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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歷史記年體之漢朝四、孝文帝2(公元前175年-前169)

由 月白君468 發表于 藝術2022-01-05
簡介十一月,淮南王長令男子但等七十人與棘蒲侯柴武太子奇謀,以輦車四十乘反谷口,令人使閩越、匈奴

蒯成侯是誰

孝文帝

(公元前179年-前157年)

(公元前175年)文帝五年正月至文帝六年十二月

春二月,地震。

夏四月,除盜鑄錢令。更造四銖錢。

潁川人賈山上書諫,以為變先帝法,非是。帝下詰責,對以為:“錢者,亡用器也,而可以易富貴。富貴者,人主之操柄也,令民為之,是與人主共操柄,不可長也。”其言多激切,善指事意,然終不加罰,所以廣諫爭之路也。

鄧通,蜀郡南安人也,以濯船為黃頭郎。文帝嘗夢欲上天,不能,有一黃頭郎推上天,顧見其衣尻帶後穿。覺而之漸臺,以夢中陰目求推者郎,見鄧通,其衣後穿,夢中所見也。召問其名姓,姓鄧,名通。鄧猶登也,文帝甚說,尊幸之,日日異。通亦願謹,不好外交,雖賜洗沐,不欲出。於是帝賞賜通鉅萬以十數,官至上大夫。帝時間如通家遊戲,然通無他技能,不能有所薦達,獨自謹身以媚上而已。帝使善相人者相通,曰:“當貧餓死。”帝曰:“能富通者在我,何說貧?”於是賜通蜀嚴道銅山,得自鑄錢。鄧氏錢布天下,其富如此。帝嘗病癰,鄧通常為帝嗽吮之。帝不樂,從容問曰:“天下誰最愛我者乎?”通曰:“宜莫若太子。”太子入問疾,帝使太子齰癰。太子齰癰而色難之。已而聞通嘗為帝齰之,太子慚,由是心恨通。

蒯成侯周緤薨,諡為貞侯。子昌嗣,有罪,國除。

留侯不疑坐不敬,國除。

吳暴風雨,壞城官府民室。

楚夷王郢客立四年薨,子戊嗣。

文帝六年冬十月,桃、李華。

十一月,淮南王長令男子但等七十人與棘蒲侯柴武太子奇謀,以輦車四十乘反谷口,令人使閩越、匈奴。事覺,治之,乃使使召淮南王。

淮南王至長安,丞相張蒼,典客馮敬行御史大夫事,與宗正、廷尉雜奏:“長廢先帝法,不聽天子詔,居處無度,為黃屋蓋擬天子,擅為法令,不用法令。及所置吏,以其郎中春為丞相,收聚漢諸侯人及有罪亡者,匿為居,為治家室,賜與財物、爵祿、田宅,爵或至關內侯,奉以二千石所當得。大夫但、士伍開章等七十人與棘蒲侯太子奇謀反,欲以危宗廟社稷,謀使閩越及匈奴發其兵。事覺,長安尉奇等往捕開章,長匿不予,與故中尉蕳忌謀,殺以閉口,為棺槨衣衾,葬之肥陵,謾吏曰‘不知安在’。又陽聚土,樹表其上曰‘開章死,葬此下’。及長身自賊殺無罪者一人;令吏論殺無罪者六人;為亡命棄市詐捕命者以除罪;擅罪人,無告劾繫治城旦以上十四人;赦免罪人死罪十八人,城旦春以下五十八人;賜人爵關內侯以下九十四人。前日長病,陛下心憂之,使使者賜棗脯,長不肯見拜使者。南海民處廬江界中者反,淮南吏卒擊之。陛下遣使者齎帛五千匹,以賜吏卒勞苦者。長不欲受賜,謾曰‘無勞苦者’。南海王織上書獻璧帛皇帝,忌擅燔其書,不以聞。吏請召治忌,長不遣,謾曰‘忌病’。長所犯不軌,當棄市,臣請論如法”。

