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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難忘四十年前邊境線上的人與狗(作者 葉英)

由 大洲文苑 發表于 娛樂2022-01-15
簡介國家把東北農墾總局改建成生產建設兵團,我們邊境上的生產隊抽調了一批人組成武裝值班分隊,上邊發下槍來,我們來到黑龍江邊上的農場老打漁隊的土坯房裡駐紮

花鼠子是松鼠嗎

故事:難忘四十年前邊境線上的人與狗(作者 葉英)

可能許多人認為,在我們國家的邊境,尤其是處於邊防第一線的邊防站、所,都應當配備有軍犬。可是我知道黑龍江省綏濱縣同仁邊防站就沒有。

這大概不行,因為邊防站建在樹林裡,戰士們白天還罷了,晚間上崗那幾百米的路程,多疹人吶。於是站裡自己養了兩條狗。

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中蘇關係緊張。國家把東北農墾總局改建成生產建設兵團,我們邊境上的生產隊抽調了一批人組成武裝值班分隊,上邊發下槍來,我們來到黑龍江邊上的農場老打漁隊的土坯房裡駐紮。那一天連裡的副指導員帶著我們來到邊防站,與邊防軍組成聯防。

在站裡我們受到了嚴密的監視:一黑一黃兩條牛犢般大小的狗總是看我們不順眼!原來它們只認穿綠軍裝的人,而我們穿著老百姓的衣服。一位知青不大服氣,稍稍招惹了它們一下,於是一條大狗衝上來咬住他的褲腿再一甩脖子,那位男子漢就被平著扔在地上,差點兒把槍摔壞了。這簡直不是狗,是猛獸。其它人再不敢出格,只得老老實實地呆在屋子裡,吃飯時還得讓軍人們陪著才能來到食堂。

飯間我們的副指導員——那位年輕漂亮的北京女知青——想要方便一下。邊防站長向窗外看了看,狗沒在院子裡,大概鑽樹林了。於是他向她指明女廁所的位置,然後又接著招呼大家吃飯。

突然院子裡傳來女人極度恐懼的尖叫聲,大家向窗外望去,院子裡沒人。那聲音只能來自女廁所,而且正值戰備時期,整個邊防站裡唯一的女人就是我們的頭兒,那位副指導員!站長命令一位士兵衝進女廁救人,他有些猶豫,因為這任務不大光彩,可是禁不住站長嚴厲的斥責,他只好硬起頭皮走進女廁,只聽他喊:“龍江、龍江!”於是一條渾身上下披著黃緞子般發亮的毛的牛犢般大小的大狗威風凜凜地踱了出來。還好,這是一條雌狗,不算是耍流氓,不過這傢伙對我們頭兒很不友好——它把兩隻前爪搭在我們頭兒的肩膀上,用那條血紅色的大舌頭在我們領導的脖子上來回地蹭,還哼哼!

下午站裡組織雙方乒乓球比賽,我們可一點兒興致也提不起來:你想想,球檯兩邊兩條大狗,虎視眈眈地瞪著我們,誰敢撿球?——豈不聞“狗怕哈腰,狼怕短刀”嗎?

這就是邊防軍的兩條大狗,黑子和龍江。戰士們把“黑龍江”三個字拆開為它們命名。後來我們發現它們其實是可以接近的,你雖然沒穿綠軍服,但是隻要接對了暗號——直接叫它們的名字,它們馬上就會對你友善地搖起尾巴。

後來我們和它們混熟了,熟到它們整夜地守在我們門口,一班一班地陪同我們每一班換崗的人到哨所。

有一次我們帶這小兩口去巡邏。途中遇上一隻花鼠子(松鼠的同類,背上有三道花紋),小傢伙呼地一下子就上了樹,怎麼辦?黑子不屑地斜愣對方一眼,那意思是:懶得理他,我太太就足以對付了。於是龍江走上去,盯著樹上的獵物並圍著樹轉了幾圈,樹上那小傢伙也盯著她並隨著她轉,突然龍江大吼一聲,小傢伙竟被嚇得一下子掉下來,龍江上去叨起它,凱旋了。當時別人什麼樣我沒注意,反正我自己是被嚇了一大跳,而且我甚至覺得樹葉也在抖動,這畜牲!

