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驚喜——《灼人秘密》

一向擅長拍攝泰緬邊境非法移民題材的趙德胤導演初次入圍戛納，竟然是一部心理驚悚作品，完全顛覆了我對他的印象！在今年戛納電影節上他與昆汀塔倫蒂諾熟絡起來，還邀請後者去欣賞這部新作的首映，這一點都不讓我感覺意外。趙導演早期的幾部作品都或多或少在向昆汀致敬，《歸來的人》裡面的小孩街頭槍戰對應《落水狗》，而《窮人麻藥榴蓮偷渡客》的環形敘事結構則呼應著經典作《低俗小說》。然而，沒想到的是這部新作的致敬物件卻從昆汀轉移到大衛林奇了。據說，這個原創性十足的劇本來自劇中女主角吳可熙，是她根據哈維韋恩斯坦的性醜聞中獲得靈感而創作出來。她的編劇才華有點讓我感到意外，但尚未達到驚豔的程度。這個大衛林奇風格的劇本明顯有著《穆赫蘭道》的模仿痕跡，同樣是默默無聞的女演員一心想成為明星的艱辛歷程，在這條成功之路上卻遭遇令人咋舌的非人虐待和難以啟齒的潛規則。

前半段描述女主角為了成名，不惜裸露演出，忍受爛導演的呵斥虐待，甚至在片場遭遇爆炸而受傷。後半段描述她憑藉影片一舉成名後，回到自己家鄉遭遇父親病發，討債人上門追債，以及她和秘密同性戀人之間糾纏不清的故事，情節開始陷入極具大衛林奇色彩的心理驚悚懸疑情節裡，並在一個離奇荒誕的性侵犯場景裡戛然而止。相比起前半段不動聲色的心理分析編排與情感鋪墊，後半段的處理則過於炫技，剪輯和聲音處理有蓋過情節和表演的嫌疑，劇情開始隨著女主角的心理變化而陷入混亂之中，結尾的兩場試演場景的反覆出現屬於膚淺的點題，沒能帶出更深層次的啟示。

影片的風格著實跟趙德胤之前的作品截然不同，真實與幻想的界限飄移不定，不過這種嘗試在前一部劇情片《再見瓦城》裡也有牛刀小試的閃現。令人驚喜地，那個場景裡的蜥蜴再次出現在本片的某個細節裡，產生出有趣的互文性。攝影機緩慢前後推移而營造出不安的壓抑感，以及眾多象徵“符號”接踵而至地出現（餃子、蜥蜴、蟑螂、狗）令這種怪異的氛圍感貫穿影片始終。三位詭異莫測的女性角色有著模稜兩可的真實性，在某種程度上看來，同性戀人與試演競爭者都似乎是女主角多重壓力之下的極端心理狀態投射，這種設定跟《穆赫蘭道》裡女主角想象出來的女同性戀人如出一轍。

最為關鍵的是，這種風格化的女性心理刻畫為這個MeToo運動浪潮下的電影圈揭秘故事找到了最準確的表現角度。女主角吳可熙反覆說的那句臺詞不僅突出她為演繹戲中戲角色而付出的努力，更反映出她在現實環境中遭遇的精神虐待。看得出她在影片中的演繹相當賣力，卻不如當年《血觀音》中的收放自如，更難以媲美她在導演早期三部曲裡的原生態演繹，無論是肢體還是臉部表情都看得出有太過刻意的表演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