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讀《木蘭詩》後發現，立下大功的花木蘭為何不被封官？

騎尉是什麼意思

在《木蘭詩》中，花木蘭替父從軍，立下赫赫戰功，詩中說到花木蘭面聖受賞的時候，有這樣一句話：

策勳十二轉，賞賜百千強。

短短十個字就展現出了花木蘭從一無所有到功勳盈滿的巨大轉變。很多人讀到這裡不禁要問，“策勳十二轉”到底是怎樣的賞賜？

圖丨花木蘭劇照

明明受策勳，為何還說花木蘭沒被封官？要回答這個問題，得先知道《木蘭詩》說的是哪個朝代的事。

對於《木蘭詩》成於何時，學界有兩種考證方法。

一種是內證法，透過分析詩中出現的事件、地點以及對人物的稱呼等方面來推算成詩時間。

另一種是外證法，透過考據各種古籍中對《木蘭詩》的記載來推測。

綜合兩種證明方法，多數學者認為，

《木蘭詩》最初成文於北朝後期。

在詩中天子被稱為“可汗”，符合北朝習慣。

詩中還有

“旦辭黃河去，暮至黑山頭”、“不聞爺孃喚女聲，但聞燕山胡騎聲啾啾”

，黃河、黑山頭、燕山，都在中原北部。南北朝時候北方戰火延綿，正合詩中敘述。

也有人認為《木蘭詩》成於唐朝以後，宋朝人嚴羽就說：

“朔氣傳金柝，寒光照鐵衣，已似太白，必非漢魏人詩”。

圖丨《木蘭詩》

不過可以肯定，我們現在讀到的《木蘭詩》並非成詩之後一成不變，而是千百年來古人不斷加工潤色的結果。

南北朝是一段民族文化大融合的時代。由於長期戰亂，漢文化日漸式微，周邊遊牧民族不斷崛起，而當時那種中央權勢沒落的狀況又促進了漢文化和少數民族文化的融合。

在大融合之後，歷史終於又一次走向統一。隋朝上承南北朝，下啟大唐，作為一個開創性王朝，它繼承了南北朝時期諸多政治和文化成果。這其中就有被後世承襲的勳官和散官制度。

官員品階是政治制度中十分重要的一環，勳官和散官又是官階制度中重要一環。

官階制合理與否，直接關係到官員的工作積極性。我國的官階制度從秦漢開創、隋唐拓展，到明清收斂，經歷了由簡單到繁密再到簡單這樣一種往復迴圈的發展模式。

圖丨《九品芝麻官》劇照

現在人們熟知的明清九品十八級官階就是一種行之有效的官階制度。一個官員出場，只要一提他是幾品官，我們就能猜出大概的身份地位。

但九品十八級的官階制度是不斷演進的結果，在漢朝，一個官員的身份地位直接以秩祿分等。二百石、六百石、二千石，說的既是工資，也是地位，簡單粗暴合理。

透過品階確定地位對古代官員來說特別重要。如果按照漢朝以秩祿代品階的規矩，在名號前後直接加秩祿，就特別不禮貌。

比如說封侯之後的韓信，我們大概比照一下兩千石的秩祿，韓信出場了大家怎麼稱呼？兩千石韓信，韓信兩千石？都不太好。

圖丨韓信劇照

以秩祿分等的規矩顯得太沒文化，到隋唐時期，品階制變得十分綿密複雜，其中最令人咂舌的就是散官和勳官。

按照當時制度，從一品到九品的所有官階都有專用稱號，貞觀年間，從一品稱開府儀同三司，正二品稱特進，從二品稱光祿大夫，一共二十九級。

這時候韓信再出場，稱呼他開府儀同三司韓信就行了。這些古代官職演變來的名號只用來區分身份地位，跟具體工作無關，所以被稱作散官。

武官同文官不一樣，武官出入戰場，同敵人戰鬥，隨時都面臨巨大生命危險。在兩軍交戰的時候，一個底層士兵的捨生忘死的舉動可能拯救許多條生命。

相反，一個將軍可能按部就班的打贏了戰爭，但是並沒有超出其工作職責外的貢獻。

戰場上立功的機會特別多，必須進行恰當獎勵，這種獎勵最好能夠不分官職大小，從士兵到將軍一律平等，從而激發所有軍人的榮譽感，促使士兵積極立功。

圖丨花木蘭劇照

很顯然，用金錢和官職做獎勵是不合適的。金錢無法建立足夠的榮譽感，強行給立功士兵升官無論對軍隊還是對個人，都沒有好結果。那怎麼辦呢？古人的方法是授勳。

勳以敘功，勳官只授予軍隊中有突出貢獻的軍人，跟地位無關。

一個普通士卒只要立下戰功就能授勳，在隋唐，勳官一共十二級，從上到下分別是：上柱國、柱國、上護軍、護軍、上輕車都尉、輕車都尉、上騎都尉、騎都尉、驍騎尉、飛騎尉、雲騎尉、武騎尉。

勳官一級也叫一轉，策勳十二轉就是從武騎尉直接躍升到上柱國。

士兵花木蘭的功，立滿了。

但是立功歸立功，詩中對花木蘭從軍後的敘述只有“萬里赴戎機，關山度若飛。朔氣傳金柝，寒光照鐵衣。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三句。

從詩中看，花木蘭似乎沒有傑出的領導才能，按理說應該歸到“十年歸”的壯士中。

作為一名士兵，花木蘭的確十分出色。但是士兵和軍官根本是兩個不同的職業，對個人的素質要求也不盡相同。

圖丨古代士兵劇照

作為軍官，需要指揮才能，需要領導力，考驗的是頭腦智慧。而士兵需要的是體魄和膽略。

雖說不想當將軍計程車兵不是好士兵，但實際上，好計程車兵不一定能當好軍官，軍官也幾乎不從士兵中選拔，古今中外，概莫能外。

橫亙在士兵和軍官中間這道鴻溝，不是立戰功就能跨過的。

軍隊中的權力，只賦予有能力的人，不能作為獎賞。花木蘭策勳而不封官，合情合理合法。

雖然勳官和散官不同，無法提升軍人的身份地位，只能帶來榮譽，無法換來權力和金錢。但在戰爭頻繁的時候，朝廷也往往會賦予受勳士兵一點特權。比如唐朝就曾有按勳授地的條令。

勳官是授予戰士的榮譽，跟戰爭有撇不開的關係。戰爭越頻繁，勳官制度作用越大。隨著戰爭的不斷減少，勳官制逐漸退出了歷史舞臺，到清朝，勳官同爵合二為一，我們再也見不到策勳的記錄了。

作者：我方特邀作者劉不成

參考資料：

1：《花木蘭故事的文字演變及文化內涵》，張雪

2：《品位與職位》，閻步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