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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一位普通北京市民失去了她的貓|百家故事

由 人物 發表于 娛樂2022-08-29
簡介我家妞妞也是如此

為什麼母鸚鵡咬公鸚鵡

當一位普通北京市民失去了她的貓|百家故事

本文章收錄於百家號精品欄目#百家故事#中,本主題將聚集全平臺的優質故事內容。讀百家故事,品百味人生。

看到報道,在咱們國家,寵物貓的數量達5800萬隻,已經超過了狗。2021年,貓主人數量達3225萬人。鏟屎官養貓的前三位原因,分別是被碰瓷兒了、喜歡、想要陪伴。

觀察周圍養貓的人,這種經歷不算少見,甚至可以說非常普遍:遇到一個流浪貓,帶回家,跟它一起生活,給它養老送終。

我家妞妞也是如此。她流落到我們院兒,我們收養了她。她跟我們一起生活了十六年。直到今年7月她回了喵星。

因為大多數流浪貓都是從天而降型,很難知道它確切的年齡,所以按照慣例加一歲,妞妞享年十七歲,換算成人的年齡是84。

如今我們可以在各種影片平臺看到貓,那些影片多數呈現的是貓的可愛,是的,僅僅是可愛兩個字,就足以收割千萬次的點選、數百萬的粉絲。實際上,養貓不僅關乎可愛,養貓需要付出十幾年的時間和責任,貓也有生老病死,所以養貓有快樂也有悲傷。它跟所有人類的故事一樣。

從某種角度來說,我和妞妞的故事,不僅僅是個私人的故事。

文|

原版二姐

添丁進口

妞妞,大名包芙蓉。女。出生年月不詳。

2006年7月11號,妞妞第一次出現在我的鏡頭裡。這是我們初相見。那天我第一次給她送飯。查了當時的部落格,彼時她來我們院有一個多月了。她不是天生的流浪貓。她原來是有家的。前任主人居住地拆遷,人走了,沒帶貓。留在原地的妞妞被我們院兒的什麼人帶了回來,就在院裡散養,東家吃一口、西家吃一口,好歹沒太捱餓,算是吃百家飯長大的。所以她不怕人。院裡幾個老頭老太太在銀杏樹下打麻將,她也跟著看。

那時候沒人知道她到底叫什麼名字。按國際慣例,喊她「咪咪」,她有反應。一直到後來,來了我們家,她也一直對咪咪兩個字有反應。妞妞是我們給她起的小名,咪咪算是曾用名吧。

餵過她一次以後,我再拿著貓糧下樓,喊一聲咪咪,她就不定從哪兒過來了。不到一個星期她就記住我了。吃完貓糧還跟著我走進單元門,我也不知道她怎麼發現我住四層。我們院這些年前前後後來過的各種貓,無論是短期停留還是生活過好幾年的,怎麼也有十幾二十個,沒有一個貓像妞妞那樣,自己追到四樓等我給開飯。簡直了,我們互為對方的天選之子。

當一位普通北京市民失去了她的貓|百家故事

2006年7月11號,妞妞第一次出現在我的鏡頭裡。

知道妞妞不定時會來找飯轍,除了早晚兩頓貓糧之外,我還在家門口放一盤子貓糧,她隨時來隨時有的吃。樓上有一個小柴狗,幾個月大,他們家人時常不關門,它就自己走下一層,到我們家門口來吃貓糧。有一次我剛放好貓糧,妞妞正好上來,吃沒幾口,樓上的小柴狗又下來了。它也聽見我給貓開飯了。狗一走近,妞妞就炸毛了,弓著背,嘴裡哈哈的,小傻狗還往前走,妞妞急了,伸手打了狗。那是連環大嘴巴子呀!出手那個快。把我嚇得,趕緊又把狗抱了回去。但似乎是那次以後,那狗不怎麼來了。

