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天下第四，誰天下第一、第二、第三

誰天下第四，誰天下第一、第二、第三

作者： 牽牛郎

雙12，要評天下第四大行書和當代第一第二第三大行書候選人，我見網友不積極，搞書法的同道也無多大反應。談點個人看法，一管之見，且作拋磚引玉吧。

一是書法分等次搞排名古已有之，而今更盛

從古至今書法本是文史哲餘事，而古人推崇文無第一，至後來李世民推崇王羲之，宋有宣和書譜，乾隆建三希堂法帖，皆崇文治國之策，甚得文人士子之心。到今天，網路上流行十大行書排名，對於書法的評價常發生“醜書”的爭論。人皆可以發表一下個人看法，實乃科技發展後提供給大眾一個發表個人觀點的場所，是好事，我們要把它辦好。

二是書法評價標準在變化

從古及今，書法的品評標準也在變化，據楊友朋、鄒凌雁《淺析中國古代書法品評標準的流變》一文觀點：書法的品評從比擬標準到主觀標準到到客觀標準到綜括標準，不單純以書法的內在美為標準，而和時代變遷與思想更替相聯絡。

王逸少在《 自書論》中將自己與張芝鍾繇相比，梁武帝蕭洐《古今書人優劣評》又說王逸少“龍跳天門，虎臥鳳闕”。《書品》書法分上中下，《書斷》書法分神逸能，到元明清時，趙孟頫崇王逸少而人有譏其為奴書者，雖顏柳歐趙四家楷法，書人不喜趙氏者不少，當然也有人喜趙體流暢簡便。

歷代對顏真卿推崇備至，其楷書之首，又行書天下第二，其忠肝義膽，為華夏民族敬重。

對學習書法乃至學習藝術的人來說對其人品的肯定，是個重要問題。現在有個德藝雙馨的說法也是這個意思。

清代中西文化踫撞，阮元《南北書派論》揚碑抑帖，康有為《廣藝舟雙楫》中推崇碑帖融合，清代劉熙載《藝概》從書法內涵的角度闡發：“書，如也，如其學，如其才，如其志，總之曰如其人而已。”

書雖小道，然非外形美醜可概括，有學書人恥談秦檜宋體，宋四家剔除蔡京，這些書史細節正是民族文化心理的在書法中的表現。雖寫的天花祥雲亂墜，而人品低劣，行為可恨，其文其字後人誰讀？

歷史從不捧臭腳。

至於平民百姓，喜歡書法， 正好減卻此等政治節義考量。但生活工作中總要發光發熱惠及他人，方為上乘。如果不同意筆者此觀點，大可不必看下去了。

三是書法評價的人有個人偏好

李世民偏愛逸少，令辯機賺得蘭亭，而令臣下仿之分賜大臣，私德有傷。董其昌很推崇王珣稱伯遠帖為“尤物。”也是個人偏好。

王珣伯遠帖

《宣和書譜》說伯遠帖：“其家世學，草聖有傳。今不見其草跡，即此真行，已足名家。觀其下筆，力變右軍父子，而無一筆詭於正，所謂縱任自喜，古雅有餘者也。”也是實況。後乾隆定為三希之一，實出喜愛。

四是歷史自有公論

書法作為一種藝術，在技法上能補尾續貂，亦足稱名稱家。如柳公權乃顏真卿瘦幾分便卓然自立。然而，楊凝式另開一種新的審美道路者，歷史怎能讓他屈居人後。

以王氏一門星光燦爛，逸少第一，而顏真卿真行皆開生面，而獲天下第二無人可及。至於是真跡便可獲第四，則蘭亭序是模本情何以堪。這些名跡皆因事而寫，積累歲功力有感而發成一家之言，不求工拙，無意於佳乃佳。不比我輩，日日尋章摘句，搜腸刮肚欲求一佳作而不可得。不令人深思乎。

二王書風已有領袖，則獻之中秋帖也在三希堂中，便未能入選天下第四，獨伯遠帖可乎。雖有鋒稜，氣息古樸。何不選晉以前一篇乎如魏晉殘紙如以下此篇如何。

王獻之玉版十三行

五是誰應當代第一、第二、第三

筆者眼界不寬，見得又少，與當代書壇又不太熟，只是一家之見，從古雅一路看，覺得近代吳昌碩、齊白石，李叔同、徐生翁，當代王鏞、沃興華、曾翔等皆古樸，即便他們書風很多人不喜歡，在風格上也是開當代新風的大家，實應當入選當代第一二三大行書的侯選人名單。

