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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奉友湘:穿女褲

由 封面新聞 發表于 娛樂2022-12-30
簡介她們幾個女生去看了張老師,老師讓她帶話給我

養了十幾年的狗老死了

文/奉友湘

在我上初中的那個年代,男女同學之間彷彿隔著楚河漢界一樣。說“雞犬之聲相聞,老死不相往來”也許過分了些,但男生同女生之間“非必要,不說話”大概是一條不成文的鐵律。可是有一天,這種壁壘突然被打破。我竟然在班上穿上了同班一位美女同學的褲子,而且穿了整整一天。現在想起來,這奇特的經歷簡直就像是一段童話。

我上初中是在1970年春季,13歲的我是家裡最小的孩子,此時正面臨無人照管的危機。父母在我三四歲時相繼去世。曾經像母親一樣照顧我的大姐嫁去了夫家,不在一個鎮上。17歲的二姐響應號召,去離鎮子5公里的一個生產隊當了知青。19歲的哥哥在飲食店上班,成天忙得自顧不暇。他不但要幫我拼湊每年的學費、書本費,每月還要負擔我幾元買米的錢,已經壓力山大,哪裡還有精力來管我的生活?

二姐對我說,如果我不怕每天來回走10公里路上學,就乾脆去到她的生產隊,至少可以相依為命。想想自己在鎮上也差不多無家可歸,飢一頓飽一頓,甚至常常抱著空肚子上床的日子實在也過夠了,我一咬牙便同意了二姐的提議。於是,我從此成了“鄉壩頭”的孩子,像農村同學一樣,每天往返於鎮上和生產隊之間,開始了兩年風裡雨裡的奔波。那時,從鎮上到生產隊沒有公路,全是田埂或山丘小路。冬盡春來,夏去秋接,一年四季,不管是烈日炎炎,還是風霜雨雪,我每天都要來回走10公里到鎮上唸書。我甚至比班上多數農村孩子走的路還遠。

我當時上的是“戴帽子”的初中班,是白合鎮小學開辦的。鎮上正規中學的初中部招生人數有限,我小學班裡鎮上的男生除我這種沒有任何家庭背景的人之外,全部上了中學的初中部。而鎮上的多數同年級女生,包括3位小學同班男同學的姐姐,都成了我的同班同學。

其中有一位女生,名叫小蘋,長得酷似電影《英雄兒女》中的王芳。她是班上女生中成績最優秀的,在全班也排前幾名。她又是文娛委員,自然成了女生的頭兒。小蘋中等個子,扎著兩條小辮,面板白皙,瓜子臉,笑起來很燦爛。她的家境比較優裕,父親是區糧站的領導。她大姐、大哥工作早,家裡負擔輕。因此,她總是班上女生中穿得最漂亮的,從來不會穿有補丁的衣服。腳上的鞋子也總是時新的,至少在鎮上算一流的水平。

其實,小學時小蘋本來高我兩個年級。她弟弟就是我的小學同班同學。因特殊時期小學經常停課,打亂了年級,一上初中便弄到一個班上來了。

小蘋家庭條件優越,人長得好看,學習成績好,愛好文藝,唱歌、朗誦都是班上最好的,領唱過《英雄兒女》插曲《英雄讚歌》,還演過京劇樣板戲《智取威虎山》“深山問苦”一折戲中的小常寶。種種長處,樣樣優點都集於一身,這樣的小姑娘自然有驕傲的本錢,眼光當然也是很高的。一般的人肯定入不了她的法眼。如果要用“驕傲的小公主”來形容那時的小蘋,應該是恰如其分的。

於是小蘋在班上便有些傲氣,說話有時也比較尖刻。即便是平時愛調皮搗蛋的男生,也不大敢招惹她。她在班主任兼語文老師上課時一般比較老實,但上其它課時,便毫無顧忌。上課時常愛開小差,跟同桌嘰嘰咕咕擺龍門陣。那些老師自然把情況反映到班主任那裡。