我們這兩位朋友不單是對小動物不友善,還蔑視國家的法紀。

入冬以後,黑龍江上的冰排越積越多,最後緊緊地擠在一起,封江了。那一時期兩國關係緊張到什麼程度?只要看看邊防軍每晚都不在營房裡睡覺,而是整宿在野外轉攸,誰都會明白。我們晚上雖然在屋子裡睡,可也是全副武裝:抱著槍,揹著手榴彈,圍著子彈帶。那形勢用“一觸即發”來形容,真是再貼切不過了。但那畢竟是人與人之間的事,狗可不管那一套。

有一天早上,哨所裡發現黑龍江對岸有兩個黑影互相追逐著接近了江面上的主航道,並向我方繼續移動。這還了得,哨兵馬上向上級報告,並且全體人員進入一級戰備。同時我們聽見邊防站那邊也在緊急集合。過了一會,站長提著張開機頭的手槍來到我們哨所,他已經佈置好兵力,先過來看看情況。當他拿起望遠鏡時,那兩個黑點已經進入主航道我方一側很遠了。當他再調好了望遠鏡的焦距時,他可氣壞了,原來那兩位就是剛剛“擅自出國旅遊”歸來的龍江和黑子!這兩位好沒王法,連什麼護照之類的都不辦就敢出國。

站長狠狠地踢了上岸來的黑子一腳,只好垂頭喪氣地回去寫檢討。因為對蘇方越境這種事,已經作為最嚴重的事件透過電話逐級上報到軍區了,在那種年代,人有幾顆腦袋,敢謊報軍情?黑子捱了踢只是委曲地哼哼幾聲,並不影響它緊接著回到站裡大吃一頓,因為知道了站長對於它的粗暴行為,士兵們心疼得不行,趕快悄悄地弄些好吃的慰勞它們一下。

更有甚者,有一次它們兩位裝神弄鬼,竟把我嚇得靈魂出殼。

因為總是備戰而又總是沒啥情況,連裡把主要精力放到了農業生產上。我們也把每晚兩小時一班崗改為上、下半夜各一班崗,多餘的人就抽回連裡幹活。

那一次下半夜迷迷糊糊地被人推出門外,我才發現外面正是風雨交加。我沿著樹林裡的小道走到哨所。

風雨狠狠地抽打著樹林,樹林也就不滿地厲聲呼叫。一時間哨所外面各種奇異的聲音響成一片。黑龍江也來湊熱鬧,它掀起巨大的浪濤,猛烈地拍擊著江岸。屋裡黑沉沉地伸手不見五指。不時地,一股股風聲夾著聚雨猛地打在窗戶上,驚得我一激凌。不用摸索,我直接到牆角那熟悉的長凳上坐下,抱著槍,睡意全無。因為屋外自然界裡的合唱正酣,吵得我也打不了嗑睡。

就這樣也不知過了多久,我在被各式各樣的奇異聲響激發出來的冥想中慢慢地竟有些困了。漸漸地靠在了牆上,可是有人不允許我在崗位上打嗑睡。

突然間,有誰在我坐著的凳子下面舒舒服服地暢快地並且響亮地打了一個哈欠!這一驚對我來說可是非同小可。我不知道膽大的人什麼樣,他們在這種伸手不見五指的、風雨交加的、獨自一人的黑屋子裡對於自己屁股下面突然發出的一個響亮的哈欠有什麼反應,反正我是僵住了,渾身的血就像凝固了一樣。

我僵坐了半天,突然似有所悟,於是硬扎著膽子向下摸了一把——兩條毛茸茸的大尾巴衝著我不停地搖動,似乎在說:別怕,自己人!

還自己人吶,把我嚇成這樣!我恨恨地一槍托砸下去,兩條黑影尖叫一聲撞開門竄入風雨之中。從那一夜之後很久,龍江和黑子以及邊防站的許多士兵見了我總是敬而遠之——戰士們對於兩條愛犬所受的每一次委曲,都能很快地準確判斷出來。

四十來年了,我始終對於城裡的各色寵物犬愛不起來。因為我的腦海裡總有那兩條威風凜凜地但是又衝著你友善地搖著尾巴的大狗的身影。

真想它們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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