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會撫養被強姦生下的孩子嗎？”| 巫山童養媳被摧毀的一生

你會撫養被強姦生下的孩子嗎？

這個扎心的問題，來自微博網友巫山六月雪，真名是馬泮豔。

大家應該多少聽說過她的經歷，

她是重慶巫山童養媳事件的當事人，有著普通人無法想象的人生經歷。

馬泮豔從小生長在一個不太正常的家庭。

她媽媽有精神病，爸爸在田間種玉米時，被媽媽用鋤頭砸死。

證實有精神病後媽媽被釋放，想回家照顧卻被大伯毆打出走，此後媽媽一直流浪，幾次被光棍撿回家生孩子，生完後又將其趕走。

三姐妹成了孤女。

在鄉下，沒有父母庇佑的孤女，就是砧板上待宰的肉。

大伯把她家裡的幾頭豬賣掉，爸爸種來為三姐妹做嫁妝的樹被砍掉換錢，田產被親戚瓜分，僅有的幾隻雞也被抓走，一夜之間，她家一無所有。

之後她跟輾轉去了三峽，又回到大伯家生活。

她很勤快，每天做很多農活，還想過長大了要孝敬大伯，直到過了兩三年，有人找上門來為她說媒。

她才十多歲，不想嫁人，

想“以後出去打工”來改變自己的命運。

馬泮豔12歲那年，由大伯做主嫁給了大她17歲的陳學生。

7000塊和500斤大米，賣掉了她的婚姻。

2001年，馬泮豔曾經報警說自己被強姦，相關人員帶她做了醫學鑑定，

隨後大伯告訴警方，她和陳學生早已結婚，不算“強姦”。

性侵幼女變成家庭糾紛，自然不了了之。

之後她懷孕了，營養不良、四肢瘦小的她肚子高高隆起，14歲的年齡就做了媽媽。

她曾經逃跑過，被八九個同鄉男子抓回。

四個人分別架起她的手腳，讓她感覺自己不是人，而是一口被抬起的豬。

為了防止她再逃跑，陳學生在床邊放了一條粗木棒，動輒將她打得遍體鱗傷。

隨著她再生下一個兒子，陳家終於放鬆警惕，認為她不會再跑。

藉著打工養家的幌子，2008年，她終於逃出巫山這個傷心之地。

馬泮豔的生活開始有了一絲曙光。

她開微店賣巫山當地的水果和特產，得到了眾多網友支援。

微博大v韓松落、燕公子都曾經為她宣傳，收入也漸漸變多。

美中不足的是，

自由戀愛生下的女兒然然，患有重度自閉和智力低下，以及癲癇症。

但馬泮豔任勞任怨地照顧她，努力打理好生意，帶著女兒四處治病。

因為對她來說，然然是能夠支撐她活下去的支點。

很多人勸她放棄然然，覺得然然是拖油瓶，浪費錢，靠不住。

但她說，

“最差的時候我都沒有想過放棄然然，她是我帶著對生活的憧憬生下來的。“

眼看生活苦盡甘來，她帶著女兒然然用心經營著，

但此時，兩個被強迫生下的女兒找上門來了。

原來陳學生看到馬泮豔生活越過越好，就教唆兩個孩子（馬做童養媳時期生的孩子）找她要錢。

陳學生還教唆孩子恨馬泮豔，女兒已經18歲，兒子也不小了，他們的仇恨根深蒂固。

她省下生活費給了兩個孩子，但他們並不感激。

他們討厭自己的妹妹然然，覺得自己有這樣的母親很丟臉，只會找她要錢。

而周圍的人勸她：

孩子是無辜的，要給他們母愛。

但一看到他們，她就會想起自己被折磨、被毒打的經歷。

她陷入了兩難的境地，發微博求助網友：

你會撫養被強姦生下的孩子嗎？

在我看來，血緣關係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是否與孩子建立了心靈連結。

就像她的女兒然然，即使不健康，但她是懷著愛和希望生下女兒的。

可是陳學生的兩個孩子呢？只有滔滔的恨意。

作家葉傾城提到了一部小說裡的故事：

一個女律師從小就知道自己是被收養的，她很想知道自己到底是誰的女兒。

隨著不斷的找尋線索後，她找到了自己的母親。

母親已是年過半百的老太太，她自報家門後，對方武斷的說：

“不，我不是你的母親。“

女律師又問，那我能見見我的弟弟妹妹們嗎？

老太太搖頭：我的孩子與你無關。

女律師還想爭取能在對方客廳喝一杯茶，但老太太還是拒絕了：

“請你離開，我從來不想與你有關。“

讀者可能會覺得這位母親絕情，但背後的真相是，女律師是因為被強暴後出生的。

當年她的母親被強暴，可醫學條件唯有等孩子出生才能鑑定，判處強姦罪名。

就這樣，

她出生了，作為一樁證物。

懲治了兇手以後，她被母親送到了福利院，從此不聞不問。

女律師最終尊重了老太太的決定，

駕車離開，不再打擾。

也許這才是這個故事最好的結局。

馬泮豔的人生已經被摧毀過一次了，難道還要因為母愛氾濫再次被毀掉？

稚子無辜，可又有誰體會母親的難處？