餵了妞妞沒多久,我們是有心讓她來家的。但那時家裡已經有一個貓了,橘貓M,來個二胎,原住民生氣怎麼辦?要知道,很多貓就是因為原住民死活不容,根本呆不下去。那時候妞妞有面板病,醫生說需要跟原住貓隔離,我們家又沒有特別大的房子讓它們彼此不接觸,就沒有及時收她。

但一直也沒有不管她。有一陣子她在我們樓道里發現了一個櫃子,自己就住上去了,幾乎成了我的鄰居,我們得知之後,在櫃子上給她放了個紙箱,各種吃的也沒斷過。開始幾天,她在紙箱裡睡了,我只要開門,無論幹什麼,她都會轟的一聲從紙箱裡跳出來,跟著我。妞妞肯定早就看出來了,這個女的可以攻破。只要說兩句好話,吃她飯的時候打打呼嚕什麼的,尤其是,只要拿腦袋蹭她手,這個女的早晚拿下。

沒過多久,樓道整治,櫃子箱子都被收走了,但是妞妞的水碗和飯盆還在。妞妞繼續在院裡玩兒,餓了來吃飯。2006年10月9號,棟樑(我先生)說讓她來咱家吧。她是三花兒女,棟樑說小名叫妞妞,大名叫芙蓉,圖個「芙蓉花開、富貴滿堂」的意思。

對妞妞,我一開始是同情,覺得她可憐。不知道從哪一天開始,對這個聰明的半流浪小女孩,我從同情變成了愛。是啊,我們在彼此身上花費的時間,使我們變得與眾不同。

當一位普通北京市民失去了她的貓|百家故事

在外面幾個月,妞妞把自己拾掇得乾乾淨淨。

似水流年

所謂似水流年,就不是驚濤駭浪的意思,波瀾不驚的日子,才是人生常態。就好像正常人的呼吸,平穩和緩。喘不上來氣兒的,那都是要出事兒。回想那些年,平淡如水,真的就是每天過日子,沒什麼大事兒。

來家一個多月後,我們給妞妞做了絕育手術,那之後,她就進入了一個穩定的成長階段,這是一個大約十一二年的穩定階段。在這個階段裡,妞妞除了有一次肛門腺出了點問題,其他時間都很健康。

貓是一種神奇的小動物,妞妞來家多年,每天看她吃飯睡覺洗臉在屋裡蹓躂,都還跟她第一天來家一樣:看~不~夠~。

在這個家,妞妞很快就以後來者的身份站住了。她出身不高貴,也不是名種貓,也算不得絕世姿容,但是從來不自卑。就是,每天的日子,她過得特別坦然。很多人類都不會自然而然地活著,但妞妞會。「我就這樣」,這是妞妞的貓生四字箴言。有太陽就曬太陽,沒太陽就烤電暖器。哪兒暖和哪兒舒服就一呆。

妞妞跟「原住民」M不一樣,M是差不多剛斷奶就被抱回來了,一直在家裡長大的。妞妞在外頭生活過,經過事兒、吃過苦,歷練過,所以她跟M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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妞妞和「原住民」M

妞妞對外界不那麼恐懼,也不怕人。家裡來人,M是躲起來,妞妞是上跟前兒看著,「你誰呀上姆家幹嘛來了?」家裡安空調,師傅一進門,M就躥到陽臺的櫃子頂上,或者是床底下,總之離人類遠遠的;妞妞不,妞妞看著人家幹活,監工似的。等人家走了,妞妞該吃吃該喝喝,M不行,要人家走了好久他才能從躲著的地方出來,再緩上兩三個小時,才能恢復正常吃飯喝水。

妞妞不挑食。從來不挑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捱過餓。來家以後的初期,對吃都有緊迫感。吃飯吃得猛,好像生怕吃完這頓沒下頓似的。後來在家裡習慣了,才沒那麼狼吞虎嚥的。那些年我出去玩,無論去哪兒,一定給他們帶回來當地貓食物,罐頭,妙鮮包什麼的。M挑嘴,說不吃就不吃,管你哪國的呢;妞妞不挑。只有瑞士貓罐頭,別說妞妞不吃,就連隔壁小區的流浪貓都不吃。不知道那東西得有多難吃啊。

