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晨宇vs毛不易：音樂與生命同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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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個朋友這麼跟我形容聽華晨宇和毛不易的不同感受：

“我聽華晨宇的時候，我就感覺整個世界都躁動了，腎上腺素飆升，去他媽的全世界，沒什麼大不了的，馬上我就能邁出六親不認的步伐，走到大街上，見誰都不服，見誰都想咔咔幹一架”

“再聽聽毛不易，一下子就覺得歲月靜好，一切都是那麼和諧完美，沒有什麼是關起門來小酌一杯不能解決的，我就想躺在沙發裡陷下去陷下去，光線最好暗淡，時間最好慵懶，看看水，看看雲，一道彩虹，兩個人，此生足矣”

都是邊緣人格

有人說藝術家的個性特徵會決定作品的氣質，但其實華晨宇和毛不易性格氣質是非常相似的，都是邊緣人格特徵，比較內向，慢熱，在人群中都沉默寡言，甚至有些抑鬱，這並不是人設。在一些具有真人秀性質的綜藝裡，明星性格其實是掩蓋不住的。

拿華晨宇來說，火星人的名號不是蓋的，華晨宇性格不僅僅是內向，而且有自閉傾向，與地球人的世界有些格格不入。

《花兒與少年》第一季14年播出，是一檔旅行真人秀，當時華晨宇剛剛出道，邀請嘉賓還有張翰、許晴、劉濤、張凱麗、鄭佩佩，年齡層次差別較大，華晨宇的自閉性格暴露無遺，他總是活在自己世界裡，晚上不能與別人同床，白天經常掉隊，以至於大家對他意見很大，在一次夜談時，張翰直說華晨宇應該到劇組鍛鍊一下，華晨宇一下成為眾矢之的，最後華晨宇羞澀的說我是一個沒有家教的人。

到17年《旅途的花樣》再到《王牌對王牌》時，應對綜藝，華晨宇明顯比較自如了，但仍舊無法掩蓋邊緣性的人格特質，以至於被網友吐槽，總是活在自己的世界裡。

毛不易雖然不比華晨宇，靦腆內向也是出了名的，而且邊緣意識非常強烈，《消愁》裡寫“各色的臉上各色的狀，沒人記得你的模樣”“三巡酒後你在角落，一個人唱著沙啞的歌”，其實就是寫的自己在人群中的邊緣狀態。

在綜藝鏡頭前要麼不說話，要麼只說兩種話，一是懟人的話，二是夸人的話，而且一般需要節目努力營造氛圍，否則都很尬。

比如毛不易參加過一期劉濤夫婦主持的《旅行的客棧》，白天基本上形同隱身人，只有晚上喝點酒，才能入狀態，話終於多起來，也給剪輯師留下點不用配冷風音效的素材。

看《奇遇人生》的時候，心裡都替主持人緊張，總感覺隨時都可能垮掉。毛不易性格靦腆很大原因是心理素質差，比較膽小，所以在鏡頭前總顯得小心翼翼，畏手畏腳，毛不易接受採訪時，曾坦言自己比較慫，膽子小，好在酒壯慫人膽，毛不易喝酒上臺也是出了名的。

對於華晨宇和毛不易來說，這種邊緣氣質，不僅僅不是缺陷，還是他們努力要保持的，真誠的生命姿態。而且可以說，這兩位之所以如此吸粉，很大程度上就是依賴於他們性格中的邊緣色彩，能讓人牢牢喜歡的都是異類。

不同的藝術風格

那麼為什麼兩人音樂給人的感受會如此大相徑庭呢？

邊緣人格必然與周遭世界發生衝突，發生衝突時，如何保持自我，如何處理我和世界之間的關係？就成為擺在藝術家面前的問題，它們對這些問題的思考，也必然影響他們的藝術態度，決定作品的質感與風貌，這個時候，創作往往充當了他們超脫困苦的出口，如何擺脫自己的邊緣者困境，選擇的通道不同，自然也有了藝術上的分歧。

