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古之絕筆——王鑑“仿古”青綠山水系列

仿古之絕筆——王鑑“仿古”青綠山水系列

廉州畫學，浩如煙海，自五代、宋元諸名跡，無不摹寫

——王時敏

▲王鑑《山水清音圖冊“仿松雪”》（區域性）

崇禎九年（1636年），時任廣東廉州太守的王鑑結識了畫家董其昌，得以見到元代畫家趙孟《鵲華秋色圖卷》、吳鎮《關山秋霽圖軸》等名跡。這場相遇對王鑑而言，意義重大。

王鑑出身於書香門第，為明代著名文人王世貞的曾孫，家藏古今名跡甚富，豐富的家藏為王鑑學習臨摹歷代名畫真跡提供了良好的條件。他亦自述：“自幼習董（源）熟耳”。

▲王鑑《仿董源山水圖軸》

這次會面之後不久，董其昌就長辭於世，但王鑑得到董其昌親自傳授，

繼續沿著董其昌注重的摹古方向發展

。

尤其這幅董其昌“相與鑑賞”的《鵲華秋色圖卷》給他印象頗深，在他往後的藝術生涯中，

不停仿古吸收並轉化前輩大家的筆墨結構，形成了自己豐富的山水語言

。

▲趙孟《鵲華秋色圖卷》

作於1617年的《仿趙孟山水圖》，就是王鑑摹仿趙孟的筆墨的代表之作。

全畫勾勒、設色細緻規矩、嚴謹工整，處處體現出初學者的用心。

王鑑對趙孟的青綠山水鍾愛有加，尤其是那幅在董其昌處見到的趙孟《鵲華秋色圖》。

董其昌也非常推崇趙孟，認為他的青綠山水“雖妍而不甜”。

王鑑此畫雖為初學臨仿，但他對畫面整體色彩把握得很好，大片的青綠爽朗明潔，濃豔而不甜俗。

▲王鑑《仿趙孟山水圖》

設色方面，王鑑取法趙孟的青綠設色風格，

透過趙氏而力追南宋趙伯駒、伯驌兄弟，並

上溯唐人之風

。

但在構圖方面，卻能看到他師法黃公望一派，並以重青綠法對黃公望筆墨的改造

，帶有明顯的個人特色。

他在《仿古山水圖冊之“擬子久”》中，明顯展示了他

“師眾古人”而不“專一家”的特點

。根據自題可知此卷追師趙孟《鵲華秋色圖》與黃公望《秋山圖》的設色風格。

但師法黃公望（字子久）的主要是山石造型及畫面佈局，至於皴染筆法則更多的來源於趙孟，但色調的濃郁厚重又逾趙孟之風格，

突破了文人畫設色淡雅的格調

。

▲王鑑《仿古山水圖冊之“擬子久”》

《仿古山水圖冊》之“擬子久”頁，與同一冊中的“摹趙文敏”設色風格大體相同，可見其以趙孟（諡號“文敏”）重青綠法對黃公望筆墨的改造。

▲王鑑《仿古山水圖冊之“摹趙文敏”》

王時敏在《跋廉州畫冊》中雲：

“廉州（王鑑）畫初師董、巨咄咄逼真，年來更出入三趙（趙令穰、趙伯駒、趙孟），以穠麗為宗。

”。

現藏於北京故宮博物院的《青綠山水圖卷》即為突出例證，仿的便是趙孟《鵲華秋色》卷及自己所藏黃公望《浮嵐遠岫圖》。

畫面境界深幽，場面浩大，氣勢非凡；畫面的下面以水面為主，兩座大山之間為一片江水，在寬闊水面上微波不興，幾位漁夫駕小舟盪漾在水面上，悠閒中更顯瀟灑。

人、舟雖小，但在浩淼的水平面上，平添了一股超凡的逸氣，與高山雄峰相映，使人無不產生一種陶醉感。

▲青綠山水圖卷——王鑑

岡阜平臺坡角碎石的造型結構來自黃公望，但已不見真山實水的寫生趣味，代之以高度概括的線、塊面反覆疊加組合的抽象結構，近於圓形和三角形的幾何體不同的排列使得山水在平面中富於變化，呈現出一種圖案式的精整，體現出畫家大膽的藝術再創作精神。