制曰:“朕不忍置法於王,其與列侯、吏二千石議。”列侯、吏二千石臣嬰等四十三人議,皆曰:“宜論如法。”制曰:“其赦長死罪,廢勿王。”有司奏:“請處蜀嚴道邛郵,遣其子、子母從居,縣為築蓋家室,皆日三食,給薪菜鹽炊食器席蓐。”制曰:’食長,給肉日五斤,酒二斗。令故美人、材人得幸者十人從居。”於是盡誅所與謀者。乃遣長,載以輜車,令縣次傳。

袁盎時為中郎將,諫曰:“陛下素驕之,弗稍禁,以至此,今又暴摧折之。淮南王為人剛,有如遇霜露行道死,陛下竟為以天下大弗能容,有殺弟名,奈何?”帝曰:“吾特苦之耳,令復之。”遂行之。淮南王謂侍者曰:“誰謂乃公勇者?吾以驕不聞過,故至此。”乃不食而死。縣傳者不敢發車封。至雍,雍令發之,以死聞。帝悲哭,謂袁盎曰:“吾不從公言,卒亡淮南王。”盎曰:“淮南王不可奈何,願陛下自寬。”帝曰:“為之奈何?”曰:“獨斬丞相、御史以謝天下乃可。”帝即令丞相、御史逮諸縣傳淮南王不發封饋侍者,皆棄市,乃以列侯葬淮南王於雍,置守冢三十家。

袁盎常引大體慷慨。宦者趙談以數幸,常害盎,盎患之。盎兄子種為常侍騎,諫盎曰:“君眾辱之,後雖惡君,上不復信。”於是帝朝東宮,趙談驂乘,盎伏車前曰:“臣聞天子所與共六尺輿者,皆天下豪英。今漢雖乏人,陛下獨奈何與刀鋸之餘共載!”於是帝笑,下趙談。談泣下車。

帝從霸陵上,欲西馳下峻阪,袁盎攬轡。帝曰:“將軍怯邪?”盎言曰:“臣聞千金之子不垂堂,百金之子不騎衡,聖主不乘危,不僥倖。今陛下聘六飛,馳不測山,有如馬驚車敗,陛下縱自輕,奈高廟、太后何?”帝乃止。

帝幸上林,皇后、慎夫人從。其在禁中,常同坐。及坐,郎署長布席,袁盎引卻慎夫人坐。慎夫人怒,不肯坐。帝亦起,起。盎因前說曰:“臣聞尊卑有序則上下和,今陛下既以立後,慎夫人乃妾,妾、主豈可以同坐哉!且陛下幸之,則厚賜之。陛下所以為慎夫人,適所以禍之也。獨不見‘人豕’乎?”於是帝乃說,入語慎夫人。慎夫人賜盎金五十斤。

然袁盎亦以數直諫,不得久居中。調為隴西都尉,仁愛士卒,士卒皆爭為死。遷齊相,徙為吳相。辭行,兄子種謂盎曰:“吳王驕日久,國多奸,今絲欲刻治,彼不上書告君,則利劍刺君矣。南方卑溼,絲能日飲,亡何,說王毋反而已。如此幸得脫。”盎用種之計,吳王厚遇盎。

(公元前174年)文帝六年正月至文帝七年十二月

漢帝遺匈奴書冒頓單于曰:“皇帝敬問匈奴大單于無恙。使系虖淺遺朕書,雲‘願寢兵休士,除前事,復故約,以安邊民,世世平樂’,朕甚嘉之。此古聖王之志也。漢與匈奴約為兄弟,所以遺單于甚厚。背約離兄弟之親者,常在匈奴。然右賢王事已在赦前,勿深誅。單于若稱書意,明告諸吏,使無負約,有信,敬如單于書。使者言單于自將並國有功,甚苦兵事。服繡袷綺衣、長襦、錦袍各一,比疏一,黃金飭具帶一,黃金犀毘一,繡十匹,錦二十匹,赤綈、綠繒各四十匹,使中大夫意、謁者令肩遺單于。”

