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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好茶

由 新民晚報 發表于 飲食2022-07-18
簡介炳根兄享用的、送人的、收藏的是不是“第一好(上聲)茶”,以及他是不是“第一好(去聲)茶”,並不重要

茶葉可以同龍眼同吃嗎

所謂“第一”,都是在一定範圍內比較出來的,若當真了,就難免“戇大”了。

第一好茶

福建的冰心文學館創辦人之一、文學研究者王炳根是我同鄉,得武夷山出產名茶的地利,識茶、好茶、飲茶、沏茶,在坊間頗有知名度。每有相聚的機會,同好者便以他為中心圍坐,聽他神侃茶道茶藝,看他有板有眼地沏茶,欣賞他在整個過程中不辭辛勞的投入和愉悅,夤夜方散。他從來是樂此不疲,詳盡講述隨身攜來的種種名茶:哪一包產自哪片山、哪株樹,採於何年何月何日何時,何以會有桂圓、荔枝、糯米、茉莉……種種香味,我聽得入神,常常瞠目結舌,形同白痴。那時,我寫毛筆字的興趣還在,聽說他為了經常與茶友歡聚,專門在自家院子裡搭了一間茶室,我特地寫了“第一好茶”四個毛筆字寄去助興。其中的“好”字,有兩種讀法:讀作上聲,指他享用的、送人的、收藏的是“第一好茶”;讀作去聲,指他是“第一好茶”之人。

茶與煙、酒一樣,是人們滿足基本食慾之後的嗜好,有很大的普遍性,卻又因為各人經濟條件的不同而千差萬別。我因為能力的限制,一直無緣進入發財致富的行列,對菸酒茶雖然也有過嗜好,但趣味始終處在粗俗低階的水平。

學會抽菸是在鄉下,抽的是當地人的黃煙:竹煙筒,中間吊個小布袋,菸斗裝了菸絲,只夠抽一口,敲掉,接著裝菸絲。後來進了縣城,隔三差五熬夜寫公文,開始抽捲菸,平均一天至少兩包,都是最便宜的那種白紙盒煙。嗓子、牙齒都燻壞了,只好戒掉。

學會喝酒也是在鄉下,喝的都是當地人自釀的燒酒,熱辣如火,入口即渾身滾燙,甚是過癮。從此喝酒,只問是否熱辣,至於名頭、價格之類,概不介意。倘若主人盛情,款待以“國際的”“世界的”“香飄百年的”“名人要人非此不喝的”,很慚愧,我只能是暴殄天物。用我插隊地方的土話說:“烏龜吃大麥——糟蹋。”

茶在我這裡完全屬於“酒困路長惟欲睡,日高人渴漫思茶”(宋·蘇軾《浣溪沙·簌簌衣巾落棗花》)——實用性的那種。口渴了,一通牛飲,摸摸胸口,長出一口大氣,上下通泰,如此而已。至於是不是瓊瑤仙芝、宮廷貢品、祖傳秘製,願意洗耳恭聽,但只當勾欄瓦肆傳奇,聽過即忘,如風過耳。

客居嶺南之後,有朋友熱心告我,此間某市,眾多富豪藏有巨量名茶,老樹普洱幾十萬元一餅。富豪們時以鬥茶為樂,一泡茶價以萬計。

說起這些,朋友豔羨不已,似乎僅僅是知道這些,也十足沾光,許諾有機會一定領我去開開眼界。

有錢當然好了,只要來路合法,無可厚非。我私心只是認為,人以群分,對於那些高不可攀的群體,犯不著覬覦,所謂“庶人、工、商,各有分親,皆有等衰。是以民服事其上,而下無覬覦。”(《左傳·桓公二年》)更不必激動。雖然嚮往財富、嚮往成功,是時人的主流價值觀,但一個人保有起碼的自知之明,不拿自己無法企及的別人的標準當生活目標,至少對自己的身心健康是有好處的。

茶是世間萬千草木的一種,其特性被髮掘後,經歷代風雅文人渲染,飲茶成為一種文化行為。進入廣泛流通,又染上了商業色彩,各種品類競相以天下第一自封,其買賣的價錢遠大於其本身的生物品質乃至我們常人可以想象的附加值,對有些人群來說,喝茶的意義更多的已在財富、地位、榮耀之類的社會和心理層面上了。

我給炳根兄寫“第一好茶”,不過是朋友間的一種善意的戲謔。炳根兄享用的、送人的、收藏的是不是“第一好(上聲)茶”,以及他是不是“第一好(去聲)茶”,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朋友之間的一種打趣,炳根兄並不會當真,當真了,就難免“戇大”了。

道理再簡單不過,所謂“第一”,都是在一定範圍內比較出來的。在某個範圍是“第一”,在另一個範圍可能是最末。如此看來,世界上凡以“第一”為標榜的,無疑都是一種愚不可及的愚蠢,無論人、事、物。

(陳世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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