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對耍家，耍到成都

原創 耍不完的 YOU成都 收錄於合集 #見個面 59個

認識任寧和槍槍是透過聲音，在「看理想」的一期播客裡，他們聊了“人在成都，奔赴自在”，他們講的吃耍太具畫面感，且罕見的新鮮感和縱深感兼具，聲音又好聽，於是想要當面聊聊，探究一下他們直面生活的興致勃勃，以及源源不斷冒出的好奇心的源頭。

我們約在玉林的咖啡廳接頭，初見，比想象中年輕，聲音和播客裡沒有出入。槍槍塗了指甲，任寧也塗了，“你看，這個圖形是我自己設計的，和我戒指上的是同款。”輕微的身體改造，是任寧的小實驗，之前還染過銀髮，貼過紋身紙。

槍槍是嘉興人，任寧是紹興人，去年五一，他們上海的家開始裝修，於是決定來成都待半年，再去廣州。現在，一年多過去了，他們還在成都，不願離開的原因是：好吃的還沒吃完，好耍的還沒耍完。

任寧（右 ）槍槍（左）

ONES Ventures 創始人

播客「遲早更新」主播

01/

在成都，耍什麼？

為什麼選擇旅居成都？槍槍說，其實當時有幾個標準，第一，要是區域中心城市，交通方便，以便出差；第二，文化活動要足夠豐富，好玩。成都以及周邊的生物多樣性則是最加分的項。

如今，兩人租住在紅牌樓，帶著喵喵小八和十五。任寧最近投資的專案在深圳，有1/3的時間會去那邊出差，他管這裡叫“回成都”。

十五

小八

槍槍說：“一開始決定待半年，是根據那個時候對於成都的認知做出的判斷，後來發現待得越久，發現的新的東西越多，可挖掘的東西也越多。”

比如，以成都為原點，探索周邊，去臥龍觀鳥，去樂山沙灣區的龍巖攀巖基地攀巖，去天台山看螢火蟲，去唐家河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看動植物。

在唐家河國家級自然保護區散步

去臥龍之前，他們搜尋了一下網友的觀鳥攻略，大概瞭解鳥的種類、分佈和活躍時段。需要準備的有鳥類圖鑑（他們參考的是馬敬能的《中國鳥類野外手冊》）、相機和望遠鏡。“總共就三樣東西，我們漏了倆，手冊和相機的電池都忘帶了…… ”

最後，他們看到了雪鴿、雪鶉、藏雪雞、紅尾水鴝、大噪鶥、煙腹毛腳燕、黃嘴山鴉，還有一些難以辨認的歌鴝、巖鷚、朱雀、山雀等等。

在巴朗山埡口附近看到的雪鶉

臥龍花巖子隧道附近看到的全緣葉綠絨蒿

去了一趟之後，他們熱情地向來成都旅遊的朋友們安利這個地方，“首先它離成都非常近，開車過去的話大概就兩個多小時，非常方便；其次在一片很小的地方，你就可以看到特別多豐富多樣的動植物。如果你對這些不是特別感興趣，美麗的風景和可愛的大熊貓也是非常充分的理由了。”

去樂山沙灣區的龍巖攀巖基地是槍槍的第一次野攀，雖然第一次巖館攀巖是任寧帶著入的坑，但他已出坑，她則十分喜歡。

對槍槍來說，室內攀巖和野攀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感受。“之前再多的室內經驗（雖說也沒有很多），都不能讓我消除對天然巖壁的恐懼——我怕中途墜落時會撞到岩石。”

槍槍在龍巖攀巖基地

這種恐懼會讓人忘記正確的攀爬姿勢和節奏，體力會很快耗盡。讀線也很困難，天然的巖壁上沒有明確的巖點，即使能在下面透過肉眼看到手抓腳踩的地方，也無法判斷是怎樣的點、自己能否抓住/踩住、該用怎樣的姿勢。只有自己去到那裡嘗試後（有時要試很多次）才能知道。

在崇州罨畫池（槍槍的腿攀巖時骨折）

於槍槍來說，這種不確定性和未知增加了攀爬時的恐懼，卻也是野攀比室內更有樂趣的原因之一。

槍槍攀巖時，任寧在幹什麼呢？他沉浸在昆蟲的世界裡。

枯葉蛺蝶（雌性），拍攝於四川樂山沙灣龍巖

豆芫菁

為什麼喜歡昆蟲？“因為它們身上能夠看到某些亙古不變的東西。”

蒺藜紋脈蛺蝶

不由的想起法國昆蟲學家、文學家法布林的《昆蟲記》，作家周作人這樣評價道：

我們看了小說戲劇中所描寫的同類的運命，受得深切的銘感，現在見了昆蟲界的這些悲喜劇，彷彿是聽說遠親——的確是很遠的遠親——的訊息，正是一樣迫切的動心，令人想起種種事情來。他的敘述，又特別有文藝的趣味，更使他不愧有昆蟲的史詩之稱。

