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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水滸傳英雄本色之“七宗最”:浮誇映像下的草莽精神最傳神

由 張聆益 發表于 遊戲2021-10-31
簡介長期在洪家班硬橋硬馬、見招拆招偏寫實風格中浸淫的陳會毅,居然在各個打鬥場景都充分運用了“威亞”技術,可能也受限於主演梁家輝、徐錦江等人均不是武行出身,片中各種飛天遁地、爆炸四射基本是當年香港二流動作片的標配,但陳會毅還是在這爛俗動作中玩出了

傾城插曲的電影是什麼

1993年隨著

廣電總局《關於當前深化電影行業機制改革的若干意見》的釋出,意味著內地各地方電影製片廠擁有了自行處理國內外的影片發行事宜的許可權,商業嗅覺敏銳的香港電影

人第一時間湧進了內地電影市場。北影廠與香港“思遠公司”合拍的《黃飛鴻之獅王爭霸》成為首部在內地分賬的內地、香港合拍片,吳思遠的公司從此片中分到了數百萬的發行利潤,而北影廠也是從中獲利頗豐,這直接刺激了兩地電影的頻繁合作。同年西安電影製片廠、湯臣電影公司聯合攝製(資金方面是由湯臣方面投入的)的《霸王別姬》也以同樣的方式在上海等地發行,並創下了一張電影票人民幣50元的紀錄。

93水滸傳英雄本色之“七宗最”:浮誇映像下的草莽精神最傳神

當時兩岸三地的電影人的合作正處於蜜月期

長期浸淫於錄影廳的港片迷們終於有機會在銀幕上看到心儀已久的影片了,其所爆發出的能量出乎了大家的預料,合拍片在1993年達到了高峰。此前1988年至1992年五年時間合拍片才不過61部,而在1993年光北影廠一家就拍了13部之多,像《獅王爭霸》、《東邪西毒》這樣能在港片歷史上留下一筆的經典之作都屬於此類片的範疇。內地影人在此波浪潮中受到不小的啟迪,不論是在商業型別電影製作理念抑或技術、敬業精神層面的都有了長足的進步,但香港電影人也把喜愛跟風搶拍的毛病一起帶到了內地。當時合拍片多以武俠題材為主,銀幕上一時江湖大俠滿天飛,泥沙俱下,不光敗壞了觀眾們的胃口也導致部分質量上佳的作品慘遭蒙塵。老張今天要聊的《水滸傳之英雄本色》就屬於當年被市場小覷的佳作,但經過時光的打磨我們發現其中所“埋藏”的各種亮點可謂良多,有太多地方值得我們回味了。

93水滸傳英雄本色之“七宗最”:浮誇映像下的草莽精神最傳神

央視播放時乾脆就叫英雄本色,估計是珠影廠怕被人罵魔改“水滸傳”

壹 最古早的動作指導——陳會毅

《水滸傳之英雄本色》正是當年合作片潮中推出的一部作品,不過合作方並不是北影或上影而是以嶺南風格著稱的珠江電影製片廠,畢竟從地方文化認同方面來講,香港電影人與珠江電影製片廠有著天然的親近感。導演陳會毅對於年輕影迷來說有點陌生,之前執導過的作品

並不太知名,但他卻是香港龐大龍虎武師行列裡的元老級人物。早在邵氏胡金銓導演1969年拍攝馳名中外的作品《俠女》時就已出道從事動作替身和龍套角色飾演,後來陳會毅和“道長”林正英成為了李小龍的左膀右臂,陳會毅負責上靶(打人)、林正英負責下靶(被打),當時兩人如果不到現場李小龍是不會開工的。李小龍意外逝世後,陳會毅和林正英直接被洪金寶“收編”,成了洪家班的初創元老,並且以動作指導的身份隨洪家班在1983年第二屆香港電影金像獎上憑藉《敗家仔》一舉獲得最佳動作設計獎。80年代中期隨著靈異題材的走紅,陳會毅安心輔助林正英拍攝了諸如《

