有的是機會,何必在乎今晚。”吳定百道:“俞兄胸懷大度,令人佩服。在下先謝過俞兄。”說罷,拱手施禮。俞智先忙還禮道:“吳捕頭何必如此客氣,區區小事,不足掛齒。”吳定百從腰間摘下了自己的捕牌,遞與俞智先,道:“你帶上這個牌子,到了昌武鏢局,只要把它亮出來,鏢局中人就會放你進去。你見到朱總鏢頭,便對他說,趙達飛精通易容之術,所以五更前什麼人也不能讓他進,即便是親爹親孃、老婆孩子也不可以。因為這些人都有可能是趙達飛扮的。”俞智先點了點頭,接過捕牌揣入懷中,道:“這裡的事便麻煩吳捕頭照料了。”吳定百道:“你放心,趙達飛若是敢來,我這口刀決不放過他。”魏擁城則道:“俞俠士路上可要小心了!”俞智先帶上劍,說了句“我去去就來”,轉身出門而去。

三 聽梆時間慢慢地過去,夜色更加濃了。魏擁城望了望窗外,道:“現在快到五更了吧?俞智先怎麼還沒有回來?”吳定百心中也感到納悶,按理說從魏宅到昌武鏢局的路程並不是太遠,即便是一個不會武功的人,半個時辰一個來回也已經足夠,可是此時距俞智先離開已有半個多時辰,為何還不見他返回呢?難道他當真在路上遭遇了不測?還是去了鏢局後,被好客的朱昌武留下來一起飲酒品蟹呢?

“此人敢向趙達飛尋仇,武功自然不同尋常,若是他當真在路上碰上了趙達飛,最少不該落敗。會不會此人是個好酒貪吃之人,去了昌武鏢局,看到美酒佳餚,勾出了饞蟲,朱總鏢頭再一挽留,他便索性待在那裡。”吳定百也覺得自己的這種猜測有些牽強,但他實在想不出別的理由。

“那也不好說。”魏擁城道,“五更快到了,為什麼趙達飛還不現身?” “或許他已找不到下手的機會。”魏擁城不失時機地奉承了一句:“有冀中第一名捕在此,神偷也得甘拜下風。”吳定百略笑了笑,但他的內心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時間過了這麼久,趙達飛為什麼還不現身盜畫?他到底在等什麼?俞智先真的被留在鏢局了嗎?他會不會在路上出了意外?吳定百以他多年做捕頭所特有的敏銳,感覺到這看似無事的平靜之中,正潛藏著一股洶湧的暗流,但他實在想像不出,那茫茫夜色之中,醞釀著怎樣的陰謀與奇變。

他忽然想到,現在即使有個俞智先從外面走了進來,這個人就會是真的俞智先嗎?會不會是趙達飛易容假扮的?如何分辨是真是假?他想起俞智先曾說過“趙達飛只有七個手指”,也許只有透過查驗手指方能辨出真偽。吳定百感到心裡有一些緊張,甚至有些發慌,但他的神情看上去依然鎮定自若,他手中一對鐵球所發出的聲響依然不急不緩。

外面響起了五更的梆聲。檀木畫匣依舊完好無損地放在桌子上。趙達飛並沒有出現,俞智先也沒有回來。

魏擁城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凝神又聽了一遍,才確定那的確是五更的梆聲。他看著桌上安然無恙的畫匣,緊繃的神經終於鬆懈了下來。吳定百卻站起身哈哈大笑,笑聲驅走了籠罩在他心頭的焦躁和不安。對於趙達飛的沒有出現,他既感到不解,又有些失望,但無論如何,今晚的較量是他贏了,他得意地道:“一指神偷不過如此!”魏擁城也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笑著道:“有吳捕頭在此,趙達飛連動手一試都不敢,看來神偷若遇到名捕,也只有變成縮頭烏龜了。”吳定百經魏擁城這麼一誇讚,說話的語氣也有些狂妄起來:“咱們保定府豈容那些雞鳴狗盜之徒前來逞威。其實今晚我還真想見識見識這個一指神偷到底有什麼本事,敢如此飛揚跋扈,不曾想他不戰而退,真是掃興。”魏擁城附和道:“吳捕頭藝高人膽大,佩服!佩服!”吳定百望向窗外,道:“魏老闆,現在五更已到,趙達飛不會再來了,你可以安心去大睡一覺,我還要到鏢局那頭去看看。”他笑著道:“去看看朱鏢頭和俞智先是否已將趙達飛拿下。” “吳捕頭請便。” “吳某先告辭了。”吳定百大步離去。