六是特別說明

之所以將民國時的大家也列進來是因為帝制結束後評選標準不能再以皇帝如李世民、宋徽宗，乾隆等引領者馬首是瞻，要建立人民的大眾的百家爭鳴的網路時代的評價體系是個大工程。這些書家皆是影響廣泛的書家。或許也有其他人選筆者疏漏了。網友們儘可發文發圖一作討論。當代中國十四億人，學習書法愛好書法的人眾多，豈能無有鳳毛麟角者乎？

七是誰是天下第四

那麼網上流傳的第五楊凝式《韭花帖》，筆者有時覺得它甚至可以排第三，理由如下。

楊凝式《韭花帖》

以書法史的發展來看，五代在宋朝之前，書法風格的演變也是先有楊凝式的書風，後有蘇軾的書風。如從學習師徒關係上講，只能楊凝式第三，蘇軾第四。若從技法上論青出於藍，以當代碑學帖學皆研究較深入的情況來看，明顯楊凝式名次會靠前。

至於為什麼蘇軾居天下第三行書，只能說明是人們太喜歡蘇軾了，大家選了他。

蘇軾是宋代文壇領袖，能詩詞會丹青，美食東坡肉勾出多少老饕的饞蟲，杭州蘇堤的西湖畔的柳絲牽掛著多少人對父母官的期許。

其人生的不如意，在黃州化作了寒食詩帖，文人是物傷其類，其鳴也悲。百姓的感念，同道的欣賞，他在中國文壇中的巨大影響，天下第三當之無愧。

而寒食詩帖，正是暗合人的七情喜怒憂思悲恐驚中對自己未來前途的“憂”。以此推斷，則蘭亭序內容是對人生取捨的“思”，祭侄文稿內容是對永失親人的“悲”。而楊凝式內容是記述飢而能食的“喜”，儘管小題大作，每個字都寫得志得意滿，放浪形骸，不得天下第四，真是冤死了。

蘇軾寒食帖

當然，這只不過是我們的想法，他才不在乎呢。

古人講憂思難忘，悲歡離合，真是這四大行書佔全了。

至於 宋四家書風則多受楊凝式影響。宋人將其與顏真卿並稱為“顏楊”，清人李瑞清則視其為“由唐入宋一大樞紐”。你看黃庭堅怎麼評蘇軾的寒食詩帖的，“此書兼顏魯公、楊少師、李西臺筆意”，這楊少師即是楊凝式，這按坐次來說，黃庭堅至少肯定了楊凝式在蘇軾之前。再看看，黃庭堅和蘇軾什麼關係，黃是蘇門四學士，師徒啊！他對老師的評價不正說明前代人的水平嗎？黃庭堅也屬宋四家，書法水平遠超許多人。在黃庭堅看來，楊凝式第三，那麼，他老師第四那是自然的。至於李建中，人多評其厚重卻拘緊，自然輸楊、蘇一頭。

黃庭堅評寒食帖

再看一下歷史，顯德元年（954年），郭威病死，後周世宗柴榮繼位，楊凝式被改授為尚書左僕射致仕，到九月又加太子太保，懸車致仕。同年十月八日（11月6日） ，楊凝式在洛陽逝世，享年八十二歲。世宗下詔贈其為太子太傅。楊凝式和趙匡胤什麼關係，同殿為臣。五代（907—960）戰亂，文人地位低，不比宋代，文化鼎盛，自然文化影響力是五代不能比的。蘇軾欣逢盛世，自然文化影響能力強過五代的楊凝式了。

看來，楊凝式便只能居第四了。

另外，書史與書家評語好評如潮，原因主要還在於他做出的書法審美做開創性工作。

“楊凝式如橫風斜雨，落紙雲煙，淋漓快目。”（《海嶽書評》）

“凝式書天真爛熳，縱逸類顏魯公爭座位帖。”（《書史》）

楊凝式書風的影響力在清朝民國到當代，更是除王羲之無人匹及。

清以後的碑學興起，一反明朝筆力柔弱書風，講骨力，愛樸野，但往往碑學過之失於境界，而必須濟於帖學的瀟散空靈。故而碑帖結合漸成為書學共識。而楊凝式那種骨力勁健，而又不劍拔弩張，氣定神閒的書法新境便成為了最好的老師。

楊凝式書法信手寫來，如閒庭信步，走走停停的閒適狀態，深得佛家道家空寂自然，不起一心的化境。其書法整篇效果上在筆者看來超過了天下第三行書的。韭花帖，象一個仙境中的園林，真是一步一景，一字一回首，回味無窮。置身其中，讀者物我兩忘，頗有幾分子非魚安知魚之樂的狀態。