在我看來，華晨宇和毛不易分別代表了兩種非常典型的藝術觀。簡單來說就是，華晨宇走的是悲壯路線，而毛不易是悲情路線。

悲壯與悲情的區別在於，悲壯是明知道這個世界不會好，可我還是要反抗，勇敢的承擔起自己的命運，捲入其中，攪他個天翻地覆，在迷醉狀態中，表達自己的能量與態度，獲得一種快慰與解脫；而悲情是跳出自身之外，反觀自己與整個世界，當我成為我審視的一個物件時，當我看到我在世界之中，與世界共享一個輪廓，痛徹心扉的苦難也會化為一絲淡淡的哀愁，比方說我們很喜歡聽故事，也很喜歡講自己的故事，不管好的壞的，在成為故事的時候，好像都釋懷了。

華晨宇早期的作品還有很強的悲情色彩，比如《快男》舞臺上的成名作《親愛的小孩》《我》，再到第一張專輯的同名主打歌《卡西莫多的禮物》，或淺吟低唱，或聲嘶力竭，其實都在表達自我的渺小與無助，給人深深的無力感與孤獨感。

其實第一張專輯中唯一一首原創作品《WHY NOBODY FIGHTS》，已經展露出華晨宇的音樂態度，這首單曲歌詞簡單，旋律激昂，以第一人稱口吻，向這個世界發出挑戰，2015年推出第二張專輯《異類》，其中七首歌是華晨宇自己寫的，包括專輯同名歌曲《

異類

》，還有後來流傳度很廣的《我管你》，他認為這張專輯最能代表自己，專輯與它的名字一樣，主要凸顯霸氣的一面。相較於第一張專輯注重於個人渺小的一面，這張專輯就是放大的華晨宇，火星大魔王的稱號由此而來。

從此華晨宇一路高歌猛進，《鬥牛》《齊天》《寒鴉少年》都是膾炙人口的熱歌，歌曲節奏明快，旋律起伏很大，淋漓盡致表達出歌手桀驁不馴的姿態。

以《齊天》為例，這首歌是電影《悟空傳》的主題曲，在這首歌裡，對孫悟空的演繹完美的和華晨宇的藝術態度結合在一起，這首歌抓住孫悟空魔性的一面，“一棒把天宮鬧翻顛覆”，“什麼人命天定我說天命由心”，“有什麼放不下”，“我要這荒誕的規矩當做個鬧劇來結束”，這裡我們很容易想起來《哪吒之魔童降世》SILOGEN：“我命由我不由天”。

無論對孫悟空還是哪吒，這樣的解讀是超前的，迎合了年輕人對於個性文化的需求。華晨宇，不管音樂還是個人形象，也正是在這個意義上被廣大年輕人接受。

當然，也有很多前輩對華晨宇表示了讚賞。不僅僅是歌手，2019年，享譽國際的現代舞蹈家沈偉，與華晨宇合作先鋒作品《聲希》，更是對華晨宇的藝術創造力表示了肯定。

著名作家餘秋雨曾這麼評價華晨宇：“華晨宇用生命的內在節奏在唱歌，挖掘的非常昂揚非常多變，而且自己全部進入創作狀態，是非常好的歌唱演員”。

“用生命內在節奏唱歌”“自己全部進入創作狀態”，這裡對華晨宇的評價是相當準確的，華晨宇對每首作品的演繹都是如此，常常進入一種癲狂的忘我狀態，所以看華晨宇的演唱會，很像大型巫術現場，華晨宇並沒有舞蹈功底，但是全身心投入到音樂表演中的華晨宇，近乎抽搐式的舉手投足，都能散發出奇怪的魅力。

自己全部進入創作狀態的表演方式，其實就體現了華晨宇悲壯的藝術觀，自己要直面這個世界現身說法，赤裸裸的暴露出最內在的生命經驗，當那些內在的分裂與神經質一股腦擺在你面前時，有時候會讓人覺得窒息，華晨宇從來不與自己的歌唱物件保持距離。

而反觀毛不易，則完全是相反的表演方式，毛不易在舞臺上很少出現迷醉的狀態，一個人還好，多幾個伴舞，就顯得與舞臺格格不入，但是毛不易的舞臺魅力也在於此，他似乎時刻與舞臺、與觀眾保持著一定距離，他一邊“划水”，一邊含混躲閃：“看見沒，這個世界就是那樣，每個人看到的那樣”。在處理作品表演時，這種遊離擺脫的痕跡，反而能留給我們更多的想象空間，增加了一個重要的作品維度，產生一種奇異的形式效果，我們驚奇發現，毛不易不僅僅是一個融入角色的表演者，還是一個對角色的審視者。