妞妞跟爸爸好。畢竟是貓爸做主收她的。收養妞妞和霜瓏(我們家另一隻撿來的貓),是貓爸這輩子做過的唯二促進人類文明進步的壯舉。所以,每次爸爸抱著她的時候,妞妞的神情,充滿了信賴甚至崇拜。妞妞喜歡爸爸的一切,包括但不限於爸爸本人,爸爸的衣服、被子、襪子、鞋……

有年冬天,棟樑的一件羊絨衫被妞妞發現在上面睡覺又暖和又軟和,棟樑就不穿了,也不許收,就給妞妞當睡覺用的墊子。羊絨的啊,不是什麼好羊絨,那也是羊絨啊。天暖之後拿出去洗,洗衣店的大姐說,你知道我費多大勁才把貓毛摘乾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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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妞妞不讓動爪子,一直都不讓動。M也不讓動,但它們不一樣,M是「你別動你別動啊可嚇死貓了」,妞妞是「你動一個試試抽你信不信」。

妞妞對外界也很警覺。有一回,妞妞蹲在臥室門口,眼睛盯著門後牆角,似乎那兒有什麼東西似的。我看看門後,就有一把笤帚,沒什麼呀。把妞妞抱一邊去了。一會兒她又去蹲著了。好奇怪。我再拉開門,把笤帚拿起來看,原來,不知何時、從哪兒進來一個小壁虎。也不知道妞妞怎麼發現的,我覺得那個壁虎它沒出聲啊。如此一比,M就跟傻子一樣。

妞妞一直對一切都好奇,一直到老了病了都如此。什麼都想嚐嚐、什麼都看看、什麼都禍禍。我拆快遞她一定要看著,我買個什麼東西擺拍個照片她一定過來看看,買花,她也一定伸腦袋聞一聞,如果我不攔著,有一些她還會啃一口。以前我們打包回來香辣蟹,趁我不注意她叼起一個大鉗子,從桌上跳到地上,然後就愣了,她不知道那個東西是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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妞妞就是喜歡花花草草。陽光好的時候就蹲窗臺上,盯著陽臺上的花兒發呆,一肚子陰謀詭計。

2020年8月底我們把霜瓏從我爸媽家接來。家裡三隻貓,霜瓏是那種「小狗貓」,你坐哪兒,過一會兒她就過來了,在旁邊一臥;M是管著我,出門就得跟他請假,「要去給姥爺開藥啊這是正事兒,明天我出去一下好不好」,不然他不樂意。妞妞不管這些,出去就出去唄,回來就回來唄。但是給她梳毛什麼的,她也會打小呼嚕表示開心。

雖然和人比較疏離,但妞妞和其他兩隻貓都相處得很好。M比她來得早,她對此心知肚明,從來不爭。這是智慧。胖貓霜瓏從姥姥家來了,她也沒有不容,這是進階的智慧。

開始意識到妞妞進入老年,是2018年春天,她因為牙齦炎拔了四顆牙。基本上,那是妞妞貓生十三年第一次生病。此後兩年多,妞妞狀態還不錯。所以,我習慣性地又忘了她已經是老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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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4月8號,妞妞拔了四顆牙。這是手術剛出來。真疼啊我妞受罪了。

那次,拔了半口牙之後妞妞也沒有自憐,依然努力吃喝。家裡有花的時候,依然幫媽媽守著花兒,求擼的時候就大大方方求擼,也能自己玩兒得快活。每次拉完屎都要吆喝一聲——欸,然後在屋裡跑上幾圈,以示身心舒爽。不在意形象,也沒有虛幻的貓設,妞妞內心有大自在。