波蜆蝶

我們與昆蟲，皆是自然界的平凡子民。

觀鳥也是槍槍和任寧來成都後發展起來的愛好。住在八樓，剛好與樹頂齊平，時常有白頭鵯、珠頸斑鳩、烏鶇這樣的鳥飛來簷下，考察築巢的可能性，但城市裡鳥的種類有限，就想去山裡和更多鳥打照面，觀鳥主題的旅行就這樣安排上了。

在小區拍到的班姬啄木鳥

任寧偏愛昆蟲，槍槍喜歡觀鳥，“我覺得鳥比昆蟲更好看，有些昆蟲我確實有點害怕，鳥的數量遠遠不如昆蟲多，所以更容易辨認，更容易帶來成就感。”

在青城山拍到的黑短腳鵯

02/

在成都，吃什麼？

對於文化、愛好的口味寬泛態度也同樣帶到了吃食上。

成都文化活動的豐富性和新事物冒出來的速度，遠遠超過槍槍來之前的想象，“比如獨立書店，之前我就看到有很多，今年又新開了一些，野梨樹、浮於野、晚讀書店等。還有活動，像敦壩的“十日談”也是來了之後才知道，我們去做過分享嘉賓，也做過幾次觀眾，很有收穫。”

任寧之前出差來過幾次成都，有一定的瞭解，“來了之後發現這個地方比我想象的更有深度一些，就拿川菜來說，來了之後才知道川菜有24種味型。”他發了一個願，要把這些味型都嘗試做一遍，烹飪書都買好了，就差動手了。

來成都之前，兩人在成都就有不少朋友，來了之後又交了新的朋友，一個帶出另一個。“大家走得挺近，交往比在上海頻繁很多。上海的節奏太快，吃飯什麼的要隔很久才會約一次，但在這裡大家時常約著吃飯、參加活動。”

去年冬天在明月櫻園吃的火鍋

因有本地老饕帶路，二人在美食探索上少走了很多彎路，遇到好吃的，一頭扎進去，照片都懶得拍。吃了一年多下來，他們也有了一些心頭好。

歌舞團乾燒魚 攝影/vancy

“芙蓉凰的宮保雞丁和鍋巴肉片，歌舞團小食堂的白油肝片和乾燒魚，小饕薈的餈粑和冰糖小麻鴨，玉滋補的甜水麵，屋頂上的櫻園的燒鱔魚，明月櫻園的烈松，豆孩的各種特調咖啡，何雨珈的蛋糕卷……”

省國防科工辦二招食堂的鍋巴肉片 攝影/vancy

槍槍喜歡甜口，所以像鍋巴肉片、宮保雞丁、乾燒魚這幾道菜就特別符合她的口味偏好。有些是她覺得很有想法的，熊英的烈松和豆孩的一些特調就是這樣。

烈松 圖源/屋頂上的櫻園

最近吃到的「炭夥」，他們也很喜歡。

03/

在成都，還是要工作

槍槍本科在北京外國語大學唸的英語，碩士去的霍特國際商學院學金融，跟任寧是研究生時的同學。相比之下，任寧就折騰得多，先後唸了世界各地的6所大學，7個專業，從經管、營養學、文學等到金融，跨度特別大，最後本科畢業於澳大利亞莫納什大學，研究生時與槍槍在美國舊金山相會。

畢業打工一年後，任寧就做起了投資人，工作性質不需要早九晚五，工作和生活從未真正切分開。“你來之前我剛剛在交代一些工作上的事情，放下手機開始看這本書，然後再等著你的訪談，不知道這個算工作還是生活，我已經放棄去畫這根線了。”

任寧正在做花椒標本

做標本的樂趣探討可以去播客聽

任寧說，他從未關掉過工作的後臺，幸運的是工作當中有一部分是自己比較喜歡的，所以就算時刻都要保持思考，也不會覺得是一件多麼痛苦的事。唯一能夠徹底關掉這個開關的是在潛水的時候，就跟到了另外一個星球似的。

工作中的任寧

不累嗎？槍槍搶答道：“他很厲害，可以多工處理，同時做好幾件事也不會亂。”任寧炫耀地給我看他在深圳的辦公室，好幾臺電腦，好幾個螢幕，同時亮著，他在中間周旋。

工作中的槍槍

在日本上學的時候，因為時間緊張，學業壓力大，任寧曾經嘗試過達芬奇睡眠法，即多階段睡眠，每工作或學習4小時睡15分鐘，一晝夜花在睡眠上的時間累計不足1。5小時，從而爭取到更多的時間。“很像快充，衝電到60%左右就開始使用，然後再重複。”

最終的結果是好的，他順利完成了手上的幾件事情。“有時候睡了一會醒來，窗外面灰灰的，我都不知道是黃昏還是黎明。其實時間這個概念本來也是人為的，就很神奇，每個人的時間概念並不一樣。”

兩人工作的背影無意中 cosplay 了漫畫《Look Back》

除了良好的時間管理，任寧也很重視預期管理。創業多年，遇到的坑不計其數，“我從來沒想過創業會一帆風順，早已做好心理預期。比如你晚上去山裡，被蚊子咬了，你會覺得很倒黴嗎？不會，因為你有預期，你穿了長袖長褲，抹了防蚊液，還是被咬了，有啥辦法？”