出了魏府,吳定百施展輕功向東大街奔去。一路上涼風拂面,吳定百的心情漸漸冷靜下來,一些不解之事又一次湧上心頭。趙達飛今晚為什麼沒來盜畫?他也沒有去鏢局盜劍,因為東大街的上空並沒有出現示警的煙花。他下了盜帖,就該有行動,不戰而敗這算是什麼?趙達飛雖為盜賊,也算得上是這一行的成名人物,他怎能如此輕易地毀了自己的名聲。

難道他別有陰謀?明著是要盜畫、盜劍,將大夥的注意力引到魏府和昌武鏢局,暗中他卻幹了別的勾當?俞智先呢?他現在到底在哪裡?吳定百感到今晚的事實在透著古怪,他決定先見朱昌武,與朱昌武商議分析,或許能看出其中的端倪。

他來到了昌武鏢局的門前,看到鏢局大門緊閉,便走上前去扣了扣門環。門內立刻有人問道:“什麼人?” “是我!”吳定百大聲道,“吳定百。” “噢!是吳捕頭。”門內人顯然聽出了吳定百的聲音。大門被開啟,從裡面迎出來一個身穿勁裝的粗壯漢子。

“吳捕頭請進。”吳定百認得這個粗壯漢子是鏢局中的鏢師鐵爪李二,便笑著道:“趙達飛可曾露面?”說著大步邁進門內。 “沒有。”李二跟在旁邊,卻用一種驚訝和迷惑的眼神看著吳定百,“吳捕頭怎麼會到這兒來?” “怎麼?不歡迎我嗎?”吳定百故意板著臉道,他發現李二臉上的神情有些異樣。

“小的哪敢有那個意思!吳捕頭不要誤會。”李二忙賠笑解釋道。他似乎還想說什麼,又怕說出的話不恰當,得罪了吳定百,只好忍住不說。

“你們總鏢頭現在哪裡?”吳定百問。他掃視四周,發現在那些黑暗的角落裡隱隱有寒光閃動,顯然這院中仍埋伏著眾多執刀拿劍的武林人物。吳定百心中暗想:五更已過,這些埋伏也該撤了,朱昌武未免太謹慎了。李二朝正廳一指,道:“總鏢頭與孫副鏢頭在廳中飲酒。”吳定百不再理會李二,直朝正廳走去,走到距廳門約有七八步的距離,便朗聲笑道:“朱總鏢頭,喝酒可別忘了愚兄。”若是往日,朱昌武一定會迎出門來,笑著道:“我這裡早已備了兩壇沒啟封的好酒,等著與吳兄共飲。”而現在吳定百一直走到廳門前,也不見朱昌武迎將出來。吳定百的心中不禁有些納悶,他回頭看了一眼李二。李二的臉上也露出了詫異的神情,喃喃地道:“總鏢頭應該在廳裡,沒見到他出來過。”吳定百伸手將門推開,向內觀看,只見廳中燭火通明,正中擺著一張八仙桌,桌上杯盤狼藉,有兩人坐在椅子上,頭枕著胳臂伏在桌面。吳定百一眼便認出,這兩人正是朱昌武和孫副鏢頭,看二人肩頭起伏、鼾聲陣陣,卻是正在沉睡。

兩人為什麼要睡在這裡?難道是酒喝多了,好不容易捱到五更,實在支援不下去,便趴在桌面上睡著了?但是吳定百卻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這種不妙的感覺讓他立刻緊張起來。他走到桌子旁,看到桌面上並沒有斷虹劍;他低頭看朱昌武的腰間,也沒有劍。

“斷虹劍被盜走了!”這是閃現在吳定百頭腦中的第一個念頭。他用手推了推朱昌武,口中急切地喚道:“朱總鏢頭!朱總鏢頭!……”朱昌武沒有反應。吳定百伸手搭了搭他的脈搏,發現他的脈象緩慢而沉重,並不像被人點了穴道,卻似是中了迷藥而沉睡不醒。

吳定百又來到孫副鏢頭的身旁,用力地搖了搖他的肩膀。孫副鏢頭同樣沒有醒轉。吳定百大步走出廳外,問站在門外的李二:“今晚有什麼人進入這廳內?”李二在門外已看到廳內的情景,但是由於朱昌武曾有過指令,今晚不准他們進入廳中,因此他並不敢入內察看。他小心地答覆著吳定百的問話:“除了那個拿著吳捕頭捕牌的俞智先來過,說是有要事要見總鏢頭,我們徵得總鏢頭的同意,放他進入,再沒有任何人進去過。” “俞智先?”吳定百心中一動,“他現在哪兒去了?” “他進入廳中不長時間便出來了,說是要返回魏府。” “他……他早就走了?”吳定百已經變了臉色。