有一天,班主任讓我去她辦公室,說有重要事情要給我說。看著一臉嚴肅的張老師,我不知要發生什麼事。張老師說:“小蘋太驕傲了,老是在其它老師上課時不守課堂紀律,在下面看課外書,跟同桌講話,影響了其他同學。你成績好,表現好,我看只有你才壓得住她。因此,我想讓你跟她同桌,幫助幫助她。”

張老師的話讓我心裡一陣激動,心跳不由加速。老師的想法居然與我心底的夢想不謀而合。上初中以來,小蘋就是我每天最想看到的女生。她並不嫵媚,那個年頭的女生也幾乎很難用嫵媚來形容。端莊,清純,大方,有時還有點小調皮,她在班上的女生中無疑是超凡脫俗,首屈一指的了。她的身影,她的衣服,她的小辮,都是我魂牽夢繞的。我一直遠遠地看她,除了作為班幹部工作上的接觸,平常也難得跟她說話。要是跟她作了同桌,天天在她身旁,無疑是一件美妙的事。“我願做一隻小羊,跟在她身旁”。《在那遙遠的地方》那首歌裡的這句歌詞我記得很清楚。我當心中仰慕女生的同桌,自然比當小羊美多了。於是,我心花怒放地接受了老師的安排。可我擔心的是,以她的個性,肯定不會答應。她倒不一定反感我,但一定反感老師的特別決定。那個時候,已經不像小學時有男女生同桌的,班上完全都是男生跟男生同桌,女生跟女生同桌。老師這樣安排,豈不是明明白白告訴別的同學,讓我去監督她?

那時,我已經讀過《鋼鐵是怎樣煉成的》。書中有個女孩名叫冬妮亞,一個富家千金,是保爾·柯察金少年時喜歡的物件。我覺得,小蘋就是我心中的冬妮亞。而我就是貧窮的保爾·柯察金。但貧窮並不能阻止我傾慕心中的公主。我期望自己是那個被七仙女垂青的幸運董永。

我答應了班主任,心裡便滋長出一點點希望。但我清楚地感覺到,這種可能性是極為渺茫的。

果不其然,班主任的要求被小蘋一口拒絕了。她是個絕不拖泥帶水的人。張老師有些失望地把這個訊息告訴我。我心裡自然也泛起一絲遺憾,不過很快便消失了。因為我早就為自己打了預防針。不過,張老師的目的也達到了,小蘋後來在課堂上的表現果然大有改善。

我的各科總成績在班上一直首屈一指,語文、數學考試基本上都是第一名。物理、化學的第一名多數時候也是我。甚至連唱歌也要拿到滿分。於是,到初二我便從班委變成了班長。

我初中時期的學業可以說是完美的。甚至在全校、乃至整個鎮上都有點名氣。以至於一位在中學上初中部的小學同班同學見到我醋意大發,恭維我“世無英雄,遂使豎子成名”。他以為我不懂文言,其實早在小學未畢業時我就讀過不少明清小說了。這句話我還是聽得懂。笑罵由他笑罵,優生我自為之。學校有一個班的老師居然讓我去給他們班上的學生介紹學習經驗。我便臨時抱佛腳,總結了讀書要“眼到、口到、耳到、心到”等若干條,去胡謅了一番。我唯一的缺陷是因營養不良發育遲緩,個子在男生中基本上要排到倒數第幾名。身高估計跟小蘋差不多(實在是沒有正式比過)。

小蘋在學校裡對我的態度是比較矜持的。既不像那些崇拜我成績的女生那樣熱情,也不能說冷漠。大體上是那種客客氣氣,禮貌周到的表現。當然也時不時批評我有些驕傲。

不過小蘋私下裡對我還是親切的。大概看我冬天下雨時都打赤腳,曾經偷偷送我一雙她穿過的舊雨鞋。我不好意思穿,便給了二姐。她甚至還寫了一篇作文《我的班長》,描繪了我的模樣,記敘了我的“光輝事蹟”,在一次作文比賽中展出。我趁人少時偷偷跑去,紅著臉看了幾句,緊張得小心臟“呯呯”直跳,像作賊似的沒敢讀完便落荒而逃。

我這才知道,她也在關注著我,觀察著我。而且觀察得很仔細。一個女生關注男生,觀察男生,難道只是為了寫一篇作文?或許,她心裡也暗暗地對我有好感?唉,真是少年維特之煩惱!

