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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源 ·《夏景山口待渡圖》
蓮舟仙渡圖什麼寓意
原創:宰其弘
參考文獻:
張光賓《元四大家》臺北故宮博物院,1975年
董其昌《容臺集》(1630年)西泠印社出版社,2012年
鄭振鐸《宋人畫冊》人民美術出版社,1997年
王圻《三才圖會》(1607年)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年
空山新雨後,天氣晚來秋。
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
竹喧歸浣女,蓮動下漁舟。
隨意春芳歇,王孫自可留。
——王維
元代四家中,黃公望憑《富春山居圖》名垂天下;倪雲林以一紙枯禪譽滿乾坤;王叔明功力最深,生時放達,死後也為楷模。
唯有梅花道人
吳鎮
,漁樵江渚之上,平淡得多。據說,他曾與盛懋比鄰而居,盛懋也是元代的大畫家,每日門庭若市,求畫者絡繹不絕;吳鎮的門前冷清,他的夫人頗有微詞,吳鎮卻說:“
二十年後不復爾。
”——意思是:二十年後再不會這樣。後來果然如他所預料,如今人人皆知吳仲圭,不識盛子昭。
· “吳仲圭本與盛子昭比門而居,四方以金帛求子昭畫者甚眾,而仲圭之門闃然,妻子顧笑之。仲圭曰:‘二十年後不復爾’,果如其言。”——董其昌《容臺集》
吳鎮一生不仕,孤潔清高;他喜愛梅花,鍾情繪事,所畫最多的,是漁舟。在《洞庭漁隱圖》中,他題了一首詩,是這樣寫的:
洞庭湖上晚風生,風攬湖心一葉橫。
蘭棹穩,草花新,只釣鱸魚不釣名。
吳鎮 《洞庭漁隱圖》
吳鎮 《洞庭漁隱圖》
自古以來,文人喜好將隱逸之情寄託在漁舟上、江湖中。從《楚辭》、《莊子》起,歷朝歷代,
“漁”與“舟”,都代表了避世脫俗、隱逸曠達的人生願望。
懷抱這樣清高理想的吳鎮,自然看不起沽名釣譽之徒,所以他“只釣鱸魚不釣名”,只在畫中放舟,如一葉蘭芥,飄飄蕩蕩,小舟一橫,就橫了千年之久。
“吳仲圭多學巨然,易緊密為疏落,取法少異,要以董巨起家,成名後世。”
——黃賓虹
吳鎮
的山水,師法宋初
董源
、
巨然
一路,無論是皴法、墨法,還是作品最終呈現出的
平淡天真
、
蒼茫渾然
,都與董巨相去不遠,幾乎可以比肩。在宋代百花爭豔的山水畫作中,董源與巨然,以表現江南山川的秀潤蒼翠為善,墨色恬淡,別具一格。明代學者董其昌將山水分為南北二宗時,把董源列作南方山水的開山宗師,可見他對後世的影響力之大。
董源 《龍宿郊民圖》
董源 《龍宿郊民圖》
董源
是五代人,字叔達。他擅畫江岸風光,米芾稱其:“峰巒出沒,雲霧顯晦,不裝巧趣,皆得天真。” 意思是說他的畫直接描繪山水的景象,忠於現實的表達,而不矯揉造作;沈括寫他:“其用筆甚草草,近視之幾不類物象,遠觀則景物粲然。” 這是講他用筆放縱自如,不求形似,近觀不明就裡,遠望才知真意。
事實上,董源注重以
“遠近法”營造山水
。他善於觀察光線的變化,喜好利用大氣透視與畫卷的寬度,展現江域的遼闊、山川的廣遠,以此表達山水的真趣。
與董源相隔八百年,在十九世紀的法國,楓丹白露的巴比松畫派也致力於走出畫室,去自然的光線下,描繪風景的真實趣味。他們技法上的關注點與董元十分相似,都在於大氣透視與晨昏的變化,而其中最為著名的一位,是
讓·弗朗索瓦·米勒
。
米勒 《牧羊女與羊群》
米勒 《牧羊女與羊群》
米勒是法國近代最受人民喜愛的畫家,尤其是農民階層。他的畫風純樸親切,從勞動人民的日常生活中汲取靈感。遷居巴比松後,他每天早出晚歸,上午勞作,下午繪畫。所以,在他的作品中,人物與大地緊密地結合,勞動顯得充滿力量與希望,自然的光線和濃郁的色調營造出溫厚的氛圍。
不知是巧合還是藝術的必然,和米勒一樣,董源也熱衷於百姓生活的描繪。