我常想,假如妞妞是個人,也是在馬路上見到跳房子能跳到地老天荒那種。從沒見妞妞覺得自己老了,不好看了,焦慮、不自信。無論從哪方面看,妞妞都是我的榜樣。

我愛妞妞,她也愛我,這樣過好每一天,我覺得就可以了。

永失我愛

真正意識到妞妞確實老了,是2020年11月25號,醫生說妞妞有心臟病。從此開啟了吃藥生涯。2021年4月又發現了甲亢,後來還有膽結石、慢性胰腺炎。每個月要去複查,藥也吃得更多了。

那是妞妞從十五歲到十六歲這一年。這一年,妞妞過得有點辛苦。就跟大部分八十多歲的人類一樣,疾病纏身。棟樑說,妞妞病了之後就不愛跟我們睡了,她自己睡,她知道自己生病了。

吃藥太苦了。即便拌在罐頭裡也苦。她吃完就去緊喝水,嘴裡還發出嘶嘶的聲音,一聽就是太難以下嚥。妞妞每次吃完藥我都給她道謝:「妞妞辛苦了,謝謝妞妞配合。」

可是隻要身體條件允許,她就還努力玩兒。我親眼見到倆橘貓一前一後狂追的時候,妞妞淡定地站在過道旁邊她的貓抓板上,有貓路過她伸手撈了一把。也沒有明確的目的,誰路過就撈誰。若非親眼所見,都不知道妞妞還有蔫兒壞的一面。

吃的方面也很努力。趁我們不注意,她偷吃過乾媽做的醬肘子,還有面包、大列巴。

但是就需要盯著。特別得關照她的吐。就跟一個有慢性病的老人差不多吧?好的時候,她也有心情去陽臺看看,甚至從紙箱跳上花架,踩過種菜的盆到達窗臺,踩一腳土,就為了吃一口新長出來的吊蘭葉子。但是能感覺到,她確實精力不比從前了。她很少在家裡跑動,走哪兒都慢悠悠的,上桌子也不是一下跳上去,她會先上椅子,再從椅子上到桌子,下來的時候原路返回。

她平常在家也會有點兒喘,但心情平靜,找個合適的姿勢能安安穩穩地睡很久。得承認,看著她睡覺的時候我隱隱想到過,那一天能不能不要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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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著的妞妞

那一天還是來了,妞妞還是走了。

2022年7月11號15:00,妞妞因為心衰引發肺水腫,回了喵星。

那天早上帶她出門的時候我還想,如果需要消炎,爭取打針,吃藥還是傷胃;如果需要每天給她測血糖打胰島素,也豁出去了,必須學會。我想的都是回來以後怎麼讓她好好吃飯吃藥。沒想著回不來了……最後時刻,我突然理解了那些想克隆自己寵物的人。實在是,捨不得呀。

妞妞的最後幾個小時,我不想多說。

棟樑說,「其實,對你來說這不算是一個很突然的打擊。」我也覺得似乎早有思想準備。但這件事是沒法準備的。什麼準備都沒用。就是,你知道早晚會有那一天,但沒想到是這一天。

一切問題的根源,就是她老了。

那天我們拿著空箱子從醫院回家,一進門,M就跳過來,看見箱子裡沒有貓,開始沒什麼,到了晚上就吱哇叫。我跟他說,妞妞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不回來了。他就不叫了。以後這些天一直都沒叫。我覺得他明白了。

霜瓏是在屋裡找什麼東西似的。有天早上,最後那天沾了一點妞妞的尿的塑膠袋沒及時扔,放地上了。我從洗手間出來,發現霜瓏趴在那個塑膠袋上使勁聞。還有時候她趴在妞妞的榻上,或者過道牆邊,都是妞妞常呆的地方。不知道霜瓏腦子裡有沒有「家裡少了一個貓」這個概念。我跟她說,「妞妞不回來了……」想了想,不是很確切啊,過幾天還把妞妞的骨灰接回來呢,又跟霜瓏說,「過幾天妞妞以另一種形式回來。」