鬼打鬼

》、《

金裝鬼打鬼

》一系列賣座影片,但這波“殭屍熱”來得快去得也快,到了上世紀90年代香港動作片市場已然成了徐克導演所掀起的新派武俠風了,當時最流行的動作風格是以程小東所引領的飄逸“威亞”風,以硬橋硬馬為主打風格的洪家班算是沒落了,但隨著內地電影市場開放所帶來的無限商機吸引了大批香港動作導演來內地“搶食”。正當紅的李連杰自然是這波風潮的最大受益人,但內地市場當時需求之大足夠容納大批二三線的動作導演,像陳會毅這樣並不大牌但有著豐富經驗的動作片“老人”於是有了獨立執導影片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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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一是陳會毅,他算是香港龍虎武師鼻祖級的人物了

作為動作指匯出身的導演,陳會毅在角色選擇、動作風格、影片整體把握各方面都體現出了強大的整合能力。角色後頭再述,光說動作風格既出人意料但又情理之中。長期在洪家班硬橋硬馬、見招拆招偏寫實風格中浸淫的陳會毅,居然在各個打鬥場景都充分運用了“威亞”技術,可能也受限於主演梁家輝、徐錦江等人均不是武行出身,片中各種飛天遁地、爆炸四射基本是當年香港二流動作片的標配,但陳會毅還是在這爛俗動作中玩出了點新創意,魯智深的“流氓神拳”和虎虎生風的150斤(小說原著中只有67斤)月牙鏟都讓人感嘆魯達再世,而林沖一杆長槍更是耍得矯若驚龍,閱片經驗告訴我除了李連杰在《新少林五祖》中的洪熙官之外沒有誰舞槍能比該片中的林沖更帥,當然影片中公認的動作名場面當然是林沖與陸謙最後對決時使出的一招同歸於盡,林沖直接棄防讓陸謙拿長槍捅了個透心涼而覓得反擊的機會,那股決絕實屬罕見,後來央視拍攝《水滸傳》動作導演袁和平袁八爺直接COPY了這一動作場面,只不過角色換成了陸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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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沖先穿一次

93水滸傳英雄本色之“七宗最”:浮誇映像下的草莽精神最傳神

陸謙在央視版裡還林沖一次

貳 最豪氣的林沖——梁家輝

影片選取的素材是林沖被逼上梁山的片段,林沖的塑造自然是成功與否的重中之重,至於林沖的外貌施耐庵在《水滸》原著第六回《花和尚倒拔垂楊柳豹子頭誤入白虎堂》中施耐庵有過具體描述,“那官人生的

豹頭環眼,燕頷虎鬚,八尺長短身材

,三十四五年紀……”什麼叫豹頭環眼,燕頷虎鬚,八尺身材?看看《三國演義》中對張飛的外形描寫:“玄德回視其人,

身長八尺,豹頭環眼,燕頷虎鬚

,聲若巨雷,勢如奔馬”。所以林沖的形象要按原著來的話就一個活脫脫張飛的屠戶形象,而八尺的身高換算成現代計量單位就該有1米九了,正所謂“豹子頭”、“小張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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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才是“水滸”原著中林沖的形像——小張飛不是白叫的

但我們的傳統戲劇舞臺上林沖早就被塑造成為了儒將形象,這是我們老百姓心目中關於林沖的既定想象,導演當然也不敢出格。但梁家輝版又與原著中林沖逆來順受、安分守己的個性相去甚遠,這一版的林沖是則一副豪氣沖天、重情好義的武痴形象,與魯智深基情四射的兄弟情更是叫人莞爾。雖然影片沒有改變林沖忌憚高逑權勢而委曲求全,萬般無奈才被逼大開殺戒上梁山落草為寇的故事主線,但卻最大程度地體現了林沖八百萬楊禁軍教頭該有的豪邁之氣。這一形象的塑造無疑是深入人心的,以至於後來央視開拍《水滸傳》時就曾力邀梁家輝出演林沖一角,可惜梁影帝嫌戲份少而拒絕了。

叄 最具存在感的林家娘子——王祖賢

以往林沖題材的作品中林娘子向來被當做一個工具人而遭到忽視,其原著量中張氏貞孃的名字幾乎都不曾出現,而該影片找來了當紅的王祖賢,情況發生了變化。王祖賢自1987年飾演《倩女幽魂》中聶小倩爆紅東南亞以來,與成龍、周潤發、張國榮、劉德華等眾多男明星合作了個遍,風頭一時無兩,此番出演林娘子導演陳會毅加她加足了戲碼。