冒頓單于死,子稽粥立,號曰老上單于。

老上稽粥單于初立,漢帝復遣宗人女翁主為單于閼氏,使宦者燕人中行說傅翁主。說不行,漢強使之。說曰:“必我也,為漢患者”。中行說既至,因降單于,單于愛幸之。

單于好漢繒絮食物,中行說曰:“匈奴人眾不能當漢之一郡,然所以強之者,以衣食異,無仰於漢。今單于變俗好漢物,漢物不過什二,則匈奴盡歸於漢矣。其得漢絮繒,以馳草棘中,衣褲皆裂弊,以視不如旃裘堅善也;得漢食物皆去之,以視不如重酪之便美也。”於是說教單于左右疏記,以計識其人眾畜牧。漢遺單于書,以尺一牘,辭曰“皇帝敬問匈奴大單于無恙”,所以遺物及言語云雲。中行說令單于以尺二寸牘,及印封皆令廣長大,倨驁其辭曰“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匈奴大單于,敬問漢皇帝無恙”,所以遺物言語亦云雲。

漢使或言匈奴俗賤老,中行說窮漢使曰:“而漢俗屯戍從軍當發者,其親豈不自奪溫厚肥美齎送飲食行者乎?”漢使曰:“然。”說曰:“匈奴明以攻戰為事,老弱不能鬥,故以其肥美飲食壯健以自衛,如此父子各得相保,何以言匈奴輕老也?”漢使曰:“匈奴父子同穹廬臥。父死,妻其後母;兄弟死,盡妻其妻。無冠帶之節、闕庭之禮。”中行說曰:“匈奴之俗,食畜肉,飲其汁,衣其皮;畜食草飲水,隨時轉移。故其急則人習騎射,寬則人樂無事。約束徑,易行;君臣簡,可久。一國之政猶一體也。父兄死,則妻其妻,惡種姓之失也。故匈奴雖亂,必立宗種。今中國雖陽不取其父兄之妻,親屬益疏則相殺,至到易姓,皆從此類也。且禮義之弊,上下交怨,而室屋之極,生力屈焉。伕力耕桑以求衣食,築城郭以自備,故其民急則不習戰攻,緩則罷於作業,嗟土室之人,顧無喋喋佔佔,冠固何當!”自是之後,漢使欲辯論者,中行說輒曰:“漢使毋多言,顧漢所輸匈奴繒絮米櫱,令其量中,必善美而已,何以言為乎?且所給備善則已,不備善而苦惡,則候秋孰,以騎馳蹂乃稼穡也。”日夜教單于候利害處。

梁太傅賈誼上疏《治安策》,曰:“臣竊惟今之事勢,可為痛哭者一,可為流涕者二,可為長太息者六;若其它背理而傷道者,難遍以疏舉。進言者皆曰:‘天下已安已治矣,’臣獨以為未也。曰安且治者,非愚則諛,皆非事實知治亂之體者也。夫抱火厝之積薪之下而寢其上,火未及然,因謂之安;方今之勢,何以異此!陛下何不壹令臣得孰數之於前,因陳治安之策,試詳擇焉!使為治,勞智慮,苦身體,乏鍾、鼓之樂,勿為可也。樂與今同,而加之諸侯軌道,兵革不動,匈奴賓服,百姓素樸,生為明帝,沒為明神,名譽之美垂於無窮,使顧成之廟稱為太宗,上配太祖,與漢亡極,立經陳紀,為萬世法。雖有愚幼、不肖之嗣,猶得蒙業而安。以陛下之明達,因使少知治體者得佐下風,致此非難也。

“夫樹國固必相疑之勢,下數被其殃,上數爽其憂,甚非所以安上而全下也。今或親弟謀為東帝,親兄之子西鄉而擊,今吳又見告矣。天子春秋鼎盛,行義未過,德澤有加焉,猶尚如是;況莫大諸侯,權力且十此者虖!