“是呀!他走了已有半個多時辰了。”吳定百忽然間想起了什麼事,頓時又氣又惱,他恨恨地道:“好一個趙達飛!好一個俞智先!”便在此時,遠處竟傳來了五更的梆聲,在這寂靜的夜裡,那聲音聽來異常地清晰、響亮。然而這幾聲梆聲卻如重錘一般敲在吳定百的心上,他一把揪住李二的胸前衣服,猛地將他拉到自己的面前,用一種近乎顫抖的聲音問道:“現在是幾更?”李二嚇得變了臉色,慌亂地道:“剛……剛剛才敲過五更。” “那麼我來這兒時還是四更天了?” “是呀!當時我還感到奇怪,怎麼五更未到,吳捕頭便離開了魏府。”吳定百的心中頓時明白了許多事,他鬆手放了李二,雙眼無神地望著前方,全身猶如虛脫般木立在那兒,呆了半天,才回過神來,衝著李二大喊一聲:“快去拿解藥救醒你們的總鏢頭!”在李二還沒有反應過來時,他已施展輕功如飛而去。

他剛出了鏢局的大門,遠遠便看到西方天空亮起了數道煙花,那正是西大街魏府的方向。魏府發生了什麼緊急的事情?是不是《芙蓉錦雞圖》被盜了?吳定百腳下生風,不一會兒工夫便到了魏府。他一進入宅門,就看到院中人聲喧譁,亂成一團。魏擁城站在廳門前,一臉焦急無奈的神情,當看見吳定百進來,如同看到救星般,立刻三步並作兩步地迎了過去,開口便道:“吳捕頭,《芙蓉錦雞圖》不見了。” “怎麼不見的?”吳定百強作鎮定。

“你走之後,我想將畫放起來,去好好睡一覺。我剛拿起畫,卻聽到外面有人喊我,我聽那喊聲以為是吳捕頭的聲音,尋思著一定是吳捕頭還有什麼話要囑咐於我,便放下畫出門相見,到了外面卻沒有看到吳捕頭的身影。我詢問了守在外面的莊丁可曾見到吳捕頭返回,他們都說沒看見。我想也許是自己由於睏乏而產生了錯覺,就沒當回事,返回廳中卻發現桌上的畫不見了。”吳定百扼腕長嘆:“好一個一指神偷,果然名不虛傳!” “是趙達飛將畫偷走的?”魏擁城驚異地問。

“不是他又會是誰。” “他……他不是要在五更前盜畫嗎?可是剛才明明五更已過,他……他怎能言而無信?” “咱們聽到的梆子聲,便是趙達飛敲的,他盜畫時其實並沒有到達五更。” “這……” “魏老闆,那個俞智先你是從哪裡找來的?” “是一個朋友介紹來的。” “你那個朋友是做什麼的?他是哪裡人?” “他是江南人,常到這兒來做生意。”魏擁城又問:“俞智先他怎麼了?”吳定百仰首望天,緩緩地道:“他就是趙達飛!”魏擁城驚愕得張大了嘴,半天說不出話來。

四 探美

吳定百來到了大街上,他想城門這時還沒有開,趙達飛未必會離開保定城,他還有機會抓住趙達飛,雖然這機會非常地渺茫,但是他決不能放棄,否則他和朱昌武的面子今晚丟得實在太大,傳到江湖上真是莫大的恥辱,他不能這樣輕易認輸。他在街面上迅速地穿行著,兩隻眼如鷹般捕捉周圍隨時可能出現的敵蹤。

天上月彎如鉤,寒星疏落,地面上更是寂靜無聲,不見人影。茫茫夜色之中,偌大的保定城內,哪裡又能找到趙達飛的行跡。

吳定百來到一個十字路口,正感到茫然無措,不知所去之時,忽聽右側有個聲音在喊他:“吳捕頭。”吳定百全身一震,轉頭看去,只見一個黑影站在離他約十四五丈的地方向他招手,黑夜中看不清那人長得什麼模樣,身材依稀與“俞智先”有幾分相似。吳定百立刻施展輕功撲了過去。那黑影也展開輕功,向前飛奔。

兩人在街面上一前一後如飛而行,但吳定百無論怎麼樣加快速度,那黑影始終與他保持十二三丈的距離,有一會兒吳定百故意放緩了腳步,那黑影也馬上減慢速度,卻像是生怕吳定百跟不上他。

吳定百邊追邊想:這人是誰?是趙達飛?他的輕功明顯在我之上,卻如此不緊不慢地領著我跑,到底要把我引向何處?是不是又想玩弄詭計?吳定百明知這樣跟著別人跑,會有危險發生,但他現在已經沒有退路。

又奔行了一會兒,那黑影忽然加快了腳步,在街道上左轉右拐,往一條衚衕裡一鑽,消失了行蹤。吳定百也緊跟著追進了衚衕,他從衚衕的另一頭穿出時,發現眼前又是一條街道,那黑影卻不見了。吳定百四下裡仔細搜尋,卻突然發現這條街道右側不遠處便是自己的家。他心中大震:這人把我領到這兒幹什麼?難道他想對我家人發難?想到這兒他不禁驚出了一身冷汗,三個月前廟會上那驚魂的一幕再一次在頭腦中閃現。他加快腳步向他的住宅奔去。