每當我和槍槍聊得起勁的時候，任寧就在旁邊“坐立不安”，一會拿起架子上的溜溜球玩耍，一會看到雜誌上有段好的文案，於是拿手機拍下來。他似乎隨時都在吸取資訊，這個有意思，試試，那個不錯，收藏在大腦硬盤裡吧。但當你CUE到他，他立馬給予反應。

保持探索欲、好奇心，也許是他們保持少年感的秘訣吧。

04/

在成都，播客繼續做

許多人認識任寧和槍槍，大概是透過他們的播客「遲早更新」。

2016年，任寧和槍槍開始做這檔節目，目前已經更新了近200期。這是一檔探討科技、商業、設計和生活之間混沌關係的播客節目，也是風險基金 ONES Ventures 關於熱情、趣味和好奇心的音訊記錄。

他們希望透過這檔播客，能讓熟悉的事物變得新鮮，讓新鮮的事物變得熟悉。

槍槍說：“我們沒有特別明確、清晰的乾貨，沒有特別明確的立場、價值觀、觀點。我們輸出一些東西，大家是否贊同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對這個問題產生興趣。”

他們並不是要號召大家怎麼樣，而是想把好奇心帶來的愉悅感傳遞給大家。

在近200期節目裡，槍槍最喜歡的是任寧的單口、「遲早過年」和「複雜問題」這三個系列。

在製作上最花精力、任寧自己聽得最多的是第 118 期記錄他們徒步熊野古道的《聲音：時速三公里》。

去年，他們做了一期付費節目，每人付費10 元錢，但達到1000 人付費，就解鎖變成免費公開的，結果不到兩天就滿員了。在一篇覆盤這個付費計劃探索專案「遲早公開」的文章裡，他們寫道：

如果有足夠多人付費，那麼內容就會被解鎖進入公共領域；如果沒有，那麼內容將在滿足一小部分聽眾的需求後，止步於付費牆後。這種模式可以說是把內容價值的判斷權力交到了真正「關心」這個議題的聽眾手上。

什麼是「關心」呢？在第 173 期《那麼快，那麼慢》結尾的「one more thing」環節中，道長（梁文道）就推薦了「關心」。

我覺得今天我們最大的問題是，大部分人其實對身邊的事情——這些所謂的時事、熱點——並不關心。我們參與熱點的討論，在後面留言、轉發，但是並不關心。我們大部分人是在看完一篇文章之前就先轉發。真的關心不是這樣的。真的關心一個問題，是我看到一個東西，會搞清楚它來龍去脈是怎麼樣，要多看一些不同角度的東西，想辦法收集更多訊息來理解它。可是今天最大的問題，我覺得是我們對世界的一種無感。

播客裡，兩人常常會推薦大家嘗試一件新的事物，也會潤物細無聲地推薦一些好書。

槍槍近期主要看的是兩個作家的作品，彼得·漢德克（Peter Handke）和西蒙娜·薇依（Simone Weil），分別是《試論疲倦》《緩慢的歸鄉》和《重負與神恩》《柏拉圖對話中的神》。作為調劑，看了藤本樹的《鏈鋸人》和關於童寯生平的《長夜的獨行者》。

“就作品本身來說我覺得都很棒。不過對我來說，薇依和漢德克這兩位都很不好讀，在不知道大家關心什麼問題的前提下，我也不知道是否該做出推薦。不如分享一下我最初被薇依吸引的原因吧。那是朋友分享的一段《重負與神恩》中薇依寫給朋友的文字。”

我還希望，在分別引起的輕微波動之後，不管我會發生何事，您不必感到任何不安，倘若您偶爾想到我，那就像想起童年時曾讀過的一本書。我願意在自己所愛的人心中永不佔任何位置，以確信不給他們帶來任何痛苦。

任寧最近剛看完張琴寫童寯的《長夜的獨行者》，“這是一本真誠的小傳，推薦給大家。”

最後，他們說起了自己眼裡的對方。

她眼裡的他：首先，他好奇心特別旺盛；其次，就像他的一位朋友說的那樣，他是一個沒有陰暗面的人，一個特別完整的人。

他眼裡的她：她身上有那種赤子之心，很新鮮，有露珠反射朝陽的那種新鮮勁兒。

還會在成都旅居多久，又或者會不會乾脆定居，他們不知道。

夏天到，上陽臺，吃晚飯

日子像羊群一樣漫遊而去，他們對於探索的慾望是如此強烈。

如任寧在一篇觀鳥的文章裡所寫：

文明是一種動態，幾千年浩蕩流淌，末路頓殊而初心不異，川流不息的河床上遍佈人和鳥的故事。有幾處徑流乾涸，暴出龜裂的枯泥和死根，有幾處泛著清淺的波瀾，打著綿軟的漩渦，另有些是不知通向何處的深深涵洞，引人探索。

“希望能夠跟大家一起，目睹更多有趣的事情發生。”也歡迎大家給他們安利成都好吃好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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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丨書書

圖源丨未標註圖由受訪者提供

原標題：《一對耍家，耍到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