然而天下少安,何也?大國之王幼弱未壯,漢之所置傅、相方握其事。數年之後,諸侯之王大抵皆冠,血氣方剛;漢之傅、相稱病而賜罷,彼自丞、尉以上遍置私人。如此,有異淮南、濟北之為邪?此時而欲為治安,雖堯、舜不治。

黃帝曰:‘日中必{艹熭},操刀必割!’今令此道順而全安甚易,不肯早為,已乃墮骨肉之屬而抗剄之,豈有異秦之季世虖!其異姓負強而動者,漢已幸而勝之矣,又不易其所以然;同姓襲是跡而動,既有徵矣,其勢盡又復然。殃禍之變,未知所移,明帝處之尚不能以安,後世將如之何!

“臣竊跡前事,大抵強者先反。長沙乃二萬五千戶耳,功少而最完,勢疏而最忠,非獨性異人也,亦形勢然也。曩令樊、酈、絳、灌據數十城而王,今雖以殘亡可也;令信、越之倫列為徹侯而居,雖至今存可也。然則天下之大計可知已:欲諸王之皆忠附,則莫若令如長沙王;欲臣子勿菹醢,則莫若令如樊、酈等;欲天下之治安,莫若眾建諸侯而少其力。力少則易使以義,國小則亡邪心。令海內之勢,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莫不制從,諸侯之君不敢有異心,輻湊並進而歸命天子。割地定製,令齊、趙、楚各為若干國,使悼惠王、幽王、元王之子孫畢以次各受祖之分地,地盡而止;其分地眾而子孫少者,建以為國,空而置之,須其子孫生者舉使君之;一寸之地,一人之眾,天子亡所利焉,誠以定治而已。如此,則臥赤子天下之上而安,植遺腹,朝委裘而天下不亂;當時大治,後世誦聖。陛下誰憚而久不為此!

“天下之勢方病大瘇,一脛之大幾如要,一指之大幾如股,平居不可屈伸,一二指慉,身慮亡聊。失今不治,必為錮疾,後雖有扁鵲,不能為已。病非徒瘇也。又苦炙盭。元王之子,帝之從弟也;今之王者,從弟之子也。惠王之子,親兄子也,今之王者,兄子之子也。親者或亡分地以安天下,疏者或制大權以逼天子,臣故曰非徒病瘇也,又苦炙盭。可痛哭者,此病是也。

“天下之勢方倒懸。凡天子者,天下之首。何也?上也。蠻夷者,天下之足。何也?下也。今匈奴嫚侮侵掠,至不敬也;而漢歲致金絮採繒以奉之。足反居上,首顧居下,倒縣如此,莫之能解,猶為國有人乎?可為流涕者此也。今不獵猛敵而獵田彘,不搏反寇而搏畜菟,玩細娛而不圖大患,德可遠加而直數百里外,威令不伸,可為流涕者此也。

“今庶人屋壁得為帝服,倡優下賤得為後飾;且帝之身自衣皂綈,而富民牆屋被文繡;天子之後以緣其領,庶人孽妾以緣其履;此臣所謂舛也。夫百人作之不能衣一人,欲天下亡寒,胡可得也;一人耕之,十人聚而食之,欲天下亡飢,不可得也;飢寒切於民之肌膚,欲其亡為奸邪,不可得也。可為長太息者此也。

“商君遺禮義,棄仁恩,並心於進取;行之二歲,秦俗日敗。故秦人家富子壯則出分,家貧子壯則出贅;借父櫌鉏,慮有德色;母取箕帚,立而誶語;抱哺其子,與公並居;婦姑不相說,則反唇而相稽;其慈子、耆利,不同禽獸者亡幾耳。今其遺見餘俗,猶尚未改,棄禮誼,捐廉恥日甚,可謂月異而歲不同矣。逐利不耳,慮非顧行也;今其甚者殺父兄矣。而大臣特以簿書不報、期會之間以為大故,至於俗流失,世壞敗,因恬而不知怪,慮不動於耳目,以為是適然耳。夫移風易俗,使天下回心而鄉道,類非俗吏之所能為也。俗吏之所務,在於刀筆、筐篋而不知大體。陛下又不自憂,竊為陛下惜之!豈如今定經制,令君君、臣臣,上下有差,父子六親各得其宜。此業壹定,世世常安,而後有所持循矣;若夫經制不定,是猶渡江河亡維楫,中流而遇風波,船必覆矣。可為長太息者此也。

