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後文學|門前月華如霜（散文）

中秋，天氣晴朗，早早來到屋外坐下，靜等天黑，期待月圓。

夕陽尚未沉西山之時，東山之月已露半輪。一邊是橘紅色的晚霞，如少女羞澀時的臉頰，臉上笑意清清淺淺，也像在風中搖曳的格桑花；一邊是銀白色的月華，日影不散，清輝不顯，只散發著淡淡溫和的微光。

白露過，暑氣消，秋意漸濃，頓感涼意襲身，只得尋一件衣服加上。待再回到此處時，太陽已隱匿下最後一抹光，天上星星點點，月色鋪滿此間山川。

雖共享一輪圓月，兩處中秋卻是不同滋味。家鄉的味道是清甜。月光透過樹影，被揉碎成桂花的模樣，帶著甜香，落在小溪上，隨水輕淌，斟一杯清酒就著月色清輝入腹，邀三兩親朋好友對酌，微醺後細數過往，聊將來，互訴衷腸。遠離家鄉的此處，味道是微澀。與明月之間，始終有一層薄雲相隔，明明離天很近，月影依舊朦朧，看不真切，偶有蒼鷹入月似鴻雁之影，陡生託與音書之念，月光灑在河邊，驚動寒鴉數點，倉皇飛舞，幾聲亂啼，霜華落入杯中，略顯苦澀。

俄而星辰退散，只留銀月懸掛天心，照著孤獨的村落，留守著屬於它的滄桑，靜謐且安詳。人家燈火透過窗戶，落入眼簾時已有圈圈光暈，柔和而恬靜，不時從裡面傳出聲聲笑語，夾雜著飯菜的香氣，不難想象微黃的燈光下是怎樣甜蜜而溫馨的場景。也好，此時我獨享月餅，身披月光，可與影子碰杯，邀明月共酌，不過只是稍有些清冷罷了。

突然村子裡傳來一陣犬吠，原來是強烈的車燈劃破了夜空，匆忙而來又匆匆而去，消失於村子的另一頭，夜空又歸於寧靜，好似它不曾來過。“人生到處知何似？應似飛鴻踏雪泥。”和它一樣，我們的步履也是匆匆忙忙，所過之處萬千，卻不能留下什麼，終是無跡可尋，而在遠方的某處，始終有人在惦記著我們，人雖奔波，心有處安放。不知那輛匆忙的汽車，是在流浪的中途，還是在走回家的路。

突有云層湧動遮住月光，天空黯然，無月色可看，只得望向遠處山巒，並無樹影凹凸，只見平滑的峰影起伏，秋風過耳，小河潺潺……欲將心事託與明月，可是明月潛藏，也罷，“況屈指中秋，十分好月，不照人圓。”古往今來愁緒幾何，恐明月早已載不動了，只好整理情緒，說與白雲聽。

夜深了，睡意漸起。很遺憾，未能守得雲開。收拾好進入屋內，心有不甘，再回頭，見屋簷有影，地上一片銀白，心中瞭然，但我沒有再出去看。回到寢室，我還是站在了窗前，風吹雲開又見月明，仍寒光皎然，如夢中故鄉焉。

我躺在床上，閉上雙眼，迫切地想進入夢鄉。我試圖在夢中描摹記憶裡它的模樣，可是最終我只看到了門前那一片月華，如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