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會離婚的，拖也要把你拖垮，我不好，你也別想好！”

文/叄叄

大都市的排外，就像一粒醜兮兮的足疣，看似無礙，走路恰巧力道觸碰，依然有錐心的疼。

張愛玲說，生活是一襲華麗的袍，上面佈滿了蝨子。

可我們依然執念於怎樣讓生活蟒袍加身，就如同大都市的排外，雖然疼著，跛著，但好些外地人依舊拼了命地往裡鑽。

八仙過海，各顯神通，美貌，無疑成為首當其衝的通行證之一。

01

田就是這樣的女人，雖然來自宇宙盡頭的“鐵嶺村”，但面板意外白皙，水靈清秀，如同搖曳山野的芍藥花，豔而不俗。

12年前，田像村裡其他有志青年一樣，帶著滿身塵埃，獨闖上海灘。

在火車的哐當聲中搖晃了56個小時，田終於癱坐在熙來攘往的上海火車站，飢腸轆轆，滿身疲憊。

漂亮女人何其多，但聰明的漂亮女人鳳毛麟角，田恰好是聰明的漂亮女人，她的思維無比清晰，來了，就絕不離開，到了，就要在上海灘留下自己的足印。

掖掖口袋，只剩33塊散亂銀子。

沒文憑，沒技能，沒人際關係，要在偌大的上海灘覓得一張床一扇窗一盞燈，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這副皮囊——青春美貌。

想得到什麼，需要付出什麼，從一開始，田對於婚姻，便有清醒的認知，她選擇了最便捷的渠道：嫁人。

目標明確，主意拿定，田起身去了火車站旁邊一家小餐館應聘服務員，包吃包住，首先解決生存問題。

一到下午空閒時間，她便蒐羅附近婚介所資訊，對田這樣年輕貌美的稀缺資源，婚介所的“紅娘”們個個眉開眼笑。

田的徵婚條件直接了當：上海本地土著即可，其他的都可以忽略，她需要的是“綠卡”。

田就這樣嫁給了老實巴交的楊，搖身一變成上海人，一口土裡土氣的方言很快變成嗲嗲的上海話。

02

楊家很窮，空有一個土著身份，在城郊結合部有幾間破瓦房，全家指著這幾間破瓦房翻身，日子過得很是清寒，這大大超出了田的預想。

楊長得還不好看，聲如蚊蠅，木訥。

同村的鄰居好多娶了外地媳婦，可外地媳婦們一拿到“綠卡”，常以離婚告終，他很清楚他們的門檻是外地人進入大上海的通道，因此，本地人瞧不起他，他又不願娶外地人，單身至今，非常尷尬地成了困難戶。