被強迫而生下孩子的女性，有權利拒絕成為一個母親。

我們都忽視了一點，是大家預設女性必須有母愛這回事。

好像一個女性必須擁有這種道德感。

因此在面臨感情破裂、離婚的狀況下，女性始終處於被動。

在很多拐賣案例裡，女生被賣進山村，就會把她關起來進行多次性侵，直到懷孕生子。

因為他們覺得，

女性生下孩子就會“老實”了。

現實也的確如此，很多被拐賣的女生要麼是在非人的虐待下精神失常，要麼是生下孩子，接受了慘淡的命運，即使終於被家人尋回，也因為放不下孩子，將一生囚禁于山村中度日。

我真的很討厭一味去強調“母性”，

把女性和撫養孩子的責任強行捆綁，在這個環節裡，男性是缺席的。

80%的離婚案件裡，孩子都被判給了母親。

似乎大家就默認了女性應該一直忍讓，因為她們有母性，因為她們心軟，更因為她們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但，我們為什麼不能自私一點？

那些被拖累的女性，她們的命運已經夠不幸，無法再負擔一個同樣不幸的孩子。

她雖然生下他們，但錯不在她。

有一個事實是，

“做大家眼中的惡人“是女性普遍缺少的勇氣。

從原生家庭的問題來看也是如此。

同事盒盒有一個朋友貝貝，和家人的關係非常糟糕。

貝貝家裡很有錢，但幾處房產全部給了弟弟。

她大學背了四年貸款，實習後就迫不及待被家人索要生活費。

父母甚至為她安排了一個長相奇差、有先天疾病的富二代相親，因為對方家人承諾給高額彩禮，

想找個女大學生“改善基因“。

在這樣的情況下，她也從未想過要和原生家庭斬斷聯絡，因為她總覺得，這是她的責任。

她總是一次次被傷害，被原生家庭pua，覺得是自己做得不夠好。

甚至她的工資卡也在父母手裡，每個月給她2000塊生活費。

很多影視劇裡都提到這種吸血的原生家庭，比如《歡樂頌》裡的樊勝美，《都挺好》裡的蘇明玉，《安家》裡的房似錦。

有人說這是編劇刻意安排狗血，但我覺得這樣的狗血再多一點也不妨。

因為真的有很多女生，無法擺脫“女兒”這個身份，一直心甘情願的被原生家庭吸血。

回到巫山童養媳事件，我想說的點是，大家都很熟悉pua這個概念，但當它放大成為一種普遍的聲音，你能辨別嗎？

比如說，女生就應該找份安穩工作照顧孩子。

孩子看不好都是母親的責任。

即使夫妻感情不和也不應該離婚，你要對孩子負責。

資助一點錢給弟弟買房怎麼了？你是姐姐。

這些責任論，母愛論，其實是社會針對女性一場大型的pua。

女性有權利切斷令你不舒服的關係，哪怕是你的孩子，你的父母。

如果他們會喚起你生命中最慘痛的回憶，或是會肆無忌憚的傷害你。

你可以不做一個母親，不做一位女兒，首先要做的是自己。

在令你不舒服的關係裡，你可以隨時離開。

就像馬泮豔的兩個孩子，雖然以母子之名，但出發點卻極其邪惡，而且這段關係也讓她想起當初慘痛的經歷。

有的女生即使多討厭自己的吸血原生家庭或丈夫，都不會離開。

因為她們已經被這段關係束縛住了。

有人一當了媽媽就使命感傍身，什麼都想著孩子，老公，這樣反而得不到尊重。

其實無論成為什麼角色，都擁有自由的權利，那根線就在你自己手中。

有時候，我們要學會接受人性惡的一面，才能活得開心。

行走在這個社會，有一種能力很重要，

那就是表達討厭和恨的能力。

拒絕被一些大的道德倫理綁架，勇敢擺脫包袱，放肆的去討厭。

很多人都沒有這種能力，一次次遍體鱗傷又重蹈覆轍。

扶弟魔姐姐，被原生家庭摧毀的女孩，被家暴的妻子，

她們可憐，但從不會下定決心與過去切斷，畏首畏尾，懼怕流言。

所有人都勸你寬宏大量，要善良要包容。

可是難道我們沒有恨的權利嗎？

我記得幾年前的春晚採訪，岳雲鵬講了一件事，是自己當服務員時期被一位客人罵了兩小時。

他眼眶含淚說：“我到現在都恨他，真的。“

愛就是愛，恨就是恨。即使有一天我功成名就，前塵往事俱成。

恨還是恨，提醒著我曾經受過的屈辱、不堪，永遠無法原諒。

仇恨不會讓人變得醜陋，寬容也不會讓人變得高尚。

人生，原本就是愛與恨泥沙俱下的。

善良沒有長出牙齒，就是軟弱。寬容失去了限制，就成了負累。

別讓我們的人生，被無意義的良善拖進萬丈深淵。

隨身攜帶被討厭的勇氣前行，

對於肆意傷害過自己的人和過往，請記得，永不原諒。

插圖 / 網路

首發 / 曲瑋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