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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戲:君子之爭

由 思想與社會 發表于 娛樂2021-06-11
簡介以孔子的美學而言,遊戲對人的精神修養至少有兩方面的意義:一、截斷無聊的平庸生活之流,培養人們對於當下行為本身的一種嚴肅的投入態度

衣帶鉤怎麼用

孔子的美育教學備極高妙,其人格魅力的外在表現卻是不引人注目的,以至當時鮮有人見出他精神世界的高邁。有人認為能說會道且擅經商理事的子貢要比他老師強。子貢說,我那小家小戶的才情,人都容易看見,而老師的“宗廟之美,百官之富”卻藏在數仞宮牆之內,不得其門就看不到。(《論語·子張》)孔子的境界彷彿籠罩在神秘之中。其實,最難尋的門徑往往就在人熟視無睹之處。孔子思想的力量不在嘉言令行,而顯現於他的貫注了審美精神的日常生活當中。《論語》記載:

子之燕居,申申如也,夭夭如也。(《論語·述而》)

孔子的思想常於燕居閒暇時見。申申如、夭夭如,描繪了孔子居家閒暇時候的情態。孔子雖然心憂天下萬世,但在閒居中卻不是一副進亦憂、退亦憂的樣子。“申”意味著生命力的自由發抒,“夭”則是屈曲蓄勢的樣子,一張一弛都帶著和諧悅樂的面貌。孔子欣賞曾皙的浴沂詠歸,因為他自己的精神世界也充盈著深廣的愉悅。

孔子的德育和美育理念帶有平易和放鬆的特點。他自得於禮樂,也不棄那些無緣領略絃歌之樂的世俗人。他提倡寓嚴肅的修養於純粹的遊戲之中。

子曰:“飽食終日,無所用心,焉矣哉!不有博弈者乎,為之猶賢乎已。”(《論語·陽貨》)

博即六博,類似後世的雙陸,擲箸行棋,弈就是古圍棋。博和弈都是典型的遊戲。這類遊戲廣泛地存在於各種文明、各個時代當中。它們的魅力在於:即使在最簡陋的物質和文化條件下,只要參與者真正地投入進去,也會領略到無窮的樂趣。孔子認為這會讓人接近於“賢”,點出了遊戲對於精神修養的促進作用。

以孔子的美學而言,遊戲對人的精神修養至少有兩方面的意義:

一、截斷無聊的平庸生活之流,培養人們對於當下行為本身的一種嚴肅的投入態度。

“奪取勝利”是大多數競賽性遊戲的共性,也是人世間創造新意義的動力之一。下棋的目的就是為了“贏”,但正如“為藝術而藝術”的口號所標榜的那種超然態度,贏的意義就在於贏本身,而不在競賽之外的附加的好處。所以,強調“君子矜而不爭”(《論語·衛靈公》)的孔子獨獨在競賽性遊戲中為“爭”網開一面:

子曰:“君子無所爭。必也射乎!揖讓而升,下而飲,其爭也君子。”(《論語·八佾》)

遊戲之爭就是君子之爭。在遊戲之內的獲勝是對人的創造能力的一種嘉獎,而不指向現實功利的好處。《莊子》的《達生》篇舉了一個例子:在投入賭注的射箭遊戲裡,當人們以瓦片作注時,都可以發揮得很好;用比較值錢的衣帶鉤下注,心裡就有了壓力;一旦以貴重的黃金為注,一般人就暈頭轉向了,哪裡還能射箭?對一個人來說,射箭的能力在不同情境下都是一樣的,之所以有時發揮得好,有時糟糕,就是因為“外重”。用我們的話說,就是競賽遊戲之外的功利因素羼雜進來,破壞了遊戲本身的妙趣。射禮的規則卻儘可能地保障了遊戲的純粹氛圍,使君子們得以完全投入到競賽活動本身。

為保護遊戲世界的純潔性,孔子對射禮(射箭遊戲)有一個特別的叮嚀:

子曰:“射不主皮,為力不同科,古之道也。”(《論語·八佾》)

“射不主皮”就是說射箭只要中的即可,不以射穿靶子上的蒙皮為能事。既中的而又求貫皮,則是將遊戲之外的勇力引入進來,最終則會走向真正的軍事操演和力戰求勝。同是源於武備的射箭競技,其性質是君子的遊戲,還是逐利備戰的功利追求,見微知著之處正在於此。