剛能看到家門,他便發現宅門外站著一人。吳定百手中的刀握得更緊,迅速地掩了過去。待到了近前才發現那人竟是個女子。

淡淡的月光下,只見那女子有著一張美麗的面容,但肌膚蒼白,雙頰深陷,臉色非常地憔悴,惟有一雙眼睛還有些神采;單薄的身體被包在一件厚厚的披風裡面。她站在清冷夜色中,更顯得柔弱悽美,楚楚動人。

吳定百驚呼道:“瓏兒,怎麼是你?”那女子正是他的女兒——玉瓏。 “爹!”玉瓏也看到了吳定百,立刻迎了過來。

吳定百則用驚奇的眼神看著自己的女兒,看著發生在女兒身上的變化。玉瓏自從三個月前得病以後,身體越來越是虛弱,最近一段時間更是病得厲害,下床走路需有人攙扶才行,有時甚至連吃飯飲食都要別人喂她。吳定百在這三個月內更是從未見過女兒笑過。但是現在女兒不但能夠自己行走,而且臉上露出笑意,面色神情大勝從前。吳定百又驚又喜,問道:“瓏兒,你的病……你的病好了?”玉瓏笑著點了點頭。

“怎麼好的?” “是趙大哥治好了我的病。” “趙大哥?哪個趙大哥?”女兒的回答令吳定百一怔。

“他說他名叫趙達飛。” “誰?”吳定百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趙達飛。”玉瓏又重複了一遍。

吳定百仔細地端視著女兒,他看到女兒的笑容很自然,神情沒有異樣,並不像是受過驚嚇而胡說八道。吳定百又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玉瓏並沒有直接回答父親的問話,卻從披風之中拿出一個狹長的紅布包袱——那包袱原本就在她的手中,只因披風太大給遮住了——她將包袱遞給了父親。吳定百伸手接過,問道:“這是什麼?”玉瓏道:“是趙大哥讓我交給你的。”吳定百瞅了一眼包袱,又看看女兒,一時間心中疑惑不解:聽女兒一口一個“趙大哥”,叫得那麼親切,莫非真的是趙達飛醫好了她的病?今日白天女兒還臥床不起,趙達飛是什麼時候給女兒治的病?難道就在今夜?他又是用什麼方法讓京城名醫都表示無能為力的女兒病情大為好轉了呢?這個一指神偷今晚又是盜寶、又是救人,他到底為了什麼?他又是怎樣一個人?

吳定百用手捏了捏包袱,驀地心頭一震,神情大變,他立刻蹲下身來,將包袱放在地面上開啟。從包袱中赫然展現三件東西——一柄帶鞘的劍、一隻檀木匣子和一塊牌子。

牌子是他的捕牌。檀木匣子卻是那隻魏大老闆用來裝《芙蓉錦雞圖》的畫匣。吳定百迫不及待地將匣子開啟,看到裡面果然放著一軸畫,他取出畫展開,認得那正是宋徽宗趙佶的傳世精品——《芙蓉錦雞圖》。吳定百放回畫軸,又將劍拿起。他緩緩地自鞘中抽出劍來,月光下,可見劍身古拙的花紋之中凸現三個篆字“斷虹劍”。這柄劍不是朱昌武的斷虹劍又是什麼!吳定百將劍往鞘中一送,猛然抬起頭,用冷峻的目光看著女兒,正色問道:“趙達飛什麼時候將這些東西送給你的?”玉瓏並沒有露出害怕的神情,她從容地道:“是初到五更的時候。他還寫了一封信,並讓我將這封信轉交給您。他說爹爹你只要看過這封信,便知道他今晚的所作所為是為了什麼。後來他說要帶我去見爹爹,就把我背到這裡。他讓我在這兒等您,然後就獨自走了。我站在這裡待了不長時間,爹爹便來了。”說完又取出了一封信遞與吳定百。

吳定百接過信展開,信一共是三張,紙面上墨跡初幹,顯然是才寫不久。他藉著月光看著信的內容。

當他將三張信全部看完,卻目瞪口呆,久久說不出一句話。玉瓏走過來依偎在父親的身旁,輕輕地叫了聲:“爹!”吳定百無限深情地看了女兒一眼,將手放在她的肩頭親切地拍了拍,目光又轉向微露曙光的東方天空,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心中感慨萬千。

