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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途|異鄉情濃

由 和舒卿艾養生 發表于 藝術2022-05-04
簡介你說,生命是像我從前的老女傭,我叫她找一樣東西,她總要慢條廝理從大抽屜裡取出一個花格子小手巾包,去掉了別針,開啟來輕輕掀著看了一遍,照舊包好,放還原處,又拿出個白竹布包,用一條元色舊鞋口滾條捆上的,開啟來看過沒有,又收起來

為什麼叫蟹爪菊

旅途|異鄉情濃

近了,近了,持續的轟隆聲彷彿踏著雲彩堆疊而來,連頭上的房頂也有了奇異的聲音,咚咚,咚咚,別家院裡的狗們不睡半夜狂吠,哐哐哐,聲音裡是急切的恐慌,緊接著還有你的恐慌,這世界是怎麼了——你起床湊到窗邊,從密不透風的簾子拉出一個小縫,仍然無法解釋這突然慌亂的世界。好像是起風了,是大風,估摸著,最後拿出手機點開墨跡天氣才得到真正的答案——北風,三到四級。

這一天的計劃是從北平遷徙到滬上,像候鳥南飛。天公不作美,在狂風裡奔向列車。恨不能像蜘蛛最好八條腿,反正坐上高鐵的那一剎那,因為抵達目的地,身體忽然鬆懈下來,每個細胞都傳達出累至骨髓的疲憊,等待自己一點一點緩下來,就像衝一杯茉莉花茶,褶皺的花朵在高溫下鬆弛最後呈現初摘的模樣,緩下來也覓得窗外的風光——在五月,從北往南的旅行,一律的青綠,只是南方多幾條活潑的小河,田地裡由麥子變成水稻。

列車外的風光,是北方一點點溺到南方,那遍野的青稻是底色,烘托出極多的針葉松楓樹一路到天際,薄薄又短短。若是忽然從夢中醒來,是發現不了是在哪。

抬眼偶遇飄浮白雲一朵。近得彷彿伸手摘下。和雲朵相比,生活真是牢固多了。經久不變,近乎永恆。

車廂內有戶四口共吃一個蘋果。妹妹嘗一口傳給親愛的哥哥,哥哥講媽媽也要吃,媽媽想著他爸爸。這蘋果來回傳遞,直至妹妹最後吃完。

那蘋果大約出奇的香甜罷。我不由地動容轉過頭去抹了一顆淚。

想起入滬前日的傍晚,繞著院子走,一步一步走過這家院子那家院子。每一家都看過,每一家都打招呼,這招呼是無聲的,也就是看看人家栽的樹種的花,也有山楂正開著花,我湊上去聞,香氣也是招呼的一種。有的院子亮著燈,忽然安慰極了,在這郊外,我們儘管不曾謀面但靜靜地陪伴彼此。那種無聲的陪伴,卻在那個時刻如此的動容。

很多時候我常為這種小事動容要哭泣,估計是老了。

抵達滬上,一出來是明媚的陽光一個巨大擁抱。我閉著眼睛在陽光裡站了一會。好讓自己的對另一個城市意識切換,緩衝一小會。抱了抱自己,然後揚了揚手,坐上一輛計程車。

南方的末春,滬上高架橋上杜鵑已過花事,枝葉繁茂簇叢。花事已過,彷彿世界忽然黯然失色。

計程車的電臺播放滬上這城裡小老百姓的心事,一對年輕夫婦鬧離婚謀劃著如何分配房產。計程車經過七莘路,古北,吳中路,南浦大橋…故事還在講著。我聽啊聽,聽啊聽,聽滬城人家的喜怒哀樂,是當事人的不尋常又是聽眾的尋常。若這個塵世,人與人之間的關係經不起推敲,那就不推敲罷。

有人講,如果不能成為別人生活中的禮物,就要慎重踏入別人的生活。可以堅持這樣做法的人,往往是智慧而清透的人。

那吹過法國梧桐的風吹過我的臉。

我穿行整個城市,直至遇見你。

你住在常德公寓,很多年前。這公寓在繁華地段,仍然綠意飽滿,月季芬芳。呼吸一口就暫停,讓香氣交織鑽進鼻孔,纏綿一番再吸入。然後直接撞進你的咖啡館裡。因為知道很快將沉淪到底。

我很注意地看櫥窗裡強烈的燈光照出的繡花鞋,其實也不過是上海最通行的幾個樣子,黑緞子鞋頭單繡一朵雪青蟹爪菊,或是個醬紅圓壽字,綠色太極圖。看到這些熟悉的東西,我不禁對上海有咫尺天涯之感了。

看見你寫的——老兩口子對坐在斜陽裡,碗筷發出輕微的叮噹。一鍋剩飯,裝在鵝頭高柄紅漆飯桶裡,熱氣騰騰的,不知為什麼使我想起“黃粱初熟”。這兩個同夢的人,一覺醒來,早已忘了夢的內容,只是靜靜地吃著飯,吃得非常香甜。飯盛得結結實實的,一碗飯就像一隻拳頭打在肚子上。

你說,生命是像我從前的老女傭,我叫她找一樣東西,她總要慢條廝理從大抽屜裡取出一個花格子小手巾包,去掉了別針,開啟來輕輕掀著看了一遍,照舊包好,放還原處,又拿出個白竹布包,用一條元色舊鞋口滾條捆上的,開啟來看過沒有,又收起來;把所有的包裹都檢查點一過,她自己也皺起了眉毛說:「咦?」然而,若不是有我在旁邊著急,她決不會不耐煩的,她對這些東西是這樣的親切──全是她收的,她找不到就誰都不要想找得到。

每一筆都含靈,皆有佛性。

從咖啡館出來,人群裡有一個抱在手裡的小孩,大家都逗著他,說他今天穿了新衣裳。玫瑰紅的布上印著小白菊花,還是上代的東西,給他改了件棉袍子。抱著他走來走去,空氣裡僅有的一點喜氣跟著他轉。

斜陽稀薄,那個時候忽然覺得自己像個很早就住在弄堂裡,買菜歸來的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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