那天,確認妞妞已經走了,獸醫小哥哥說,醫院會聯絡寵物殯葬公司把妞妞的遺體取走,然後會發回來一個影片,過幾天再把骨灰遞回來。我說那就這麼辦吧。具體多少錢我也沒看。那不重要。肯定比人類的便宜。

護士說要不要給妞妞帶上她的東西。我說帶上吧,她平時用的毛巾被和一個小墊子,去醫院的時候都帶著,護士就用毛巾被和小墊子把妞妞包起來了。包得四四方方的一個小包裹。

我就抱著那個小包裹,不知道該送到哪兒去。出了病房門,斜對面屋裡就是冰櫃。護士輕輕地把妞妞放進去,說不用我管了。然後我們就失魂落魄地回家了。

當天晚上六點多,獸醫小哥哥說妞妞的遺體已經取走了。第二天早上九點多,獸醫小哥哥轉給我一個兩分多鐘的影片。妞妞側躺在一個桌子上,身下是她的小墊子和毛巾被,身上蓋了一塊藍色的綢布,就是人類的壽衣那種圖案。工作人員給她梳了梳毛,鏡頭環視一圈,妞妞像是睡著了一樣。然後就是大幕落下……

當天我跟棟樑說妞妞遺體告別的影片發過來了,但那個影片直到現在我也沒發給他。他也沒要。是忘了麼?斷不能夠。他那麼疼妞妞。反正他也知道妞妞最後一程也是被認真對待的,那就這樣吧。

第三天早上,獸醫小哥哥說妞妞的骨灰已經遞到醫院了。取骨灰的前一天晚上,棟樑翻箱倒櫃找黑布,說要把骨灰盒罩起來。沒有黑布,最後找到一塊紅色的絨布。什麼顏色我是無所謂,妞妞不會挑理的。那天我們一起去的。骨灰在快遞盒子裡,我抱著罩著紅布的盒子回了家。骨灰本灰放在一個小罐子裡,很小,現在那個罐子就在家裡櫃子的頂層。

妞妞現在以另一種形式在家裡。大家都說,碰到我們是妞妞的福氣。不是這樣的,我從來都不是這麼想的。遇見妞妞是我們的福氣啊。我們何德何能有這麼好的貓,不嫌棄我們家居住條件差,踏踏實實跟我們過日子。

妞妞第一次出現在我的照片裡是2006年7月11號。最後一次出現在我的照片裡是2022年7月11號。整整十六年。是不是,這都是上天早就安排好的?

《少年派的奇幻漂流》那個電影裡說,人生最遺憾的是沒有好好告別。我跟妞妞好好告別了嗎?那天,我親著她已經不動的小身體說,妞妞,再見了。可是墨西哥人不是說,人有兩次死亡,第一次是身體上的死亡,第二次,是沒有人記得你了,才是真正的死亡。如此說來,我跟妞妞沒有告別呀,我也不想跟她告別。她還在並且會始終在我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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妞妞的第一張照片和最後一張照片。這中間是十六年的光陰。

我們為什麼愛貓?

養貓有無邊的、綿長的快樂。這句話非常淺薄,但是是真的。

我們養貓的人之間,不太探討養貓的意義、與貓的關係到底是怎樣的。這些都是不養貓的人才關心的,臆想出來的問題。就好像為什麼要養孩子,只有不生孩子的人才總問生孩子的意義。

為什麼愛貓?特別簡單,因為貓可愛啊。它一生都可愛。再煩再喪再生氣的時候,看見貓,負面情緒立刻減半。不養貓的人可能無法體會,我們看貓睡覺能看出那麼大的樂趣,你說它也不動,就睡,人看著,莫名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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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養貓人對貓的感情,在很多不養貓的人看來大概就跟精神病兒差不多。以前我還有意願說一說,略微辯解幾句。現在表示完全無所謂,不解釋也不爭論。爭就是您對。