“夏、殷、周為天子皆數十世,秦為天子二世而亡。人性不甚相遠也,何三代之君有道之長而秦無道之暴也?其故可知也。古之王者,太子乃生,固舉以禮,有司齊肅端冕,見之南郊,過闕則下,過廟則趨,故自為赤子,而教固已行矣。孩提有識,三公、三少明孝仁禮義以道習之,逐去邪人,不使見惡行,於是皆選天下之端士、孝悌博聞有道術者以衛翼之,使與太子居處出入。故太子乃生而見正事,聞正言,行正道,左右前後皆正人也。夫習與正人居之不能毋正,猶生長於齊不能不齊言也;習與不正人居之不能毋不正,猶生長於楚之地不能不楚言也。孔子曰:‘少成若天性,習貫如自然。’習與智長,故切而不愧;化與心成,故中道若性。夫三代之所以長久者,以其輔翼太子有此具也。及秦而不然,使趙高傅胡亥而教之獄,所習者非斬、劓人,則夷人之三族也。胡亥今日即位而明日射人,忠諫者謂之誹謗,深計者謂之妖言,其視殺人若艾草菅然。豈惟胡亥之性惡哉?彼其所以道之者非其理故也。鄙諺曰:‘前車覆,後車誡。’秦世之所以亟絕者,其轍跡可見也;然而不避,是後車又將覆也。天下之命,縣於太子,太子之善,在於早諭教與選左右。夫心未濫而先諭都,則化易成也;開於道術智誼之指,則教之力也;若其服習積貫,則左右而已。夫胡、越之人,生而同聲,嗜慾不異;及其長而成俗,累數譯而不能相通,有雖死而不相為者,則教習然也。臣故曰選左右、早諭教最急。夫教得而左右正,則太子正矣,太子正而天下定矣。《書》曰:‘一人有慶,兆民賴之。’此時務也。

“凡人之智,能見已然,不能見將然。夫禮者禁於將然之前,而法者禁於已然之後,是故法之所為用易見而禮之所為生難知也。若夫慶賞以勸善,刑罰以懲惡,先王執此之政,堅如金石;行此之令,信如四時;據此之公,無私如天地,豈顧不用哉?然而曰禮雲、禮雲者,貴絕惡於未萌而起教於微眇,使民日遷善、遠罪而不自知也。孔子曰:‘聽訟,吾猶人也;必也使毋訟乎!’為人主計者,莫如先審取捨,取捨之極定於內而安危之萌應於外矣。秦王之慾尊宗廟而安子孫,與湯、武同。然而湯、武廣大其德行,六七百歲而弗失,秦王治天下十餘歲則大敗。此亡他故矣:湯、武之定取捨審而秦王之定取捨不審矣。夫天下,大器也;今人之置器,置諸安處則安,置諸危處則危。天下之情,與器無以異,在天子之所置之。湯、武置天下於仁、義、禮、樂,累子孫數十世,此天下所共聞也;秦王置天下於法令、刑罰,禍幾及身,子孫誅絕,此天下之所共見也。是非其明效大驗邪!人之言曰:‘聽言之道,必以其事觀之,則言者莫敢妄言。’今或言禮誼之不如法令,教化之不如刑罰,人主胡不引殷、周、秦事以觀之也!人主之尊譬如堂,群臣如陛,眾庶如地。故陛九級上,廉遠地,則堂高;陛無級,廉近地,則堂卑。高者難攀,卑者易陵,理勢然也。故古者聖王制為等列,內有公、卿、大夫、士,外有公、侯、伯、子、男,然後有官師、小吏,延及庶人,等級分明而天子加焉,故其尊不可及也。