五 化身

原來三個月前在保定城外的廟會上,因盜竊金佛,而被吳定百和武僧追捕,後來用刀挾持吳小姐,才得以逃脫的江南盜賊“靈貓”,便是趙達飛的師弟。趙達飛與他同為九華山鐵霞道人的弟子。兩人雖是同門師兄弟,但性格、品行、為人行事卻大不相同。趙達飛俠肝義膽,雖然為盜,所作所為無一不是懲強扶弱的俠義之舉。有一些被趙達飛光臨過的豪強惡霸便惡語中傷,到處捏造謠言,把趙達飛說成是無惡不作的大盜。可是在江南地區,提起趙達飛,大部分老百姓都會伸出大拇指,說一聲“俠盜”。“靈貓”則不同,他行竊的物件不管是善是惡,只要他看好的東西,非弄到手不可,並且有時為了成功不擇手段,殺人致命也在所不惜,他屬於那種為害百姓的惡盜。

鐵霞道人早已對“靈貓”的行為大是不滿。“靈貓”在保定做過那件案子後,被鐵霞道人聞知,他再也看不下去了,一怒之下下山將“靈貓”擒回,關入悔過窟中,讓他面壁悔過三年作為懲罰。而作為師兄的趙達飛對師弟做出這等辱沒門庭的事也深感慚愧,當他聽說吳小姐因為經受了那次驚嚇而久病不起時,便決定要想盡一切辦法醫好吳小姐的病,來彌補師弟所犯下的過錯。

要治病趙達飛首先想到了京城名醫傅藥師。傅藥師是他的好友。他認為傅藥師的醫術天下無雙,許多醫生治不了的疑難雜症,傅藥師則手到病除。而當他千里迢迢趕到京城見過傅藥師之後,卻大失所望。傅藥師對趙達飛說,他已經為吳小姐看過病,他遺憾地表示,他對吳小姐的病無能為力。但是傅藥師又說,吳小姐的病也並非無法可醫,只是心病尚須心解,當初她因驚嚇過度,導致氣血滯淤而入病,若是她能再遇到一件令她非常高興的事,使鬱結在心頭的陰霾得以驅散,氣血能夠暢通,她的病便不治而愈。只不過能令吳小姐真正高興的事做起來很難,傅藥師和吳定百及其家人曾多次努力試過,均不見效果。最後傅藥師對趙達飛說:“我知道你的本事很高,又有一顆非常聰明的頭腦,我希望你這回能夠當一次醫生,琢磨出一個妙法,能令吳小姐展顏一笑,使她的病得以康復,也了卻我的一樁心事。”趙達飛告辭了傅藥師之後,便直奔保定城而來,他決定要靠自己的努力醫好吳小姐的病。當趕到保定城時,他已想好了醫病之策。

入城之後,他先打探了吳府的所在,當天夜裡三更,他潛入吳府,進入吳小姐的閨房。玉瓏當時並沒有睡,見有陌生人突然闖入,嚇得張口便要呼喊,卻被趙達飛伸手捂住。趙達飛對她小聲地說:“我不是壞人,我來這兒並沒有惡意,你別害怕。”說完便鬆開了手。

玉瓏驚魂甫定,見眼前之人面帶微笑,確實不像是惡人,便不再呼叫,用虛弱的口氣問道:“你是什麼人?你來這兒幹什麼?”趙達飛道:“我叫趙達飛,我來這兒是想偷走一樣東西。” “你想偷什麼?”玉瓏驚問道。

“我要偷走你身上的病。” “你……你胡說!”趙達飛又笑了笑,話題一轉道:“你非常喜歡、卻又得不到的東西是什麼?”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或許我能幫助你得到這件東西。”玉瓏眼睛一亮,隨即又垂下目光道:“那不可能?” “你怎麼知道那不可能?” “因為那是魏大老闆最喜愛的一幅畫,誰也休想從魏大老闆的手中得到這幅畫。” “什麼畫?”趙達飛緊接著問。

“《芙蓉錦雞圖》。”玉瓏脫口道。她自幼便喜歡丹青繪畫,十餘年來樂此不疲。她尤其喜愛畫花鳥,對歷代名家的花鳥畫非常地欣賞。她早就聽說西街魏大老闆珍藏著一幅宋徽宗的名作《芙蓉錦雞圖》,她雖然很想一睹名家的佳作,但魏大老闆對這幅畫愛若至寶,從不輕易示與別人觀看。她家與魏家也沒有太深的交往,她自然沒有機會得以觀賞,她只有將這份願望深深地埋在心裡。此時趙達飛突然問起,她情不自禁地說了出來。

“《芙蓉錦雞圖》,《芙蓉錦雞圖》。”趙達飛輕聲地重複了兩遍,又問:“你認為保定城內什麼東西最難偷出來?”玉瓏詫異地看著趙達飛,問道:“難道你想去偷嗎?” “是的!我是想去偷。”趙達飛肯定地道。