父母漸漸衰弱，他的無著無落成為父母一大心事，田就出現在這樣的當口，所以，一見如此漂亮的田，孝順的楊沒啥猶豫，決定娶她。

旁人眼中，他們的婚姻也是各取所需，各懷鬼胎。“外地媳婦留不住”，眾親友常常叨叨，意在提醒。

田左耳進，右耳出，咬牙切齒地撂下一股狠勁，拿出山裡娃吃苦耐勞的恆心，苦苦支撐貧窮的楊家。

常常一個人頂著烈日去挖田，種地，回到家，趕緊放下鋤頭，給癱瘓的婆婆洗澡，擦身子，侍候吃喝。

楊不在家，田扛起煤氣罐，咚咚咚就上樓。有那麼一陣，她甚至想為了孩子，好好和楊過下去。

窮就窮點，只要楊貼心，但楊並未放鬆對她的戒備，跟任何男人說話，接觸，他便要甩臉色，指桑罵槐，甚至大發雷霆。

楊畫了一個圈，希望田只能在那個圈內打轉轉，活在與世隔絕的真空裡。他只能在窩裡橫，本質上是個懦弱的男人，在外任人揉捏。

窘困的現狀，繁重的家務，疲憊不堪的日常，控制慾極強而又碌碌無為的丈夫，田被逼至絕境，漸感生活的無望。

俯首嗷嗷待哺的孩子，田擦乾眼淚，決定靠自己打拼一片蔚藍的天地。

她選擇了美容行業，這個行業不僅可以使自己變得更漂亮，還能接觸更多的社會資源。做好一份自己喜歡的事業，這是田藏在內心深處的夢想，也是她離開家鄉的初衷。

03

可出乎田意料的是，楊竟然堅決反對她從事這個特殊的行業，怕他被大老闆們拐跑。

在田參加300人的業前培訓時，他便像乾柴遇上火星一般，噼裡啪啦爆燃。

培訓最後一天，快結束時，田給楊打電話，讓他去接她，楊帶著孩子興沖沖地去了。

剛踏進會議室門口，田正和一圈人興致勃勃地手拉手唱歌，有男有女。雖然他知道他們僅僅是在按慣例舉行活動結束的儀式，但仍然受不了妻子的手被旁的男人拉著。

他無法自控，幾步上前，不由分說拔開妻子，怒目圓瞪著那個男人，罵罵咧咧地開始砸場子，幼小的孩子嚇得哇哇大哭。

場面一度混亂不堪，田顏面盡失，夫妻關係從這裡開始走向破裂，楊深感田和他的距離漸漸遙遠。

他說：“平淡一點就好，有了名氣反而樹大招風，找個普普通通的工作，能有碗飯吃就行。”

楊忌諱田太過漂亮，終有一天會棄他而去，除了懦弱，他更深的是自卑，他們的婚姻落差凸顯。

楊從此活在惴惴不安中，常常借酒澆愁，如同手中的沙，握得越緊，田越反感。

某天，楊陪田去機場接一個從廣州過來驗收鋪面的供貨商，返城途中，閒聊時，供貨商問楊是什麼人，田隨口說是她司機。

午飯後，夫妻二人給客戶安排住宿，田陪客戶上樓，呆了10分鐘還沒下樓。

一幕幕可能難堪的場面掠過，楊氣血上湧，咬著牙，捏緊拳頭，三步並作兩步奔上樓，咚咚咚敲得山響，並扯開嗓門狂呼亂叫。

田備受打擊，夫妻矛盾加深，被視作司機，楊頓受戳傷，愈發反感田的美容事業。

為緩和矛盾，能讓自己安心掙錢，美容店開業後，田承諾不會接待男顧客。

04

可世事難料。

某天，一位年輕顧客帶了男朋友來做美容，順便給男友拔了個罐。正在操作的田被楊撞個正著，空氣瞬間凝固，一場暴風雨即將傾覆而至。

田剛把客人送出門，楊內心的岩漿噴湧而出，瞬間沸騰，反扭著田的手臂，拖進屋，把她摁在牆上，死死掐著脖子，彷彿她是隻罪大惡極的螞蟻，巴不得捏成粉末，以解心頭之恨。

她違背了諾言，接待了男顧客。

田無力反抗，絕望地看著這個目露兇光的男人，除了恐懼，還是恐懼。

這就是她一起生活了12年的丈夫，是隻狗，也該有憐憫之心吧。

田渾身顫抖，捂著臉，極不情願地回憶那恐怖的一幕，說她怕回家，怕見著那個男人，怕哪天就命喪於此。

連最基本的人身安全都無法保證，這樣的婚姻，如同一冢墳，祭典的只是些殘缺的過往。

兩行淚滴從指尖滾落，田掀開衣襟給我看，頸部被掐的淤痕如一條蚯蚓，趴在那兒，醜陋又驚心。

楊愈發囂張，不再遮遮掩掩，三天兩頭鬧事，隔三岔五找茬，旨在搞垮美容店。

某天，田忙於接待一個老顧客介紹的新顧客，剛剛收了3980元的月費，帶小姑娘上樓，剛脫了衣服做背。

叮叮咚咚聲一陣緊似一陣，喝得爛醉的楊踉蹌著衝上樓，猛砸操作室的門。兩個小姑娘被突如其來的惡狠狠的男人嚇懵，和田一起使勁抵住門。

楊在門外歇斯底里，哼哧哼哧如狗吠。

田萬般無奈，趕忙讓客人穿好衣服，一分不少地退還了3980元，並再三作揖道歉。

這事讓田的美容店“臭名遠揚”，誰都不敢上門，生意一落千丈。

心如死灰的田被迫關掉美容店，躲回四川，委託律師起訴離婚。

楊公然叫囂：“我不會離婚的，拖也要把你拖死，我不好，你也別想好！”