▲《青綠山水圖卷》（區域性）

設色則得自“三趙”

，

又融入黃公望的淺絳法

。雖用青綠重色，卻不勾勒填彩，而是將石綠、淡赭、潤墨融合在一起，並在不同塊面區域注意了明暗對比和冷曖變化，用短皴和苔點交待塊面的交接，全卷顯得“設色相和”，豔不傷雅，色彩豐富變化而不混亂。

王鑑這種行、利相兼的藝術風格不僅影響了他的學生王翬，也對清代畫壇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青綠山水圖卷》（區域性）

他還摹仿了除此二人之外的諸多名家典作，其中當然也包括他的老師——董其昌（諡號“文敏”）。

雖然這種師徒關係時間短暫，但王鑑由衷地敬仰讚佩這位老師，這種歎服，並沒有因為歲月的老去而稍有減退，反而日增一日，直至他撒手西歸。《仿董文敏青綠山水圖》是他最晚期作品之一。

▲王鑑《仿董文敏青綠山水圖》

但王鑑並沒有因之而囿於董其昌的畫法，亦步亦趨地臨仿他的作品。這幅畫松高林茂，崗迴路轉，主峰雄峻，巖壑幽深，結構、氣象頗得北宋范寬之壯偉，而一變其黝黑儼重。

長皴密點，鬱然生秀，則取王蒙之遒勁，卻以簡淡易其濃郁繁茂。色墨淡宕，融洽分明，清麗明潤而不失渾厚，一似趙孟之雅。

而一筆一墨，於層迭繁複中顯其清空悠遠，於純熟揮灑中顯其生拙，其書卷氣息，則與董其昌同一格韻。

不似之似，是為大家手筆。稱它為王鑑晚年經心結構，意到筆隨的神來之作是一點也不過分的。

▲王鑑仿《黃公望浮嵐遠岫圖》

王鑑是清初正統派的領袖之一，與王時敏、王翬、王原祁並稱“四王”；增添吳歷、惲壽平兩人，又統稱“四王吳惲”，亦與王時敏、王原祁同歸“婁東派”。

他出身於一個文學世家和官宦門第，自幼即受到良好的文化教養和藝術薰陶，也因家族淵源得到了明代畫壇領軍人物董其昌的親力傳授。

雖深受董其昌影響，崇尚南宗，注重摹古，但他並未囿於一家，做到所見之古人皆為良師

。

▲王鑑《仿趙孟溪山仙館圖》

明清之交，國內大亂，他決意終止其仕宦之途，

由“兼濟天下”的官員變為“獨善其身”的文人

。

即使在數年後，多鐸率清軍攻破其家鄉江蘇諸城，他也沒有迎降清軍，出仕新朝，而是守住清白，成為以畫自遣的遺民畫家。他的多數“仿”、“摹”、“橅”、“擬”作品就是這一時期留下的。

此時的王鑑為了延續清初文人正統血脈，維護傳統文人旗幟，

以仿古明志，以摹古追昔不僅夯實了他的傳統功夫，也暗合了明朝遺老的民族情結

。

誠如張庚《國朝畫徵錄》中論：“其筆法度越凡流，直追古哲，而於董、巨尤為深詣，皴擦爽朗嚴重，暈以沉雄、古逸之氣，誠為先民遺矩、後學指南。”

▲王鑑《仿趙文敏山水》

清代早期，以“四王”、吳歷及宮廷畫家為代表的畫師，注重以色筆代替墨筆，

開拓了文人青綠山水的新境界

，其中又以王鑑的青綠山水謂一絕，被稱作“

博染越新，光輝越古

”，將青綠山水推入繼元代之後又一演進的重要時期。

此外，

這種“精研古法”的藝術宗旨

，對近代畫家產生重大的影響，吳昌碩提出“借古開今”的宣言，齊白石主張“學古脫古”等等，對中國畫的實踐和發展，都具有深遠意義。

▲王鑑《仿趙文敏春山煙靄》

關於王鑑“仿古”青綠山水系列

吸收並轉化了前輩大家的筆墨結構；

山石造型和畫面佈局師法黃公望；

設色取法三趙的青綠設色風格；

畫作開拓了文人青綠山水的新境界；

被稱作“博染越新，光輝越古”；

其“精研古法”的藝術宗旨對後世影響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