93水滸傳英雄本色之“七宗最”:浮誇映像下的草莽精神最傳神

王祖賢讓林家娘子平添了嫵媚,難怪高衙內要瘋啊

貌美如花是天生之姿自是無須多加修飾,導演和編劇還讓林娘子擁有超乎常人對武痴丈夫的難得理解,面對魯智深誇張跪求讓林沖夜間陪其練武的奇葩要求她居然選擇愉快答應;面對高衙內的囂張調戲林娘子沒有以往作品的驚慌失措,而是鎮定處理(影片讓林娘子有了武功倒也合情合理,畢竟原著中她的父親也是行伍出身的東京提轄官)。貌美、睿智大度,加上與林沖分寸適當的夫妻感情戲都讓王祖賢成了史上最具存在感的林家娘子,賞心悅目。

肆 最魯的魯智深——徐錦江

魯智深是《水滸》原著中最具慧根的智者,生平做慣殺人放火的勾當,可到得頭來卻是那個真正勘破紅塵的人。生擒了方臘之後宋江勸他做官或去名山大寺做主持,他卻只說“都不要……只圖個囫圇屍首,也是強了”。最後在錢塘江畔聽聞潮信,在圓寂前說出的偈語絕對是一副紅塵中修煉得道的意味:“

平生不修善果,只愛殺人放火,忽地頓開金繩,這裡扯斷玉鎖。咦!錢塘江上潮信來,今日方知我是我

!”被金聖嘆評為水泊梁山108將中的上品人物可謂誠不欺我矣!而徐錦江在片中看似臉譜化的表演(他的銀幕形象早就被導演定了型)卻出奇地反襯出混沌表象下慧根深種的裡子,他看似魯莽甚至荒唐的言行下所做出的各種下意識反應都是契合小說原著人物精神的,不管徐錦江本人在演出時有無這種主觀意願,但效果卻是非常之貼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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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錦江當年可能是香港電影界最適合扮演魯智深的演員了

現實生活中師從國畫大師關山月、舉辦過多次個人畫展的徐錦江在香港銀幕上各種莽夫形象塑造,真讓人感嘆他與魯智深是如此的相像。不過還是有人識貨的,憑藉這個角色徐錦江拿到生平第一個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男配角的提名,不過可惜地輸給了當年金像獎最大贏家《新不了情》中的秦沛。

伍 最賤高衙內——單立文

單立文先後五次在不同作品中出演“西門慶”,堪稱華語影壇西門大官人最佳代言人,淫邪、下賤的銀幕形象可謂深入人心,由他出演高衙內基本算是十分正確的選擇。而單立文也以其精湛演技塑造出了一個後無來者的高衙內。當街拉布簾侮辱民女,被魯智深狂揍之後在高逑面前撒潑、舔著臉唱世上只有爸爸好,被林沖一劈兩半之後仍嘴賤的漫畫式誇張倒有了一種莫名的喜感。觀眾既有想讓林沖或魯智深一刀劈了他的衝動,又一種想看他如何繼續耍寶的期待,把“賤”的境界推到如此地步實在是讓人歎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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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賤,當年無人能出單立人其右

多年以後我們在《我是歌手》中看到了單立文的嚴肅演出,這時才知道這個銀幕上的“敗類”居然是香港最好的貝斯手之一,而《水滸傳之英雄本色》中那首由李克勤演唱的主題曲《英雄故事》作詞的居然就是他,要知道作曲的可是華語樂壇資深藝術家胡偉立,真想不到,單立文這個“斯文敗類”是這麼個有料的藝術家。

陸 最豪氣的路人甲——劉青雲

1993年的劉青雲還只是香港影壇的新生力量,這一年他主演的《新不了情》在第13屆香港電影金像獎上大獲豐收、拿下了6個大獎,女主角袁詠儀更是拿下影后殊榮,而劉青雲以《新不了情》、《七月十四》兩部入圍影帝提名,但最後卻爆冷輸給了出演三級片《八仙飯店之人肉叉燒包》的黃秋生。當時的香港演員確實搶手,劉青雲還出演了《水滸傳之英雄本色》中一個原創角色——仇五,但就是一個原創配角卻奉獻出讓人印象深刻的表演。影片取名英雄本色自然有蹭吳宇森當年同名電影熱度之嫌,但我們卻依稀能在片中找到與1986年那部名作相對應的角色,如果說林沖對應宋子豪、陸謙對應李子雄飾演的阿成,那麼劉青雲就是周潤發飾演的小馬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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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一臉青澀的劉青雲

