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姐弟落難無依無靠，一朝發跡得以團員

明朝成化年間，成都府郊區有個村莊，村裡百姓都為聶姓，眾人依靠給地主趙員外家種地為生，每年交地租給趙員外，每年尚能維持溫飽，卻說村中有個叫聶鳳生的人家，娶妻鄒氏，育有一兒一女，其女名喚英娘，其子名喚聶天賜，夫婦兩都在田地裡耕種，兩個小孩就在地裡玩耍。

這年夏天聶鳳生看天色即將下雨，便跑去地裡將昨日未完成的莊稼種植完畢，到的地裡時，隨著風越刮越大，雨點開始落下來，並越下越大，聶鳳生趕緊跑到一顆樹下避雨，雷聲也是轟隆隆的響，聶鳳生在樹下看雨沒有停下的趨勢，準備奔跑回家，正準備跑出來時，突然一個響雷，將聶鳳生避雨的大樹劈成兩半，聶鳳生立時倒在樹下不再動彈。

鄒氏與兩個孩子在家中等待聶鳳生，到了傍晚仍不見其回家，心裡不免焦急起來，此時大雨逐漸停下來，鄒氏安頓好孩子，便走出家門來到地裡檢視，只見不遠處樹下躺著一個人，看不真切，走近一看竟然就是聶鳳生，當即撲上去一陣呼喊，可是聶鳳生已毫無生息，鄒氏才意識到聶鳳生已身亡，當即痛苦起來，請求周邊住戶幫助將聶鳳生抬到家中安頓起來辦理後事，鄒氏連日裡都是渾渾噩噩，幸得隔壁馬婆婆好心幫襯，時常前來勸慰，才逐漸走出心裡陰霾，家裡沒了頂樑柱，鄒氏也就不再租種田地，帶著兩個孩子回孃家投靠兄弟鄒明達過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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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家先是好心接待，母子三人也著實寬慰了一陣，隨著兄弟娶妻王氏後，這王氏好生厲害，今日指桑罵槐，明日陰陽怪氣，鄒氏是嫁出門的女兒，不好說什麼，只得忍氣吞聲，獨自帶著兩個孩子住在父母昔日居住的廂房中，每日裡都是織布到深夜，因勞累過度，染上疾病，加上家中無錢買藥，硬撐了三個月便駕鶴西去，臨死前千叮囑萬祈求，望兄弟看在一母同胞的份上照顧好兩個孩子，鄒明達見此情景，滿口答應。此時的英娘與弟弟聶天賜年方十來歲，略微知曉母親去世意味著什麼，兩個孩子哭得昏天黑地，舅舅幫襯著將姐姐喪失辦理。

從此姐弟倆只好寄住在舅舅家，舅母不久生育一子，早就看不慣聶佳姐弟的王氏，對鄒明達說道：“這兩個油瓶，又不是你鄒家人，還養在家中做什麼，浪費糧食。”鄒明達速來是個軟耳朵，聽娘子如此說話，便對兩個孩子說道：“你倆也十來歲，不說做什麼營生，就是到前門街上乞討些來也是好的，總比在家中白吃白喝強。”可憐英娘聽舅舅如此說話，心裡忍者委屈的淚水，帶著弟弟在集市上乞討，有那先前認識姐弟的問道：“你姐弟倆不是投靠舅舅去了嗎，為何在此乞討？”英娘只好將舅舅命其外出乞討之事說了，來人見其姐弟可憐，便從袖中摸出幾文錢遞給英娘，隨即就有周邊街坊你幾文我幾文的施捨。

有道是救急不救荒，大家也都是經紀人家，隨著時間的延續，乞討所得是越來越少，鄒明達見乞討來的錢日漸減少，不是打就是罵，姐弟兩有苦無處說，只好硬著頭皮日復一日繼續乞討。這時忽聞郊區有個陳朝奉，其女時年十歲，準備買個一般大的女孩做陪伴，就中服侍女兒起居，鄒明達得知訊息，與娘子王氏商議將英娘賣與陳朝奉，一來還能得些銀子，二來也少個人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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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一聽正中下懷，說道：“好計策，就是不知英娘這丫頭願不願意，如若惹出禍來，還是不大好收場的，怎麼說也是你家姐的孩子。”鄒明達笑道：“這有什麼，就對她說是官宦之家，早晚有飯食，其兄弟也可以一同前往，了卻其心中顧慮，只要銀子到手，到時她到了陳家，還能奈我何。”王氏當即笑道：“還是你想的周到，到底是一家之主。”夫婦倆商定後早早安睡，是日也不來檢視英娘姐弟乞討的多少銀錢了。