“里諺曰:‘欲投鼠而忌器。’此善諭也。鼠近於器,尚憚不投,恐傷其器,況於貴臣之近主乎!廉恥節禮以治君子,故有賜死而亡戮辱。是以黥、劓之罪不及大夫,以其離主上不遠也。禮:不敢齒君之路馬,蹴其芻者有罰,所以為主上豫遠不敬也。今自王、侯、三公之貴,皆天子之所改容而禮之也,古天子之所謂伯父、伯舅也;而令與眾庶同黥、劓、髡、刖、笞、傌、棄市之法,然則堂不無陛虖!被戮辱者不泰迫虖!廉恥不行,大臣無乃握重權、大官而有徒隸無恥之心虖!夫望夷之事,二世見當以重法者,投鼠而不忌器之習也。臣聞之:履雖鮮不加於枕,冠雖敝不以苴履。夫嘗已在貴寵之位,天子改容而禮貌之矣,吏民嘗俯伏以敬畏之矣;今而有過,帝令廢之可也,退之可也,賜之死可也,滅之可也;若夫束縛之,系緤之,輸之司寇,編之徒官,司寇小吏詈罵而榜笞之,殆非所以令眾庶見也。夫卑賤者習知尊貴者之一旦吾亦乃可以加此也,非所以尊尊、貴貴之化也。古者大臣有坐不廉而廢者,不謂不廉,曰簠簋不飾’;坐汙穢淫亂、男女無別者,不曰汙穢,曰‘帷薄不修’;坐罷軟不勝任者,不謂罷軟,曰‘下官不職’。故貴大臣定有其罪矣,猶未斥然正以呼之也,尚遷就而為之諱也。故其在大譴、大何之域者,聞譴、何則白冠氂纓,盤水加劍,造請室而請罪耳,上不執縛系引而行也;其有中罪者,聞命而自弛,上不使人頸盭而加也;其有大罪者,聞命則北面再拜,跪而自裁,上不使人捽抑而刑之也。曰:‘子大夫自有過耳,吾遇子有禮矣。’遇之有禮,故群臣自熹;嬰以廉恥,故人矜節行。上設廉恥、禮義以遇其臣不以節行報其上者,則非人類也。故化成俗定,則為人臣者皆顧行而忘利,守節而伏義,故可以託不御之權,可以寄六尺之孤,此厲廉恥、行禮誼之所致也,主上何喪焉!此之不為而顧彼之久行,故曰可為長太息者此也。”

誼以絳侯前逮繫獄,卒無事,故以此譏帝。帝深納其言,養臣下有節,是後大臣有罪,皆自殺,不受刑。

舞陽侯樊佗廣捨人上書言:“荒侯市人病不能為人,令其夫人與其弟亂而生佗廣,佗廣實非荒侯子。”下吏,免。

文帝七年冬十月,令列侯太夫人、夫人、諸侯王子及吏二千石無得擅徵捕。

(公元前173年)文帝七年正月至文帝八年十二月

夏四月,赦天下。

六月癸酉,未央宮東闕罘罳災。

(公元前172年)文帝八年

民有歌淮南王者曰:“一尺布,尚可縫;一斗粟,尚可舂;兄弟二人不相容!”帝聞而病之。

夏,封淮南厲王長子四人為列侯。王有子四人,年皆七八歲,乃封子安為阜陵侯,子勃為安陽侯,子賜為陽周侯,子良為東城侯。

賈誼知帝必將復王之也,上疏諫曰:“淮南王之悖逆無道,天下孰不知其罪!陛下幸而赦遷之,自疾而死,天下孰以王死之不當!今奉尊罪人之子,適足以負謗於天下耳。此人少壯,豈能忘其父哉!白公勝所為父報仇者,大父與叔父也。白公為亂,非欲取國代主,發忿快志,剡手以衝仇人之匈,固為俱靡而已。淮南雖小,黥布嘗用之矣,漢存,特幸耳。夫擅仇人足以危漢之資,於策不便。予之眾,積之財,此非有子胥、白公報於廣都之中,即疑有專諸、荊軻起於兩柱之間,所謂假賊兵,為虎翼者也。願陛下少留計!”帝弗聽。