玉瓏忽然動了好奇心,道:“只怕你沒有這個本事。” “你到說說看,那是什麼東西?是誰家的?” “昌武鏢局朱總鏢頭的斷虹劍。”玉瓏道。由於吳定百與朱昌武私交頗密,兩家的走動也很頻繁,所以玉瓏對這位朱叔叔的事頗多瞭解。在她心目中,朱昌武劍術超凡,結交甚廣,是個非常有本事的人,對手中的那柄斷虹劍更是愛逾性命。誰要是想盜走他的寶劍,玉瓏覺得那是不可能的事。

“斷虹劍!”趙達飛又重複了一遍,然後道:“我要在明天晚上將這兩件東西給盜出來,你信不信?” “不信!” “我還不是偷偷摸摸地去盜,而是先向這兩家人送上帖子,告訴他們我要取他們的何種寶物,並給自己規定了盜取時間,讓他們有了防備,我再下手。”玉瓏更是不信,她覺得眼前這個人完全是在胡說八道。“你若不信,明天晚上五更時不要睡覺,屆時我會將這兩件東西拿給你觀看。”趙達飛道,“但是今晚我見你的這件事和我對你說過的話,你千萬不能對別人講,連你的父母也不能說,否則你就見不到那幅《芙蓉錦雞圖》了!”說完便出門而去。

玉瓏看這個人來去匆匆,又說了一些莫明其妙,甚至非常狂妄的話,她不但沒有害怕的感覺,反而覺得非常有趣。她躺在床上,心想此人既然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到這裡,一定有不平凡的本事,難道他真的能盜來那兩件寶物?但是玉瓏又想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將寶物盜來給我看呢?

這一夜玉瓏睡得很晚。第二天她陸陸續續地從前來看她的母親口中得知:父親今天上午接到了魏大老闆的邀請,說是有一個名叫趙達飛的江南盜賊晚上要到魏府盜畫,魏大老闆特來請父親屆時前往魏府護畫;朱總鏢頭過了不長時間也來了,說趙達飛給他下了帖子,要在五更前偷他的斷虹劍,朱總鏢頭特來向父親討教。兩人在一起談了很長時間,朱總鏢頭才離去。

玉瓏聽了這些情況,才意識到昨晚那個青年人並不是在胡說,他竟是真的要盜寶。但是自己與他素不相識,他為什麼要為我偷東西?他真的有本事能在一夜間將那兩件寶物給盜來嗎?玉瓏感到困惑不解,她雖然知道這件事關係重大,但她並沒有向家人透露她見過趙達飛的事,她的內心深處,卻隱隱地希望趙達飛能盜走那兩件東西,特別是《芙蓉錦雞圖》,她真的好想一睹名畫的風采。玉瓏一想到自己有機會能見到宋徽宗的真跡,她那靜如死水的內心便如被投進一顆石子般蕩起了陣陣漣漪。

這一天玉瓏覺得自己的精神好了許多,吃得也比往日多了,她希望白天早些過去,黑夜快些來臨……

趙達飛一大早便找來了兩名乞丐,每人給了五兩銀子,讓他們把他的盜帖分別送到魏府和昌武鏢局,並叮囑二人,如果有人問讓他們送帖子的人長得什麼模樣,就說是一個相貌英俊的年青人。那兩人見有銀子可賺,自然非常爽快地答應了,並依著趙達飛的話去做了。

趙達飛又找到一名在保定做生意的江南人——他以前便認識此人,知道此人與魏擁城有生意往來——趙達飛對那商人說了自己到保定來的目的,現在準備要做什麼,並懇請那商人幫他個忙,讓那商人把他當成為趙達飛的死敵頭“俞智先”介紹給魏擁城,助他對付“趙達飛”,保護名畫。這樣趙達飛仗著在保定城再也無人認識他,他作為盜寶者卻以護寶者的身份混進了魏府。

到了晚上,趙達飛感到時間已經差不多時,便開始他的表演。他以“俞智先”的身份得到了吳定百的捕牌,可以自由出入埋伏重重的昌武鏢局。趙達飛見到朱昌武時,朱昌武正與孫副鏢頭在飲酒,並且二人都已有了三分的醉意。朱昌武豪爽好客,見是吳捕頭派的人來,自然是熱情相待,邀請共飲。趙達飛正中下懷,當然不會推辭,只不過他在為朱昌武與孫副鏢頭斟酒時,將暗藏在指甲中的迷藥非常巧妙地彈入到二人的酒杯之中。朱昌武與孫副鏢頭毫無察覺,飲盡杯中酒後,立刻被迷倒昏睡過去。趙達飛輕輕鬆鬆地取下朱昌武身上的斷虹劍,藏入衣中,大搖大擺地走出了昌武鏢局。而守在院中的眾人卻被矇在鼓裡,對廳中發生的事則毫不知曉。

