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挪威於特島慘案的還原和追索,我們該如何思考暴力事件?

由 好奇心日報 發表于 藝術2022-01-18
簡介槍聲從小路上傳來的時候,他自己也縱身一躍,從戀人小徑上跳了下來,落在潮溼的沙土、鵝卵石和頁岩上

貝林鐳射怎麼樣

挪威於特島慘案的還原和追索,我們該如何思考暴力事件?

《我們中的一個》

挪威於特島慘案的還原和追索,我們該如何思考暴力事件?

內容簡介

2011 年 7 月 22 日,安德斯·貝林·佈雷維克在挪威奧斯陸中心的首相辦公室外引爆了一顆汽車炸彈,接著又前往附近的於特島大肆開槍射擊,受害人大部分是挪威工黨青年營的參與者。《我們中的一個》以細膩的筆觸記敘了挪威於特島槍擊案的全過程,透過三個年輕人的人生軌跡,講述了這恐怖的一天及其餘波。佈雷維克為何能夠僅憑一己之力犯下這起震驚全歐洲的罪行?一個以和平和繁榮著稱的國家又將如何應對如此大規模襲擊的事實?面對巨大的傷害和創痛,倖存者要如何堅守對文明的信念?

本書是挪威知名戰地記者奧斯娜塞厄斯塔第一次把視線轉向自己的國家,透過多方視角的交織敘述,對這起駭人聽聞的事件的過程進行了還原和追索,也對一個高福利國家如何應對本土增長的暴力事件提出了有力的質詢。作者的筆觸冷靜、客觀,以不同於普通非虛構作品的細膩筆觸,真實記錄了我們這個時代最慘痛的悲劇之一。

作者簡介

奧斯娜塞厄斯塔(1970 - ),挪威知名戰地記者,曾獲諸多新聞紀實類獎項,並出版過多部紀實文學作品。

書籍摘錄

作者按

本書一切內容均以證詞為基礎。所有場景均根據目擊者敘述而構成。

安德斯·貝林·佈雷維克童年和青少年時期的經歷源自幾個方面,包括他的父母、朋友、家人,以及他本人對警方和法庭所做的陳述。我也得以在奧斯陸社會福利委員會調閱了關於他童年狀況的全部報告。

涉及他本次恐怖行為的策劃時,我在其他資料之外,還用到了他的日記,以及他那份宣言書當中的記錄。談到他在特定狀況下的所思所想,以及有何感受時,我所依據的始終是他自己說過的話。通常我都直接援引,並使用他的原話;有時則採取間接的方式,僅僅提及他的表達。

於特島上的其他資料來自倖免於難的受害人。他們把自己的經歷和所見、想法和感受告訴了我。他們的口述,加上襲擊者的描繪,使得重現這場恐怖襲擊的每分每秒成為可能。

我在本書最後對自己的寫作方法做了更長篇幅的闡釋。

奧斯娜·塞厄斯塔

2014 年 12 月於奧斯陸

挪威於特島慘案的還原和追索,我們該如何思考暴力事件?

序幕

她跑了起來。

跑上山頂,跑過青苔。她的威靈頓長筒靴陷進溼潤的泥土。森林的地面在她腳下嘎吱作響。

她看見了。

她看見他開槍射擊,一個男孩倒了下去。

“今天我們不會死的,姑娘們,”她曾經對夥伴們說過,“今天我們不會死的。”

槍聲再度響起。急速的噼啪聲,一陣停頓。緊接著又是一輪。

她已經來到了戀人小徑。身旁都是撒腿跑著、想要找到地方藏身的人。

在她身後,一張生鏽的鐵絲網沿著小徑鋪展開去。鐵絲網的另一邊,陡峭的懸崖墜入蒂裡湖中。幾株鈴蘭的根鬚緊緊抓著山坡,看上去像是從堅硬的石頭裡長出來的。花期已過,葉片底部盛滿了從石崖上淌下來的雨水。

從空中向下俯瞰,小島一片蔥綠。高大松木的頂部互相交織。細細的闊葉樹把纖長的枝條伸向天際。

可是站在這裡,從下方的地面上看過去,森林卻很疏落。

不過在一些地方,草長得很高,足夠把人蓋住。平坦的岩石從一段傾斜的小徑上伸出來,宛如盾牌,能讓人從底下爬過去。

槍聲又起,更響了。

開槍的人是誰?

她沿著戀人小徑來來回回。匍匐前進。那兒有許多孩子。

“我們躺下來裝死吧,”一個男孩說道,“用奇怪的姿勢躺下來,這樣他們就會以為我們已經死了!”

她躺了下來,一側的臉頰朝著地面。一個男孩躺到她的身邊,把手臂繞在她的腰上。

一共有十一個人。

他們都照著那個男孩的話做了。

要是他說了“快跑! ”,或許他們就會跑的。可是他卻說了“躺下!”。他們緊貼著彼此躺了下來,頭轉向森林和深色的樹幹,腿靠著鐵絲網。一些人相互依偎,一對情侶一動不動地倒在一起。兩個女孩,最好的朋友,則手拉著手。

“會沒事的。”十一個人中的一個說。

大雨已經減弱,但最後的幾顆雨珠仍舊沿著他們的脖子和汗津津的臉蛋往下滴。

他們儘可能只吸進一點點空氣,努力不出聲地呼吸。

一叢覆盆子橫生蔓長到了懸崖上。近乎純白的淺粉色野玫瑰牢牢纏

住了鐵絲網。

隨後他們聽到了逐漸接近的腳步聲。

他穩步向前,從石楠花中間穿過。他走過風信子、丁香和三葉草,靴子深深地踩進地裡。幾根腐朽的枝條折斷了。他的面板蒼白潮溼,稀疏的頭髮向後梳起。他的眼睛是淺藍色的。咖啡因,麻黃素和阿司匹林奔湧在他的血管裡。

到了這個時候,他已經在島上殺了二十二個人。

開了第一槍之後,一切就都很容易了。第一槍讓他吃到了苦頭。差一點就做不到了。不過現在,手裡握著手槍,他很放鬆。

他在擋住那十一個人的小山丘上面停了下來。站在那裡,鎮定地低頭看著他們問道:“見鬼,他在哪兒?”