有長星出於東方。

汝陰侯夏侯嬰薨,諡曰文侯。子夷侯灶立。初,嬰為藤令奉車,故號藤公。

(公元前171年)文帝九年正月至文帝十年十二月

九年春,大旱。

文帝十年冬,帝行幸甘泉。

將軍薄昭殺漢使者。帝不忍加誅,使公卿從之飲酒。欲令自引分,昭不肯;使群臣喪服往哭之,乃自殺。

(公元前170年)文帝十一年十一月

文帝十一年,冬十一月,帝行幸代。

(公元前169年)文帝十一年正月至文帝十二年十二月

春正月,帝自代還。

夏六月,梁王揖十年入朝,因墮馬死,諡曰懷王。無子,國除。

匈奴寇狄道。

燕王嘉九年薨,諡曰康王。子定國嗣。

絳侯周勃薨,諡曰武侯。子勝之嗣。

時匈奴數為邊患,太子家令潁川晁錯上言兵事曰:“《兵法》曰:‘有必勝之將,無必勝之民。’由此觀之,安邊境,立功名,在於良將,不可不擇也。

臣又聞,用兵臨戰合刃之急者三:一曰得地形,二曰卒服習,三曰器用利。兵法:步兵、車騎、弓弩、長戟、矛鋋、劍楯之地,各有所宜;不得其宜者,或十不當一。士不選練,卒不服習,起居不精,動靜不集,趨利弗及,避難不畢,前擊後解,與金鼓之指相失,此不習勒卒之過也,百不當十。兵不完利,與空手同;甲不堅密,與袒裼同;弩不可以及遠,與短兵同;射不能中,與無矢同;中不能入,與無鏃同;此將不省兵之禍也,五不當一。故《兵法》曰:‘器械不利,以其卒予敵也;卒不可用,以其將予敵也;將不知兵,以其主予敵也;君不擇將,以其國予敵也。’四者,兵之至要也。

臣又聞:小大異形,強弱異勢,險易異備。夫卑身以事強,小國之形也;合小以攻大,敵國之形也;以蠻夷攻蠻夷,中國之形也。今匈奴地形、技藝與中國異,上下山阪,出入溪澗,中國之馬弗與也;險道傾仄,且馳且射,中國之騎弗與也;風雨罷勞,飢渴不困,中國之人弗與也;此匈奴之長技也。若夫平原、易地、輕車、突騎,則匈奴之眾易撓亂也;勁弩、長戟、射疏、及遠,則匈奴之弓弗能格也;堅甲、利刃,長短相雜,遊弩往來,什伍俱前,則匈奴之兵弗能當也;材官騶發,矢道同的,則匈奴之革笥、木薦弗能支也;下馬地鬥,劍戟相接,去就相薄,則匈奴之足弗能給也;此中國之長技也。以此觀之,匈奴之長技三,中國之長技五。陛下又興數十萬之眾以誅數萬之匈奴,眾寡之計,以一擊十之術也。

雖然,兵,兇器;戰,危事也。故以大為小,以強為弱,在俛仰之間耳。夫以人之死爭勝,跌而不振,則悔之無及也。帝王之道,出於萬全。今降胡、義渠、蠻夷之屬來歸誼者,其眾數千,飲食、長技與匈奴同。可賜之堅甲、絮衣、勁弓、利矢,益以邊郡之良騎,令明將能知其習俗、和輯其心者,以陛下之明約將之。即有險阻,以此當之;平地通道,則以輕車、材官制之;兩軍相為表裡,各用其長技,衡加之以眾,此萬全之術也。”