看過一篇文章,說貓的七大殖民地,希臘日本等各種貓咪聚集的地區。貓最大的殖民地,應該是貓奴的心。

妞妞來家的時候我才三十多歲。現在我已經是五字頭的人了。我們一起進入了老年。十幾年共同生活,貓實力演示「陪伴是最長情的告白」。一塊兒待著不一定是陪伴,有互動,且是正向的互動,相看兩不厭地在一塊兒起膩,才算是陪伴。

說到我和妞妞的關係,以前沒什麼特別明顯的感覺,說是主人也無所謂,現在我更願意說我是它的家長、監護人、責任人。跟主人相對的那一方,它往往是被馴服的。馴服貓,那都是人類的異想天開、一廂情願。人類總想馴服誰。這也是病。偏生就有這麼個物種,吃你喝你不服你。我們養貓的,就稀罕這個。

樓下大媽時常跟我顯擺她家的貓,「聰明著呢,讓打滾兒就打滾兒!」回回嬉皮笑臉懟大媽,「您那養的是狗吧?」

沒養過狗,也許是偏見:人類對狗(即使是寵物狗)的要求,依然貫徹了自古以來的方針,一是有用,一是服從。正是在這個問題上,經過了漫長的演化(鬥爭),貓與狗分道揚鑣,站在了「動物與人類關係」的鄙視鏈頂端:貓既沒用又不服從,還把人類馴化成了奴才。一些人不喜歡貓,理由是貓沒良心。我覺得「沒良心」這三個字的潛在含義是「不服不聽話」。

實際上,喵星人用進入人類家庭之後共同生活的十幾年時間,耐心教會了人類一種相處之道,就是它死活不按你的既定方針辦,你毫無辦法,餓也餓不得,打又打不服,除了改變自己沒第二條路。所以呢,在人類已經操控了地球上這麼多東西之後,上帝把貓安排進人類的生活,這就是一種警示:兩腳獸別覺得自己無所不能,其實你連個貓都玩不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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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所有養貓人最重要的一課,永遠是面對生死。

越來越覺得,在死亡真正降臨之時,你之前所做的所有思想準備、心理按摩都是白費,再咬牙說要堅強,還是會被雷霆一擊。並且,這種打擊,不事到臨頭,你也不知道它的分量有多重。

有人說,死,就是把所有的快樂都還回去。我覺得不完全是。固然,生與死、愛與傷,是一體的兩面,不可能只要好的,要就得照單全收。可是這十六年就隨著妞妞一起都消失了嗎?不是,一定有什麼痕跡是留下的。因為這些痕跡,妞妞就沒有白來。我們一起度過的每一天,平凡而可貴,那些都是我生命裡最值得珍惜的東西,即便當時全無感覺,有一天回望,發覺來時路上盡是珍寶。那是妞妞的饋贈。

妞妞某種程度上改變了我,或者說,妞妞讓我瞭解自己,知道自己是個什麼樣的人。也堅定了一種價值觀:善良與同情心似乎越來越不值錢,但我依然認為那是人類最寶貴的品質。

回想這些年的開心快樂覺得欣慰有之,最多的是感恩吧,我們遇見了妞妞,一起度過了十幾年的光陰。感恩妞妞來過,感恩妞妞是我人生的一部分,這一點是永遠不會變的。

不是所有的相遇都值得感恩。有些人類,那真是今生從沒碰見過才是最好,但是貓不一樣。儘管妞妞就是一個普通的三花貓,那也是老天爺送給我們的大禮,需捧在手心。

從不相信有來生,現在覺得有來生挺好,希望我們還能相遇。在另一個時間、空間,我們能一眼認出彼此。希望下一次,我們不分開。

假如每一個小貓死後都會變成星星,我希望,也堅信,妞妞會變成明亮的一顆,不一定多麼奪目,但它一定不黯淡,它在藍星被愛過,它就會有被愛過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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