趙達飛又返回了西大街,他找到了報更的更夫,將他點倒,取走了打更用具,來到魏府牆外,提前敲響了五更的梆聲。他料定吳定百與魏擁城決不可能想到他們聽到的“梆聲”竟會是假的,他們會以為在這場盜與防盜的較量中他們已經贏了。而吳定百見這邊事情已了,因迫切地想了解昌武鏢局那邊的情況以及“俞智先”為何一去而不返,會立刻奔鏢局而去。趙達飛眼見吳定百走後,他再次潛入魏府,在廳外學著吳定百的聲音呼喊魏擁城,魏擁城出門尋覓時,他迅速地進入屋裡,盜走了名畫。

這就是趙達飛盜寶的過程。

六 療疾

趙達飛來到玉瓏的閨房時,玉瓏並沒有睡,她在等。她看到趙達飛拿著一個狹長的包袱走了進來,她感到自己的心在“怦怦”直跳。趙達飛把包袱往梳妝檯上一放,笑著道:“你該知道這裡面是什麼東西。”他說著將包袱開啟,從裡面展現出畫匣、寶劍和捕牌。玉瓏緊張得連呼吸都急促起來,她的雙眼一眨不眨地看著趙達飛將畫從畫匣中拿出來,在梳妝檯上慢慢的開啟。

藉著燈光可見畫面上繪著兩枝盛開的芙蓉,一隻色彩斑斕的錦雞和一對翩翩飛舞的蝴蝶,芙蓉枝被錦雞壓得很低,錦雞則注視頭頂的蝴蝶,三者相映成趣,生動活潑,畫面構思巧妙,佈局恰當,不愧為工筆花鳥畫中的精品。畫上還有趙佶親筆書寫五言詩一首。

玉瓏情不自禁地起身下床,走到畫前,全神貫注地欣賞起畫來。那張本來愁雲密佈的面孔,猶如被一陣風吹散了般,露出了春花一樣的笑容。這一笑彷彿讓整個房間都充滿了暖意,那畫中的芙蓉花因這一笑而顯得更加嬌豔,錦雞的啼鳴好像就在耳邊。她輕聲讚道:“這是真跡!好一幅《芙蓉錦雞圖》!”趙達飛看到吳小姐的臉上露出笑容時,他不由得長長吁了一口氣,心中的一塊石頭悄然落地。他知道自己的一番努力並沒有白費,終於博得美人的開心一笑。這一笑就表明籠罩在吳小姐心頭的陰影已經被驅逐,行淤化滯,三個月的纏身惡疾隨著一笑而煙消雲散。雖然她的身體現在還很虛弱,但要恢復到以前的健康狀況,那只是時間的問題。趙達飛按捺不住內心的興奮,猛地往空中揮一下拳頭,他為自己的智慧、膽氣而感到自豪,他覺得今晚的這次盜寶對他一生而言,都是別有意義的一次,他會永遠記住這一天。

趙達飛發現有了笑容的吳小姐顯得更加美麗動人,他不由得看得痴了,心中暗想:“她不愧被人們稱為保定最美的女人,果然是貌美如仙。”玉瓏聚精會神地欣賞著那幅《芙蓉錦雞圖》,被那精美的畫面所吸引。過了良久,外面傳來了五更的梆聲,她這才如夢初醒,一抬頭見趙達飛正在看著自己,她臉上一紅,垂下目光,問道:“趙……趙大哥,你是怎麼樣將這兩件東西盜出來的?”趙達飛笑了笑:“憑腦子,憑本事。”玉瓏用讚賞的目光看著這個其貌不揚,卻神通廣大的年青漢子,又問道:“你為什麼要將這劍與畫盜來給我看?” “因為我想醫好你的病!” “我的病?” “你不覺得你的病現在已經好多了嗎?”經趙達飛這麼一提醒,玉瓏才察覺發生在自己身上的變化。她剛才從床上毫不費力地起身,來到梳妝檯前看畫,並且一站就是這麼長的時間,這在以前的三個月中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她從梳妝檯的鏡中,看到了自己臉上又露出了久違的笑容;更重要的是她身上那種慵懶無力,虛弱不支的感覺沒有了。彷彿在這三個月中,她始終揹著一件沉重的包袱,而現在這包袱竟奇蹟般地不見了,她頓時有一種重見天日之感。她驚喜道:“我的病?我的病好了!”

(玉瓏頓時有一種重見天日之感。她驚喜道:“我的病?我的病好了!”)