帝嘉之,賜錯書,寵答焉。錯又上言曰:“臣聞秦起兵而攻胡、越者,非以衛邊地而救民死也,貪戾而欲廣大也,故功未立而天下亂。且夫起兵而不知其勢,戰則為人禽,屯則卒積死。夫胡、貉之人,其性耐寒;揚、越之人,其性耐暑。秦之戍卒不耐其水土,戍者死於邊,輸者僨於道。秦民見行,如往棄市,因以謫發之,名曰‘謫戍’;先發吏有謫及贅婿、賈人,後以嘗有市籍者,又後以大父母、父母嘗有市籍者,後入閭取其左。發之不順,行者憤怨,有萬死之害而亡銖兩之報,死事之後,不得一算之復,天下明知禍烈及己也。陳勝行戍,至於大澤,為天下先倡,天下從之如流水者,秦以威劫而行之之敝也。

胡人衣食之業,不著於地,其勢易以擾亂邊境,往來轉徙,時至時去。此胡人之生業,而中國之所以離南畮也。今胡人數轉牧、行獵於塞下,以候備塞之卒,卒少則入。陛下不救,則邊民絕望而有降敵之心;救之,少發則不足,多發,遠縣才至,則胡又已去。聚而不罷,為費甚大;罷之,則胡復入。如此連年,則中國貧苦而民不安矣。陛下幸憂邊境,遣將吏發卒以治塞,甚大惠也。然今遠方之卒守塞,一歲而更,不知胡人之能。不如選常居者家室田作,且以備之,以便為之高城深塹;要害之處,通川之道,調立城邑,毋下千家。先為室屋,具田器,乃募民,免罪,拜爵,復其家,予冬夏衣、稟食,能自給而止。塞下之民,祿利不厚,不可使久居危難之地。胡人入驅而能止其所驅者,以其半予之,縣官為贖。其民如是,則邑里相救助,赴胡不避死。非以德上也,欲全親戚而利其財也;此與東方之戍卒不習地勢而心畏胡者功相萬也。以陛下之時,徙民實邊,使遠方無屯戍之事;塞下之民,父子相保,無系虜之患;利施後世,名稱聖明,其與秦之行怨民,相去遠矣。”

帝從其言,募民徙塞下。

錯復言:“陛下幸募民徙以實塞下,使屯戍之事益省,輸將之費益寡,甚大惠也。下吏誠能稱厚惠,奉明法,存恤所徙之老弱,善遇其壯士,和輯其心而勿侵刻,使先至者安樂而不思故鄉,則貧民相慕而勸往矣。臣聞古之徙民者,相其陰陽之和,嘗其水泉之味,然後營邑、立城、制裡、割宅,先為築室家,置器物焉。民至有所居,作有所用。此民所以輕去故鄉而勸之新邑也。為置醫、巫以救疾病,以修祭祀,男女有昏,生死相恤,墳墓相從,種樹畜長,室屋完安。此所以使民樂其處而有長居之心也。

臣又聞古之制邊縣以備敵也,使五家為伍,伍有長;十長一里,裡有假士;四里一連,連有假五百;十連一邑,邑有假候。皆擇其邑之賢材有護、習地形、知民心者。居則習民於射法,出則教民於應敵。故卒伍成於內,則軍政定於外。服習以成,勿令遷徙,幼則同遊,長則共事。夜戰聲相知,則足以相救;晝戰目相見,則足以相識;歡愛之心,足以相死。如此而勸以厚賞,威以重罰,則前死不還踵矣。所徙之民非壯有材者,但費衣糧,不可用也;雖有材力,不得良吏,猶亡功也。

陛下絕匈奴不與和親,臣竊意其冬來南也;壹大治,則終身創矣。欲立威者,始於折膠;來而不能困,使得氣去,後未易服也。”

錯為人峭直刻深,以其辯得幸太子,太子家號曰“智囊”。

文帝十二年,冬十二月,河決酸棗,東潰金堤,東郡大興卒塞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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