兒子在他手上，這是她唯一的軟肋，一提起兒子，田嚶嚶哭泣，擔心自己脫離了苦海，把兒子扔在那兒，跟著那樣的爸爸不會有好日子過。

她說，如果可以重來，她寧願呆在窮鄉僻壤，不奢求大都市的繁華，足不出戶；如果可以回頭，她寧願打一輩子工，也絕不走這條捷徑。

05

從人性角度，田也許曾經用心不純，為了一張所謂的“綠卡”，付出12年的青春，最終埋葬了一生的幸福。

從婚姻角度，沒有愛情的婚姻本質上就是一場交易，田和楊貌似都得到了各自想要的東西，但揣在手中，又有怕失去的惴惴不安。

於是，嚴重缺乏安全感的楊想要控制，越控制，田越想要遠離。

從家庭建設角度，在人的一生中，一直有一個作為隱形線索，串起未來婚姻幸福指數的概念——

婚姻價值觀

。

一方需要一個穩定的家庭，要求不多，平平淡淡，找一個正經的工作，掙的錢不要太多，想法也不要太多，安於庸常。

另一方則覺得，孩子和家庭都不能甘於落後，有一顆努力向上、爭強好勝的心，嚮往精彩的人生。

生活態度迥異，楊和田婚姻價值觀背道而馳，這是他們夫妻關係漸行漸遠的根源。

只要一方觀念不同，而另一方努力地飛翔，這一方四平八穩地呆在原地，拉距由此產生。

在這種差距裡面，攀高的人好過些，只需使勁拽住即可，可現實是，沒有誰的衣角可捶，包括父母。

所以，站在高處的人，要低就非常難，在屈就的同時，要放棄很多。

于田而言，走出閉塞的村落，好不容易爬到這個高度，怎能心甘情願放棄呢？

在這種有巨大落差的婚姻關係中，選擇離開的人，往往是站在高處想要飛走的人，而在低處的那個，卻站在了道德的制高點，大肆批判對方的忘恩負義。

其實，真正撕裂的痛苦，是在努力前行的那個人身上，承受這種道德評判，也往往是在努力飛翔的那一方。

陳世美一直被歷史唾棄，誰能看到他內心的不甘呢？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這是人性的本能。

從生存的角度，婚姻就是門經濟學，戀愛是情感交換，婚姻是價值交換，一段牢固的婚姻，就是在利益中尋找平衡點。

剛結婚時，楊和田的價值交換或許是對等的，一個圖貌，一個想要“綠卡”，但隨日子漸深，楊沒能繼續輸出田想要的價值利益，於是她另闢蹊徑，找到了綠洲。

楊瀾說過一句話，你可以不成功，但你不能不成長，也許有人會阻礙你成功，但沒人會阻擋你成長。

田不僅想要成長，更想成功，這是她闖蕩上海灘的野心，楊不僅自己原地踏步，安於庸常，還阻止她成長，更阻礙她去成功，兩個三觀不一致的人，註定悲催。

愛情始於五官，婚姻終於三觀，一個人的婚姻價值取向才是決定能否附麗生活的關鍵。

我們常常感慨，人生只若初見，“初見”都是美好的，可感慨的人可曾用心想過，在往生歲月中如何保持自己一如“初見”的美好呢？

想要一段婚姻關係永固，只能維持一種輸出能力，不管是從情感還是經濟利益，永遠保持一種飛翔的姿態。

如果一個人始終住在井底，終年不見陽光，最終，會被人當蛙撈起，丟進滾燙的火鍋。

我也許走得很慢，但絕不後退，這才是現代人該有的生活態度——

永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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