記得有一次,她約我到她家裡去,說是有事情要對我講。她是上午放學前課間對我說的。下午沒課,所以讓我下午去。我不知道她要對我說什麼,心裡翻來覆去地猜測。可無論如何也猜不出任何端倪。

她的家在區公所保坎腳下。採光不好,屋裡有些陰暗,還有點潮,但夏天裡很陰涼。結果,她告訴我,班主任張老師病了,要休息相當長一段時間。她們幾個女生去看了張老師,老師讓她帶話給我。張老師要我這個班長團結好班委們,協助其他老師,維護好班上的日常秩序,千萬不要出亂子。小蘋比我大一歲多,這時候,她真像個小姐姐。

一個夏末的早晨,天突然下起了大雨。這雨下得沒有一點徵兆,家住得離學校遠的同學都沒有帶雨具。結果有一二十名同學成了落湯雞。我自然也沒能倖免。氣溫也猛然下降,到學校時我和同遭不幸的同學冷得瑟瑟發抖。

班主任張老師見狀靈機一動,立馬發動鎮上的同學趕緊回家,把家裡自己或哥哥、姐姐,甚至父母的衣服拿來,借給被大雨淋溼的同學穿。

家在鎮上的6名女生立馬熱烈響應老師的號召,迅速跑回家拿來一大堆衣褲。不過,女生們拿來的衣褲當然是女式的多。我是班長,自然要讓別的同學先選自己合適的。到我最後選時,只剩下唯一一條褲子了。我看了看,這是一條女褲。當時的女褲標誌十分明顯,是在褲腰左右兩邊開叉,各用兩顆釦子扣上,前襠是不開口的。而男褲則是前襠開口。

我那天只穿了一條短褲,光著兩條腿在冷風中顫慄。看著這條藍色的女褲我不知該如何是好。因為我已經認出來,這條還比較新的女褲明顯是小蘋的,我看到她穿過。我的心裡一陣颶風颳過,這難道是一種天意?為什麼恰好是她的褲子?雖然我一直渴望與她交往,甚至期望得到她的垂青,但要當眾穿上她的褲子,的確完全沒有思想準備。

看我拿著褲子猶疑,一位與我關係好的男生走過來,關切地對我說:“快穿上吧,別冷感冒了。這種時候,沒人會笑話你!哪個敢笑你,我就幫你捶他!”他長得牛高馬大,拳頭結實,常常以我的保護人自居。

我看了看那些穿上乾爽衣服的同學,有的穿著又長又大,有的又小又緊,沒幾個真正合身的。好些同學都顯得特別喜劇。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嘻嘻哈哈地打鬧,相互善意地取笑著。送衣服的幾個女生也捂著嘴忍俊不禁。

好哥們兒的話給了我勇氣。我橫下一條心,在自己的座位上直接把這條褲子穿在有些潮潤的短褲之上。我站起身來,扣上兩邊的扣子,吃驚地發現,大小長短竟然非常地合身!簡直就像是比著我的身子做的。最重要的是,雙腿一下子暖和了,全身也溫暖了。這溫暖來自這條女褲,也來自於同學們的暖心行為。我下意識地向小蘋的座位瞟去,近視的眼睛裡模糊地看到溫潤友好,甚至欣慰的眼神。

鎮上女生的行為得到了全班同學的一致讚賞。那天班上的氣氛特別的友好、融洽,課堂紀律也出奇的好。唯一不好意思的是去男廁小便,其他班級的男生會用奇怪的眼神看著我解褲子的方式。我只好儘可能在人少時去,迅速解決後飛速地逃離。

按理說,我本該穿著長褲子回去,洗好了再還給小蘋,但我實在不好意思穿回家。到了下午最後一節課快要結束的時候,我偷偷地在座位上把套在外面的長褲褪下來摺好。下課後,我走到小蘋的身邊,雙手把褲子遞給她,輕輕說了聲“謝謝”。我自己都覺得那聲音就像蚊子叫似的。說完,我便飛跑出了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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