他的聲音響亮而又清晰。

沒有人回答,沒有人動。

男孩的手臂重重地擱在她的身上。她穿著紅色防水夾克和威靈頓長筒靴,他穿著格子短褲和 T恤。她曬得黝黑,他面板很白。

山坡上的男人從右側開始。

第一槍打進了躺在隊伍盡頭的男孩的腦袋。

接著他瞄準了她的後腦。她捲曲的慄棕色頭髮在雨中潮溼發亮。子彈不偏不倚穿過她的頭部,射進了她的大腦。他又開了一槍。

片刻之後,把手臂摟在她腰上的那個男孩被擊中了。這一槍打中了他的後腦勺。

一個人口袋裡的手機響了。另一部手機收到一條簡訊,發出嗶的一聲。

一個女孩頭上挨槍的時候,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輕輕地說道:“不要……”她那聲被拖長的“不—要—”消失在了寂靜之中。

每隔幾秒就是一槍。

他的武器上有鐳射瞄準具。手槍發出一道綠色的光束,步槍則是一道紅色的。光束指向哪裡,子彈就打到哪裡。

靠近隊伍另一頭的女孩瞥見了他那雙沾滿泥漿的黑色靴子。在鞋跟後面,和地面平齊的地方,金屬的靴刺露了出來,照亮了他褲子上那根格子圖案的反光條。

她正和自己最好的朋友手牽著手。她們的臉龐轉向了彼此。

一顆子彈穿過她童年好友的頭頂、頭骨和前額。女孩的身體抽搐了一下,痙攣傳到她的手心裡。她握著的手鬆開了。

十七歲的人生並不算長,還活著的那個女孩心想。

又一槍響起。

子彈嗖地掠過她的耳朵,劃破了她的頭皮。鮮血流過她的臉龐,沒過她腦袋底下枕著的手掌。又是一槍。

她身旁的男孩小聲說道:“我快要死了。”

“救命,我快要死了,救救我。”他哀求著。

他的呼吸變得越來越輕,直到再也沒有動靜。

人群中間的某個地方傳來一陣微弱的呻吟。有無力的低咽和一點汩汩的聲響。跟著就只有一兩聲輕輕的尖叫。沒過多久便一片死寂。

這條小徑上曾經有過十一顆跳動的心臟。如今只有一顆仍在搏動。

稍遠一點的地方,一根原木斜卡在那兒,擋住了鐵絲網上的一個破洞。幾個年輕人已經爬過那個小小的缺口,攀下了陡峭的山坡。

“女孩子先走!”

一個男孩正在設法幫助大家下山。槍聲從小路上傳來的時候,他自己也縱身一躍,從戀人小徑上跳了下來,落在潮溼的沙土、鵝卵石和頁岩上。

一個一頭鬈髮的女孩正坐在巖架上最靠外的地方。她看見他跳了下來,叫出了他的名字。

他在雙腳著地的同時頓了一頓,停下來環顧四周。

“坐到我這兒來!”她喊道。

整條巖壁上都是年輕人。他們擠在一起給他騰出位置。他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他們是昨天晚上認識的。他從北方來,她來自西部。

他在音樂會的時候把她託到了臺上。他們在戀人小徑上散了步,在岬角上休息了一會兒。那個七月的晚上又黑又冷。她還借了他的毛衣來穿。最後要爬上山回到帳篷裡去的路上,他請她背一下自己,他實在是累壞了。她笑了,卻還是背起了他。就為了讓他能離自己近一點兒。

殺手踢了踢小徑上的十一個人,看看他們死了沒有。朝他們開槍用了兩分鐘。

這裡已經結束了,於是他繼續沿著戀人小徑往前走。

他的制服裡面戴著一塊用銀鏈穿著的圓牌,白色的琺琅上有一枚紅色的十字架。十字架周圍環繞著銀色的裝飾,一頂騎士的頭盔和一顆頭骨。此刻,他穩穩地闊步向前,四下打量,圓牌敲擊著他脖子上的凹陷。一邊是稀疏的樹林,另一邊是鐵絲網之外的陡峭深淵。

他在原木旁邊停了下來。從上面眺望過去,望向那陡直的山坡。

一隻腳從一層巖架上露了出來。他在一堆灌木叢裡看見了彩色的東西。

巖壁上的男孩和女孩攥住了彼此的手。聽到沉重的腳步聲停下來的時候,女孩閉上了眼睛。

穿著制服的男人舉起步槍,瞄準了那隻腳。

他扣動了扳機。

男孩叫了一聲,他的手從她的手裡滑了出去。沙土和礫石濺到了女孩的臉上。

她睜開了眼睛。

他跌了下去。是摔下去的還是跳下去的,她不知道。他又被打中了;打在背上,身體被拋得更遠了。他飄到了空中。

他落在水邊,倒在一塊石頭上。子彈穿透了他的外套,穿透了前一天他借給她的毛衣,穿過他的肺部和胸腔,然後打穿了頸部的動脈。

小徑上的男人歡呼雀躍。

“今天你們都會死的!”

他再次舉起了武器。

題圖為電影《於特島7月22日》劇照,來自:豆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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