仇五雖然戲份不多,但在整個作品卻充當著關鍵的線索性人物,因為他向林沖獻朝露寶刀

才有了後頭的白虎堂事件,也正是仇五冒死闖軍營向林沖報送林家娘子的死訊,才最終讓林沖爆發殲滅高衙內和陸謙走上梁山。最後他口銜血書被陸謙砍下頭顱依然將信送到林沖面前,以自己的生命詮釋了什麼叫作士為知己者死,這一場面像極了小馬哥當年緊摟張國榮飾演的宋子傑對其喊出那句“做兄弟的┄┄”之後被李子雄一槍爆頭的悲壯,這一幕真真算是香港動作電影精神的傳承,由張徹伊始傳至吳宇森等無數後輩。

柒 最立體的陸謙——林威

影片對小說原著中人物改編最多的還是林沖同鄉好友陸謙,一個是為提升最終BOSS戰可看性直接調高了陸謙的武力值,加上陰招頻出差點讓導致林沖、魯智深兩人被他團滅,這個改變倒也無可厚非,如果按小說原著來拍林沖收拾陸謙也就一招秒殺的結果,那我們在影院裡還看個啥。但第二個改動就有點大了,電影中林威所飾演的陸謙除了想往上爬而不惜出賣同鄉好友的主動機還在之外似乎還是有點道德底線的。他為不給林沖有重返官場的機會,假借高衙內之手殺了林沖夫人,但這也客觀上讓王祖賢飾演的林娘子逃脫了在臨死前被侮辱的噩運。同時電影還刻意加重了陸謙官欲燻心的外在表現,比如死前仍不執著地將自己官帽扶正。

93水滸傳英雄本色之“七宗最”:浮誇映像下的草莽精神最傳神

命可喪,官威不可失

所有這些設定無疑是想塑造一個有能力也有野心但苦於沒有上升渠道而出賣靈魂的梟雄形像,而非小說原著中那個卑鄙小人。林威這個祖籍山東的演員外形條件其實相當不錯,高大威猛,但在銀幕上演慣了陰險反角的他出演的這版陸謙算是他漫漫職業生涯(近年來已回內地從事運輸業,不過仍常常出演影視劇)中相當出彩的角色。

導演有意表達陸謙與林沖的之間的相互映照,試想林沖為保住體制內的職務居然可以忍受上司乾兒子對自己妻子的當街猥褻,如果不是魯智深出手我們確實想知道他當時會如何處理;而陸謙業務能力不比林沖差(導演調高他武力值之後的結果)、情商還比林沖高,他只是缺一個往上爬的機會。且在剛開始陸謙也並未急著落井下石,當高俅詢問高衙內當街被打實情陸謙還是回答這件事是衙內的錯,之後事態被這個瘋癲了一般的高衙內推向絕境,而陸謙的賣友求榮更像是水到渠成的感覺。我前面提過,這個陸謙是對應了1986年吳宇森版《英雄本色》中反噬狄龍的阿成,不過我感覺陸謙反水的動機比李子雄飾演的阿成還要來得真切,阿成上位之後對於過氣大哥無腦迫害(沒利益相關啊)讓我至今不大理解。

聊完本片的“七宗最”還是意猶未盡的感覺,像老戲骨午馬、劉洵的精彩演出;大師胡偉立為影片所創作的一系列配樂;與張叔平、葉錦添齊名的香港資深造型師吳寶玲在為角色所創作的精美服飾;而且,有點意思的是該片中像劉洵、胡偉立、徐錦江、林威原來都是來自內地。凡此種種都讓我在多年以後重看電影時感嘆萬千,那時的香港電影真是一個群英薈萃、能人輩出的時代。

但這樣一部創意盎然的好片居然被市場直接忽視了,在香港當年只取得了600萬港幣多點的票房,名列年度票房60名開外的成績讓人奇怪,查閱相關資料之後我知道1993年香港電影年度票房第一名是周星馳的《唐伯虎點秋香》,票房4017萬

,而第十名是《射鵰英雄傳之東成西就》——票房成績

2238萬

,這不禁又讓我有點釋然了,只能說那會還真是香港電影很美好,好到足以讓我們多年之後還能有從當年一堆傳世經典中淘到“遺珠”的運氣,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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