我們可以拿具體的音樂作品做一個對比，比如毛不易的《像我這樣的人》和華晨宇改編的《差不多先生》，之所以選這首改編歌曲，是因為這兩首歌歌詞立意非常相似，而且《差不多先生》已經成為了華晨宇的一個經典現場。

差不多先生跟毛不易唱的“像我這樣的人”，其實是一種人，“過著差不多的人生，我抽著差不多的煙”，“又過了差不多的一天”，“活在差不多的邊緣，又是差不多的一年”，“ 有著差不多的絕望，做著差不多的夢”， 平凡庸碌，副歌一句“差不多的先生，代表我很天真，也代表我是個廢人”，簡直是神來之筆，寫出了一個善良的普通人在世間生活的不堪。

但是，即使是面對相同的人生狀況，華晨宇和毛不易在音樂中的處理大相徑庭，我看的是毛不易與馬伯騫在明日之子第一季總決現場版本，前半段以節奏明快的RAP展現，而且逐漸加快到讓人窒息的程度，到副歌則完全爆發，華晨宇與馬伯騫歇斯底里的一遍又一遍向觀眾吶喊“差不多的先生，代表我很天真，也代表我是個廢人”時，觀眾看到的不是一個失敗者，而是一個充滿激情的戰鬥者，沒有一絲自怨自艾的氣息，應對這個荒誕世界，帶幾分流氓氣。

而看毛不易的《像我這樣的人》，宛如欣賞一幅潑墨山水畫，浩渺煙波之間氤氳出淡淡哀愁，雖然以第一人稱口吻娓娓道來，但感覺雲淡風輕，像是再講一個久遠的故事，面對人生的浮沉，歲月的平庸，他更像一個傳統詞人，淺吟低唱間，營造出和諧的美感，對自己的無力對世界的無力，最後仍舊是訴諸於世間情感的救贖：“像我這樣莫名其妙的人，會不會有人心疼？”這很有傳統文人氣，生不逢時，便渴望墜入煙花柳巷的溫柔鄉。

一半華晨宇，一半毛不易

聽慣華晨宇的人很難接受毛不易，聽慣毛不易的人可能也很難喜歡華晨宇，毛不易的聲音溫暖而寵溺，華晨宇的聲音冰冷而尖銳。

一個是溫柔鄉，一個是赤煉廠。

一個是回去吧，回去吧，我們走得太遠太累了，我們需要返回的步伐，回到天真，回到母親的身旁：

就回來吧

回來吧

有人在等你啊

有人在等你說完

那句說一半的話

就別走了

留下吧

外面它太複雜

多少次讓你熱淚盈眶卻不敢流下

可時光啊 不聽話

總催著人長大

這一站到下一站旅途總是停不下

就慢慢的

忘了吧

因為回不去啊

那閉上眼睛就擁有了一切的盛夏

一個是出發吧，出發吧，孤單一個人上路，身邊寒冷，眼前遼闊，那是一個真正自由的新世界：

凜冬過後人事剩幾何，迎來送往臺下賓

誰在，春意也曾執著於秋

用盡僅有換所求，認真只是我

看太行，歷風霜

我孤勇前進，萬古腔

任我唱，夢一樣的自由

杯也從容歌也從容，轉身矗立山峰的時候

Say it’s a new world，h it’s a new world

俗話說“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對於藝術而言更是如此，之所以把華晨宇和毛不易放在一起比較，那是因為這兩個人的音樂很有代表性，代表了兩種相反相成的藝術觀念與人生觀念，他們的火爆，能夠反映時代年輕人的心裡面影，也具有內在的人性規律，後者是藝術作品能成為經典的關鍵。

華晨宇和毛不易的作品是可以傳世的，這不誇張，他們的藝術想象力非常純粹，都有一個自己想要守護的純淨世界，但又不沉溺其中，擁有有縱深的生命思考，不管你喜歡華晨宇還是毛不易，他們能夠讓你喜歡的原因，或者曾經讓你感動的原因，不在別處，而在於在他們的音樂中，我們發現了自己。

不管你是誰，我相信你的心裡一定都會，一邊住著一個華晨宇，一邊住著一個毛不易，在歸家與遠行之間，徘徊遊蕩，不斷的離去歸來再離去，是誰終其一生都擺脫不了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