孔子還特別強調競賽遊戲中的“禮”的因素。在射禮開始之際,人要以行禮來標舉禮讓的精神,結束時還要把酒揖讓一番。比賽的過程中伴隨著歌舞,“清揚婉兮,舞則選兮,射則貫兮,四矢反兮”(《詩·齊風·猗嗟》),射禮還講究“多算飲少算”,即獲勝者要恭恭敬敬地為負者酌酒。歌舞和飲酒禮都為源於武備的射箭遊戲加入了“以文會友”的意味,寄託了一種修德成人的期許。中國古代貴族遊戲相對於一般遊戲而言的特殊之處,就在於它體現的儒家的尚禮的精神。

“真正而純粹的遊戲是人類文明的基礎之一。”純粹的遊戲需要人忘情投入,不容生活當中雜亂因素的干擾,有時還要輔以儀式,以便與高度的嚴肅乃至神聖的態度聯絡在一起。柏拉圖說:“唯有神才值得我們最嚴肅地崇敬,但人僅僅是神的玩偶,這正是人最有價值的地方。因此,每個人都需要以這樣的態度去生活:去玩最高尚的遊戲,以便進入與當下心態不同的另一種境界……人人都必須儘可能安然生活在和平之中。那麼,什麼是正確的生活方式呢?我們必須把生活當做遊戲,要玩一些遊戲,要參加祭祀、要唱歌跳舞,這樣你就能夠使神靈息怒,保護自己不受敵人侵犯,而且在競賽中奪取勝利。”(《法律篇》)柏拉圖用神諭般的語言給我們指出:遊戲之所以是對人精神生活的守護,就在於它給普通人的操勞生活引入了超越的意味,安穩了世俗之人的用心之地。一個能夠無功利的寬鬆心態玩遊戲的人、一個能夠把遊戲(包括各種體育競賽、休閒娛樂活動)玩得乾淨、漂亮的民族,不論在什麼境遇中都可以享有社會的和諧與人生意義的充盈。

二、遊戲的樂趣來源於對於規則的靈活運用當中造就的新意義。遊戲都是在既有規則的掌握的基礎之上進行的,它要求理性的思量、合乎規範地行動、尊重裁判的權威。“遊戲創造秩序,遊戲就是秩序。遊戲給不完美的世界和混亂的生活帶來一種暫時的、有侷限的完美。……遊戲似乎在很大程度上屬於審美的領域,其原因也許就是遊戲與秩序的相似性。”但遊戲絕不停留於理性——幾乎所有的遊戲都要求納入偶然、運氣等不可測的因素。在人的理性、技能、邏輯思維施展著對於遊戲規則的駕馭力的同時,還要不斷地接受各種偶然、意外的挑戰。因為有了偶然和意外,每一局比賽、每一次挑戰才都是獨一無二的,才都是令人興奮的,也都是留有遺憾的。“只有當心靈的激流衝破宇宙的絕對控制時,遊戲才是可能的、可以想象的、可以理解的。遊戲存在的事實繼續不斷地證實人類境遇的超邏輯性質。”各種意外、挑戰和遺憾,是遊戲魅力的重要部分,也是審美愉悅的來源之一。

孔子教育思想的原則是“志於道,據於德,依於仁,遊於藝”(《論語·述而》)。對於道、德的領受,對於仁的涵養都是孔子畢生的追求,但他也十分重視將平日所學化入生命的愉悅體驗當中,把玩之、盤桓之、創造之,以便“溫故而知新”(《論語·為政》)。孔子所謂的“遊”大致可以等同於前面我們分析的“遊戲”:不論是平民的下棋,還是貴族的“六藝”,都具備鮮明的遊戲成分。一方面,它們都有著明確的規則,並且還需要人投入一定的技能訓練方可臻於妙境;另一方面,它們在操作當中又總會遇到不可測的情境:或是來自人的臨場發揮,或是來自天時地利的環境,甚至來自所用器物的稱手與否——各種偶然促成了新鮮意義的持續生髮,學而時習之。遊戲讓人在涵養道德的同時領受人生的樂趣,遊戲之樂是孔顏之樂的重要部分。

遊戲:君子之爭

選自葉朗主編:《中國美學通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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