次日一早，鄒明達起來對英娘說道：“英兒，過來舅舅與你說話。”英娘還以為要被捱罵，戰戰兢兢的走過來，低著頭柔弱的問道：“不知阿舅有何吩咐？”鄒明達道：“昨日我在集市上得知陳朝奉要尋個十來歲的女孩給其女兒做個陪伴，你已十來歲，總不能一直乞討，所以我想著將你送到陳家去，好歹能吃頓飽飯，還可以將天賜一併帶過去做個小廝，你姐弟倆有了著落，也了卻你母親臨終前的囑託。”英娘心想終日在此乞討過日還不如早日離開阿舅家，便說道：“既有好去處，一切憑阿舅做主。”鄒明達笑道：“好，好，這才是我的好外甥。”於是一徑走到陳朝奉家商議買賣事宜，陳朝奉說道：“先說明白，我家只要女孩，不要男孩。”鄒明達笑道：“一切聽朝奉安排。”當即兩人訂立賣身契，陳朝奉付了二十兩銀子，收了賣身契，兩人拱手相別。

當日陳朝奉便命家丁抬一頂軟轎來到鄒家，此時王氏假裝落了幾滴眼淚，買身衣裳給英娘穿好，便將其送出來，就有兩個婆子接著，英娘上轎時回頭不見弟弟天賜，便問道：“我弟弟在哪裡，不是與我一同去陳家的嗎？”家丁道：“我家姥爺吩咐只有女孩，並未聽說有男孩，快些上轎。”英娘當即哭喊道：“舅舅，我弟弟在哪裡，我弟弟在哪裡？”鄒明達早已進到內室去了，哪裡還來聽英娘哭喊，兩個婆子也不管英娘哭喊，將其推上轎，家丁抬起轎子飛一般走了，英娘在轎子裡是大哭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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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聶天賜被鄒明達打發前往集市上買物件去了，待其回到鄒家，不見姐姐，便問道：“阿舅，姐姐哪裡去了？”鄒明達道：“你休要管，做好你的事就是了。”還是王氏出來直接說道：“你姐姐被賣到陳朝奉家做陪伴去了，你問做什麼，只管去街上乞討，的些錢來才準吃飯。”聶天賜自小時就與姐姐相依為命，哪裡經得起如此打擊，當即大哭起來跑出去尋找，鄒明達道：“去了也好，在家中早晚是個累贅。”

英娘初到陳家時時常暗自哭泣，陳家以為是思念家中，並不為怪，見其年紀還小，也未將其視作下人，只要其每天陪伴陳小姐玩耍就好，久而久之英娘與陳小姐朝夕相處，心情也逐漸平靜下來。聶天賜當日跑到城門外大哭不止，心中惱怒舅舅舅母不已，從此不再回鄒家去，只在城郊流浪，這日聶天賜守在一家酒樓門前，只見一個員外模樣的走出來，看到聶天賜見其生的模樣清秀，便問店小二道：“小二哥，這小廝倒也長得有幾分英氣，你可知曉從哪裡來的？”店小二說道：“回員外爺，這是昔日在這附近村莊的佃戶之子，因父母雙亡，不得已流落街頭乞討為生。”鍾員外便問聶天賜道：“你可願意隨我做個親隨，早晚給你飯吃，不使你凍餒。”聶天賜當即跪下答道：“感念員外爺錘鍊，小的名叫聶天賜，願意追隨員外。”鍾員外將其扶起來笑道：“嗯，如此甚好，起來吧，先到客棧換身衣裳，再吃點飯食。”言談中得知員外姓鍾名全，也是成都人，世代經營綢緞經紀。

於是聶天賜跟隨鍾員外來到客棧，將衣服換過，吃了頓飽飯，先是乘船到武昌，再到九江，都是採買貨物，最後回到成都府城裡，鍾員外就中教其識字算數，聶天賜是吃過苦頭的，學起來雖然吃力，但是每次都是認認真真，好在其記憶力好，不上三年，就能幫助鍾員外料理很多事項，對此鍾員外頗為滿意，將很多生意都放心的交給聶天賜去做，幾年下來聶天賜不僅長得一表人才，做事也很是仔細，口齒伶俐，應對得體，就是很多主顧都對聶天賜讚歎不已，鍾員外有一兒一女，其子鍾康在家中幫助打理經紀，其女與聶天賜一般年紀，知曉聶天賜無父無母，便有心將其招為女婿，經與夫人錢氏商議，錢氏心中也是頗為贊同。