八是它山石的觀點

把每篇書法看作一首樂曲，從書法的書寫節奏，與謀篇佈局和點畫和字的結構的處理上，蘭亭序是明境如水，每個字都是一個全音符，氣足神完，整體佈局行雲流水，暢通自然，你有點捉摸不出這種美因何而來。而祭侄文稿則在開篇數字的全音符後的書寫中加上半音，四分音符，十六分音符……在書寫上，書寫時間對比強烈，情緒激烈，篇章給人以刻不容緩壓迫堵塞幾令人無法呼吸。傳達出書者驚心動魄的悲痛。

楊凝式的韭花帖，特點是增加了符點音符的音樂，他的筆趣在點畫間留戀，拉長了觀者的感受時間，另外字距行距變大，又相當於加了休止符。使書法文字的節奏出現了變化，就象音樂裡進行曲那種。音符中問的斷開，連上，再斷開，在整本上不光沒有減弱感染力，反而增強了感染力，而妙處又在於他的用筆結字不是一味示強，而是內斂溫和。這真是五代十國時頻繁戰爭停頓中間的難得的平靜。楊凝式在書法史上相當於音樂史上創造出符點音符和休止符表達的人。

韭花帖拉大或壓縮字的部首偏旁距離，拉大了書法字距行距，使行書過上了慢節奏慢生活。在今天的快節奏生活中這種書風更有歷史意義。所以將網上流傳的天下十大行中的第四名給了楊凝式，似乎更有時代意義。

另外，楊凝式的韭花帖在審美上直接帶來不均衡，不對稱美學思想，這可能便是後世醜書的源頭。徐渭傅山“寧醜勿媚”的書風，甚至當代的粗頭亂服，不衫不履，放浪形骸，杯盤狼藉的書風都始於他。

九是收藏家的評價和不同版本的問題

乾隆帝跋文：

“名翰留傳謝韭花，軒軒舉欲擬飛霞。馳情詎為盤餐計，乞米流風本一家”是說楊凝式學顏真卿乞米帖得此書風，也較中肯。

顏真卿乞米帖

有的收藏家如明代徐守如的評價更誇張，他做題跋：“春畦雨後滋蔬甲，五代風流映韭花。八百年來誰作祖，十三行外自成家。涪翁美譽塵埃絕，米老清評品格賒。博雅翩翩張學士，珍藏妙跡果非差。韭花燁燁動秋蔬，歷歲經霜久未枯。味壓侯鯖思學圃，氣凌奉橘欲吞吳。與顏上下名何重，並柳低昂品不孤，七百卜年尚完美，若非神護定為芻”。他認為此帖與王獻之玉版十三行、王羲之奉橘帖相匹美。與顏真卿不相上下，真是與王氏父子比他是第三，與顏真卿比他獲第四。

王獻之玉版十三行

王獻之中秋貼

王羲之奉橘帖

另外，韭花帖有三個版本，自然有真有假，筆者看過了，從藝術的角度看無損書者在書史上的評價。

十是學習書法的大師的評價

黃庭堅有詩說：“世人但學蘭亭面，欲換凡胎無金丹。誰知洛陽楊風子，下筆便到烏絲欄”是他這個學習書法的人對學習二王書法後欲建立自己風格的深切感受。他肯定了另開書學不求形似而求神合的新道路的楊凝式，實際也是對書法創新精神的肯定。

十一是開放的評價態度和人人皆可參與的評價體系建立非一朝一的事

書法愛好者及對書法有態度的網友們都可以發表個看法。

任何人，不要求專業，只要是個人看著誰順眼或不舒服皆可評論。

大眾的評價很重要。或許大家的觀點會讓侯選人成為真正的第一或第四呢。

當然，當代人對毛筆書寫較硬筆書寫接觸少些。對審美要求也更寬泛。評價會仁者見仁智者見智。

意見不統一不可怕，如果能促進大眾對書法的興趣並參與到創作和評價活動中來，那麼中國文化的發展就會增添活力。作為文藝活動來說，這種網路評選不失為一種好的形式，它可以節約社會資源，及時擴大文化影響。當然由於缺少物質獎勵等原因也會可能遇到反應冷淡或是態度激烈的情況。但一個良好的的網路評價體系也是慢慢形成的，不能急。

王羲之蘭亭序馮承素模板

顏真卿祭侄文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