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州之戰——十數萬秦軍潰敗下食人魔王的末路窮途

華軒繡轂皆銷散，甲第朱門無一半。含元殿上狐兔行，花萼樓前荊棘滿。昔時繁盛皆埋沒，舉目淒涼無故物。內庫燒為錦繡灰，天街踏盡公卿骨！——韋莊《秦婦吟》【節選】

唐僖宗廣明元年，也就是公元880年，黃巢軍攻入長安。當時的皇帝唐僖宗在驚慌失措中出逃成都，成為繼唐玄宗之後又一位“

臨幸

”蜀中的大唐君王。而恰好大詩人韋莊因科舉應試滯留城中沒能逃出，並在接下來黃巢軍佔據長安的兩年時間內親眼目睹了昔日繁華京都城內的動盪與變化。

於是乎，離開長安的第二年，即中和三年（公元883年），旅居東都洛陽的韋莊在悲憤交加中用文字將當時耳聞目見的種種慘絕人寰的情形，以一位從長安逃難出來的女子的口吻書寫下來，寫成了長篇敘事大作《秦婦吟》。

有道是“

最狠莫過讀書人

”，黃巢作為昔日大唐科舉制度下飽讀詩書的舉人，卻帶領自己的部下犯下種種駭人聽聞的惡行，真是令不少人咂舌不已。不過，在唐末那個混亂的年代，其實還有一位與黃巢“不相承讓”，甚至“更勝一籌”的食人魔王。

公元787年，黃巢之亂爆發，原本經過唐憲宗元和中興、唐武宗會昌中興、唐宣宗大中之治國勢復振的大唐王朝因為統治根基的盡數摧毀，很快便失去了對全國大多數地方的控制。好不容易得到壓制的各地藩鎮趁著混亂的時局迅速壯大起來，蔡州的秦宗權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之一。

牙將出身的秦宗權桀驁不馴，藉著黃巢起義、各地動盪的大好時機，效仿許州大將周岌攆走忠武軍節度使薛能的事例，自己也有模有樣的驅逐了蔡州刺史，蛻變成了割據一地的地方軍閥。沒成想，還真被抱著“

唐來降唐，齊來降齊

”的秦宗權在與唐軍、黃巢軍的左右逢源中做出了一番事業。

等到公元884年，黃巢兵敗自殺，失去了壓制的秦宗權帶領自己的部隊四處出擊、攻城略地，一躍成為了當時中原地區最為強盛的軍閥，就連日後的梁太祖朱溫都被他狠狠壓在身下。而當時大唐的中央朝廷因為自己在鎮壓叛亂中損失慘重，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肆意妄為。

賊首皆慓銳慘毒，所至屠殘人物，燔燒郡邑。西至關內，東極青、齊，南出江淮，北至衛滑，魚爛鳥散，人煙斷絕，荊榛蔽野。賊既乏食，啖人為儲，軍士四出，則鹽屍而從。——《《舊唐書·列傳第一百五十·秦宗權傳》》

總的來說，在中原地區佔據極大優勢的秦宗權倘若能夠多一點政治頭腦，能夠善待百姓、處理好與周圍藩鎮以及中央朝廷的關係，未嘗不能趁勢而起。然而，也許是“

天欲使其滅亡，必先使其瘋狂

”，秦宗權反而效仿黃巢逐漸走向了瘋狂。

原本，作為四戰之地的河南就在黃巢之亂中遭到了嚴重的摧殘，生產力遭到了極大的破壞。但為了實現自己的政治野心，日漸瘋狂的秦宗權反而過分地壓榨民力、四處出擊，待到糧食不足時甚至命令士兵們以屍體為食。這樣一來，秦宗權不僅嚴重得罪了周圍的藩鎮及中央朝廷，還使得自己的轄區內民怨沸騰、統治根基動搖。

在這種情況，為制約秦宗權的進一步發展，大唐的中央朝廷大搞平衡政策，加封陳州刺史趙犨為蔡州節度使，給予苦苦抵禦秦軍兵鋒的趙犨以擴張兵力的大義，並讓其與同樣得到加封的朱溫進行聯合。朱溫固然同樣身懷狼子野心，但在這樣惡劣的情況下還是吃下了唐王朝所給予的好處，專心對付自己的大敵秦宗權。

朱溫明白，秦宗權的野心顯然不止於小小的蔡州。他的重要目標，首先便是奪取中原地區。得中原者得天下，中原的中心便是汴州（今河南開封）。而此時已經佔據汴州的朱溫同樣意欲穩定汴州，盡佔河南，以圖發展，斷然不可能將其拱手相讓。

三年春二月乙巳，承製以朱珍為淄州刺史，俾募兵於東道，且慮蔡人暴其麥苗，期以夏首迴歸。珍既至淄棣，旬日之內，應募者萬餘人。又潛襲青州，獲 馬千匹，鎧甲稱是，乃鼓行而歸。四月辛亥，達於夷門。帝喜曰：“吾事濟矣。”——《舊五代史·梁太祖本紀》

公元887年（光啟三年），秦宗權自矜自己的兵力十倍於朱溫，遂集中全部兵力大肆進攻汴州，而其部將張晊、秦賢則各率數萬人馬作為先頭部隊，駐紮於汴州城西北。不過，領頭的張、秦二人由於訊息滯後，渾然不知城內的守軍實力大增，抱著輕蔑的心態對城內守軍可能的襲擊毫無防備。

於是乎，朱溫選擇各個擊破，搶先突然出擊城外駐紮秦軍，斬獲萬餘人。隨後，朱溫又得到鄆州的天平節度使朱瑄、兗州的泰寧節度使朱瑾兄弟的支援，義成軍也趕到汴州增援。在如此攻守之勢易形的局勢下，朱溫遂指揮宣武、兗、鄆、義成四鎮軍馬，在汴州城北郊的邊孝村向秦宗權主力發起進攻。

翌日，分佈諸軍，齊攻賊寨，自寅至申，斬首二萬餘級。會夜收軍，獲牛馬、輜重、生口、器甲不可勝計。是夜，宗權、晊遁去，遲明追之，至陽武橋而還。——《舊五代史·梁太祖本紀》

當是時，得到增援的朱溫軍實力大增、士氣大漲，在汴水岸邊擺開陣勢，可謂是旌旗蔽日，異常壯觀，給予了秦軍極大的心理壓力。秦宗權本人看到朱溫大軍的軍容，甚至不敢再出軍營一步。

第二天，朱溫指揮各路軍隊，一齊進攻秦宗權軍營。秦軍雖多，大多數是迫於高壓政策而來的烏合之眾。從清晨四時到下午四時，朱溫軍便殺敵兩萬多人，到夜晚收兵，更是獲得了數不清的牛馬、輜重物品、武器鎧甲和俘虜。唯一可惜的就是秦宗權本人最後趁著夜色悄悄逃遁了。

不過，事已至此，圖謀霸業的朱溫斷然沒有放過秦宗權的可能性。公元888年，朱溫便兵圍秦宗權的大本營—蔡州，而就在經過數月的圍城戰爭後，公元889年初，昔日的食人魔王秦宗權便被變節的部下打斷雙腿給獻了出來。

及至秦宗權被朱溫送到京城問斬，臨刑之前，這位殺人無數、心狠手辣的屠夫還從檻車裡伸出腦袋向京兆尹孫揆恬不知恥地辨解：“

尚書明鑑，宗權豈反者耶！但輸忠不效耳。

”惹得圍觀的百姓都捧腹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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