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州半島漫行記（一）

我對雷州半島和瓊州海峽的認識只限於地圖。

雖然都在湛江轄區，我出生成長在湛江東北側的吳川。吳川也有海，但我家不靠海，我家近山、有河，與茂名接壤，往北是茂名的化州、高州，我母親的口音接近化州音。

口音分佈基本可以看見人口遷徙的路線。

湛江口音大類可分為雷州話（近吳川的東話）和白話（近廣府話），吳川處在湛江的北面門戶，遷徙入雷州半島的入口，第一路沿著海邊南下，這一路的族群多為閩南語系，從吳川沿海的覃巴、吉兆、王村港延伸到蘭石，語音曰東話，接近雷州話，我認為是閩南語系。沿海越過吳陽、湛江市的坡頭、南三，基本就是雷州話了。吳川的古衙門在吳陽，沿海的吳陽、黃坡、振文一帶的語系，稱吳川話，卻不像閩南語，也不像廣州話，而且語音變化甚多，十里不同音，捉摸這語系是因為官府官話，以廣府話為底，吸收了閩南語系及南越土話而成。

第二路是從高州方向翻山越嶺、沿著河流遷入。此路族群多從廣信縣附近南遷，以廣府話為主，據說有部分客家語（廉江話），形成梅籙周邊的吳川白話。

我對語言發音不敏感，學語言基本是我的弱項，幾十年下來連普通話都沒學好。若有高人引路，能跟從學習從語言看人口的流動，倒是一件樂事。

吳川話古味甚濃，2017年中華經典吟誦大賽，吳川黃坡小夥砸李文傑以黃坡話吟誦古經典，因韻律驚眾人而折桂。

列一下吳川音以眾樂樂，比如：上學音“去書房”， 逛街音“捎捎”，大媽音“夫娘依”，兒童音“儂依“，忙碌音“無得閒”，在哪裡音“在阿試”，不正經音“運鬼運怪”，睡不著音“睡眼無眯”；不好意思音“惡做”；不想看見音“眼鬼盲“；吹牛皮音“車大炮”，牛逼的樣子音“風氣爆爆”，收拾你音“收你米簿”，我們音“伝人”…

“伝”最近經常“睡眼無眯”，於是想順著雷州半島的海邊走走， 順便聽聽不同的語言。

第一站直奔遂溪的江洪漁港， 得益偉大祖國的驚人基建能力，雷州半島鄉鄉鎮鎮幾乎路路通。

江洪漁港

仙裙島

海上蠔場

進入遂溪地界，農作物與吳川有了很大的不同，一望望的作物幾乎都是甘蔗與香蕉。雷州半島屬火山地貌，有74座火山遺址，土地為火山熔岩覆蓋的土壤，紅土基因，適合甘蔗。

這帶產糖，記得以前在體制做CSR時還支援、宣傳過這帶的古法紅糖。中醫認為紅糖性溫、味甘、入脾，具有益氣補血、健脾暖胃、暖中止痛、活血化瘀的作用，而傳統的古法紅糖熬製工藝非常的複雜。

再複雜也沒人心複雜，當年還激情澎湃的時候，想著這裡陽光普照，糖廠林立，一來可揚產糖經濟，二來揚光伏綠電，理想很豐滿。

時過境遷，現在這帶光伏沒有鋪起來，風車倒是種了很多，陸上的海上的風電，一茬茬，雙碳經濟，雷州半島搶了頭啖湯。

據說風車之下，百鳥不飛、百草不生，不知道環保的另一面，歷史又會是何種評價，P張風車飛鳥圖以祈禱。

從江洪漁港沿線往南，專挑了一些沒有路的路，右手是北部灣，左手是紅土地，兜兜轉轉，勇敢一點，路的盡頭還有路，

轉

彎過後，山的盡頭不是山，有些堅持會在不經意間成了經典。誤打誤撞誤入烏石海灘，邂逅壯美烏石夕照。

烏石海灘是個野海灘。

看完日落，我決定在這裡過夜，夜觀星辰早看朝陽。

入夜，海風繼續熱得悶人，周邊的防護林像幫兇一樣緊緊地護衛著長長的海灘。幻想著午夜的星辰，我很想能入睡，希望能趕上後半夜的星河。我希望是這樣的星空，最後只能想象一下。

月亮慢慢地劃過中天，海灘上隱約多了些許聲音，似乎是人，也似乎是動物。我直起身看出去，月光下，十幾條黑影三五成群在沙灘追逐著，似乎在搶奪什麼，再定睛仔細看，是一群狗，或許是野狗，白狗黑狗都有，追逐著爭奪退潮後冒出來的海螺或沙蟹。

叢林法則的世界，無處不在。

我翻個身，繼續裝睡，有時候裝著裝著，也能睡去，最近幾天失眠得很厲害，沒準在這個幕天席地的野灘適合我。

迷迷糊糊中，大狗不見了，防護林裡悉悉索索傳來一些人的聲音，偶爾閃幾下手機燈光和嚶嚶噥噥的呻吟聲…。流雲過處，月亮害羞地躲起來了。世間飲食男女都一樣，不只是城會玩，三線四線五線…十八線，月光是最好的催情物， 年少不識精子貴，或許這是野海灘的日常，有如今晚的火燒雲， 火紅火紅的， 太撩人。

我決定離開這片海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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