於是央求經紀來往的老宋頭作伐，來與聶天賜說知此事，聶天賜是個無根的人，聽聞此事猶如喜從天降，哪有不依從的，當即答應下來，鍾員外便選個吉日將聶天賜與女兒鍾氏完婚，洞房就在鍾家，成親後聶天賜卻經常鬱鬱寡歡，鍾氏問道：“妾與夫君新成婚，夫君為何不高興，難道是妾服侍不周嗎？”聶天賜當即道：“娘子過濾了，我能娶到娘子已是造化，豈有不周之處，只是幾年前曾有一姐被阿舅賣在成都府郊外陳朝奉家做陪伴，不知今日下落如何，每每思念至此，心裡難過。”鍾氏是個開明女子，見聶天賜如此說，便說道：“既是如此，可派人前往打聽，如有訊息，一併將家姐接來共同居住豈不更好。”聶天賜當即欣喜不已，說道：“承蒙娘子如此思想，我即可派人前往打聽訊息。”鍾氏笑道：“都是自家人何必如此說話。”

次日就命人前往成都府打聽，不上五日，下人前來回稟道：“姑爺家姐尚在陳家服侍陳小姐，不知姑爺欲待如何，特來示下。”聶天賜聞言說道：“此事我當親往處置，爾等去吧。”家人便退出。

聶天賜當即進到內室向鍾員外夫婦說明情形，鍾員外聽聞大驚，當即說道：“此乃骨肉相聚的美事，何必稟報於我，你儘可自行決定，將其贖來便可。”聶天賜便攜帶銀兩前來陳家求見陳朝奉，陳朝奉見拜帖乃是鍾家，鍾家在當地乃是大戶人家，趕緊請進來，分賓主落座，聶天賜將來意說明，陳朝奉笑道：“既是鍾員外姑爺，就是一封信函而已，何須賢侄親自前來。”聶天賜道：“還望員外饒恕晚輩唐突，昔日的贖身錢自然是要補償的，就是幾年來的養育之恩也是沒齒不忘，晚生豈敢自專。”於是從包袱中取出白銀一百兩奉上，陳員外謙遜了一番後便收下了，並將賣身契拿出交予聶天賜。

當即命人將英娘喚來，英娘此時正與陳小姐在房中閒話家常，忽聽朝奉呼喚，不知何事跟隨家丁前來，到的中堂，只見弟弟聶天賜坐在客席，不僅穿著體面，就是面龐也與昔日大有改變，不僅愣住了，聶天賜見姐姐個頭長高了許多，當即哭喊道：“姐姐，小弟來接你回家。”英娘不知究裡，只是呆呆的看著，似乎覺得不可思議，陳朝奉笑道：“英娘，你家兄弟如今早已不是昔日的乞討之人了，現今是鍾員外女婿，今日就是特來接你回家團聚。”英娘才醒悟過來，姐弟兩相擁而泣，陳朝奉笑道：“如今親眷相聚乃是人間美事，英娘就隨你家兄弟回家去吧。”聶天賜哭泣道：“正是，自從與姐姐一別，得到鍾員外眷顧，收做長隨，後來蒙員外不棄，招為女婿，今日特來迎接姐姐回家。”英娘抽泣道：“自從來到朝奉家，並未當做下人對待，今日一別而去，多謝朝奉及夫人幾年來的養育之恩。”言畢給朝奉夫婦跪下磕了三個響頭。

隨後聶天賜辭別陳朝奉，僱頂轎子將英娘抬到鍾家，鍾員外夫婦見英娘溫柔賢淑，心中頗為欣喜，將其視作女兒一般。鄒明達與王氏夫婦聞知訊息，嚇得大驚失色，羞於與聶天賜姐弟相見，搬到外地居住去了。聶天賜後來給姐姐覓個秀才做夫君，夫婦早晚勤於功課，三年後科考的第，英娘生育二子，聶天賜生育一兒一女，兩家長相往來，直到晚年。

明朝馮夢龍與凌濛初編寫的《三言兩拍》是一部難得白話文短篇小說，內中用生動通俗的語言講述了很多當時代的事情，有些讀來頗為有趣，有些令人反思，有興趣的朋友可以買來一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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