趙達飛笑著道:“你的病被我偷走了。” “偷……偷走了?” “昨晚我一見你便說過,我要偷走你的病。但若想把你的病偷走,則必須要做一件令你意想不到的驚喜之事,所以我就想到了這個方法,這個方法雖然不是最好的方法,但現在看來卻很管用。”玉瓏聽得似懂非懂,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趙達飛便把自己此行此舉的原因、過程和目的簡略地說與玉瓏聽。玉瓏聽後,恍然明白,立刻盈盈下拜,道:“趙大哥救命之恩,玉瓏此生不忘!沒病真好!”玉瓏慨嘆道,“我真想到外面去呼吸一下新鮮空氣,去看看夜晚的景色。” “待會兒我帶你出去如何?我要帶你去見你父親。我想他現在一定會在城裡到處尋我,待會兒我去找他,把他引到你面前,給他一個驚喜。” “好啊,那咱們現在就走吧!”玉瓏眼睛一亮,站了起來。

“先別急!我還要先做一件事。”趙達飛問:“你這兒有沒有筆墨紙硯?令尊和朱鏢頭、魏老闆他們並不知曉我今晚所作所為的真正用意,而我又不想對他們當面說明白,因此我要寫一封信給你父親,在信中我會告知他們事情的原委。”玉瓏去取來筆墨,趙達飛展紙揮毫,一揮而就,寫下了三紙長信。待墨幹後,他將信摺好,遞與玉瓏道:“這信還要麻煩你交給你父親。”玉瓏接過信點了點頭。趙達飛看著擺在桌面上的名畫和寶劍,道:“我盜來這兩件東西是為了能夠給你一個驚喜,以達到醫好你病的效果,現在目的已經達到,這些借來的東西也該還與人家了。”玉瓏戀戀不捨地看著那幅《芙蓉錦雞圖》,幽幽地道:“多美的畫呀!若是我能擁有這幅畫該有多好!”她把畫慢慢地捲了起來,小心地放入畫匣之中,輕輕地蓋好匣蓋。

趙達飛注意到玉瓏臉上那依戀的神情,心中一動,道:“以後我會弄來一幅名畫送給你,讓它永遠屬於你。”玉瓏霍然抬頭看著趙達飛,眼睛裡閃著光,道:“這話可是你說的,你要記住你說過的話!”趙達飛微微一笑:“我說過話向來算數。”玉瓏似乎全身突然之間注入許多活力,她將寶劍、畫匣和捕牌包好,轉頭嫣然一笑道:“咱們現在就出去嗎?” “是的。” “咱們從正門走出去?” “不!我不想驚動你家人,還是我揹著你跳牆出去吧!”玉瓏取了一件厚厚的披風披上,不知是因為藥物在她體內發揮了作用,還是她心情愉悅的原因,她的臉色明顯好看了許多,人也顯得格外地有精神。趙達飛背起玉瓏,帶上包袱,出門施展輕功而去。玉瓏覺得自己跟著起起落落猶如騰雲駕霧一般,她把臉輕輕靠在趙達飛的背上,閉上雙眼,感受到男人身上的體溫,呼吸到男人身上散發的氣息,她甚至能聽到趙達飛心跳的聲音,她有一種踏實安全的感覺。

到了正門前,趙達飛停下腳步,放下玉瓏。玉瓏望著滿天的星斗,盡情呼吸著清涼的空氣,她的臉上洋溢著喜色。趙達飛看了看天色,嘆了口氣,道:“夜色真美,可惜我不能陪你多欣賞一會兒!” “你現在就要走嗎?”玉瓏轉頭問。

“時間不早了,我不能再耽擱了。”趙達飛將包袱交給玉瓏,道:“這包袱內的劍與畫還要麻煩你父親替我還給朱鏢頭和魏老闆。”玉瓏伸手接過,點了點頭。趙達飛道:“我該走了。”轉身便要離去。

“趙大哥!”玉瓏忽然輕聲喚道。

“哦?”趙達飛回過頭來。

“我……我還能再見到你嗎?”玉瓏用一雙明若秋水的眼睛看著他。趙達飛感覺到那眼神中蘊藏的深情,他的心裡生出一股暖意,他答道:“會的!” “你要記住你對我說過的話。” “我不會忘記。”趙達飛終於走了。玉瓏望著那遠去的身影,心裡悵然若失,一雙妙目之中竟噙滿了淚水。

趙達飛將這些情況簡略地寫在信上。他在信中還寫道:“我雖為盜,但亦知盜亦有道。此番保定盜寶,只為能醫好令愛之病。既無顯能之心,也無逞強之意,魯莽冒犯之處,尚乞海涵。

”俞智先乃江南常州俞家大公子,與我並不相識,於此事毫無干係,我今晚不過借他名字一用而已。俞父十年前為獨行大盜,所藏之寶皆為不義之財,人人皆可取之。當年我盜他玉杯之時,其已患不治之症,其死與我並無關聯。“第三張信的最下端畫了一隻伸出食指的右手,食指所指卻是一張滿面苦相的美人臉孔。這隻神偷之手這次盜走的不是奇珍異寶,而是美人的鬱鬱不樂,纏身惡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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