在南唐時,董源曾任北苑副使,掌管建州的皇家茶園,南唐滅亡後入宋。在此之間,他常年遊歷山水,放浪江渚之外。他自稱“江南人”,一說南昌,一說金陵;一邊遊歷,一邊觀望。江南多水路,舟船多如過江之鯽,數不勝數。所以,
在董源的畫作中,漁與舟,自是不可或缺的物件。
董源 《夏景山口待渡圖》
董源 《夏景山口待渡圖》
這一幅是他的《夏景山口待渡圖》,墨氣氤氳,山巒綿延。在圖中,近處樹木蔥蘢,枝葉茂盛,坡岸錯落;遠處的山川顯得簡淡朦朧,彷彿夏日水汽蒸騰,峰嶺隱沒在雲霧裡,若隱若現,恬靜自然。
從畫面的左首看起,一隅平灘之後,便能看見一艘捕魚的小舟,乘了兩人,一人掌舵,一人正在操縱漁具。小舟的船首下沉,船尾上翹,是因為船頭正在起網的緣故——由此可見,董元對細節的觀察入微。
· 圖中的船頭的漁具在透過懸掛重物的方式起網。
這是一種叫做
“罾”
(音zeng)的漁具,是中國古代常見的捕魚用具。在唐代百科全書《初學記》中這樣描述:“罾者,樹四木而張網於水,車挽之上下。” 大意是說:所謂罾,以四根木棍支起漁網,出入水面。如果是體積小的,人力可以拉動;如果體積較大,就會裝置槓桿之類的機械結構,用於將網從水下拎起。
· “罾,亦網也,不知何易名為罾,二制俱相似,惟坐罾稍大,謂之坐者,以其定於一處也。”——明王圻《三才圖會》
郭熙《秋山行旅圖》
· 宋代畫家郭熙《秋山行旅圖》中的罾具,圖中的漁人正在操作。
從小舟將視線左移,隨著一片伸入江中的坡岸,樹色蔥蘢的江南山色徐徐展開。民居掩藏在茂密的林木間,還能見到正打漁歸來的山民挑著罾、挎著簍,走在蘆葦叢生的岸邊。
· 圖卷中段的小人負罾而行,生活氣息濃郁。他把魚簍掛在前頭,看上去沉甸甸的,似乎收穫頗豐,滿載而歸。他背後所負的漁具,即是體積較小,以人力驅動的小型罾。
與董源同時期的畫家
趙幹
,也從漁人的日常生活中取材,創作了描繪冬日江景的長卷
《江行初雪圖》
。
相對於董元畫中反映漁人的悠閒與滿足,趙幹則更多反映了五代時百姓的質樸與艱辛。
畫卷中,寒江飛雪、枯蓬四徵之際,旅人在雪岸跋涉,面容苦悶;漁人們則在辛勤勞作,挽著衣袖、穿著單衣,與天寒地凍的景色形成強烈的對比。
· 關於罾,在《史記·陳涉世家》裡,提到陳勝起義時,就有“置入所罾魚腹中”的句子。由此可以推論,在漢代,罾已經是得以普及的民間漁具。到了五代,罾的製造技術不斷改進,設計也更為精巧,出現了槓桿、輪盤、轉軸等等各式不同的起重結構。這些在《江行初雪圖》中都有所體現。
趙幹 《江行初雪圖》
趙幹 《江行初雪圖》
趙幹 《江行初雪圖(區域性)》
· 漫天飛雪,孩童們蜷縮在舟中,一個個眉頭緊蹙。大人在船頭看著鍋子,似乎在煮熱湯。竹蓆與斗笠上積了雪,連周圍的蘆葦也被寒風吹拂,與垂柳一同向一邊飛去。
趙幹 《江行初雪圖(區域性)》
· 這是使用人力驅動槓桿的簡易罾,透過支點翹起漁網。
在時局動盪不安的五代,畫家們將目光關注在底層百姓的生活之中,筆下的畫卷既有山光水色,又有人們樸實的生活。而到了國力強盛、歌舞昇平的宋朝,
文人們則更多的在漁舟中,寄託自己對於隱逸與放達的美好追求,紛紛把心裡對江湖之遠的嚮往與渴望,搭進一葉扁舟,漂向理想的彼方。
長安人
許道寧
,是個喜歡喝酒的怪人。他早年在汴京街頭賣藥為生,因為擅長繪事,便以畫作吸引顧客,不久聲名遠播,成為了炙手可熱的畫家。黃庭堅對他極為稱道,更是為他醉後作畫的姿態賦詩:
往逢醉許在長安,蠻溪大硯磨松煙。
忽呼絹素翻硯水,久不下筆或經年。
異時踏門闖白首,巾冠欹斜更索酒。
舉杯意氣欲翻盆,倒臥虛樽即八九。
醉拾枯筆墨淋浪,勢若山崩不停手。
數尺江山萬里遙。滿堂風物冷蕭蕭。
——黃庭堅《答王道濟寺丞觀許道寧山水圖》
許道寧 《秋江魚艇圖》
許道寧 《秋江魚艇圖》
在他的
《秋江漁艇圖》
中,雖然也描繪了漁人們相聚捕魚的熱鬧場面,但仔細觀察,人物的動作、體態、神情,都顯得更加輕鬆愉悅。左右兩舟上,一人搖櫓,一人舉杯,似乎正在歡唱對飲;靠右一舟中,乘船的客人正把手伸進湖水裡,想要觸控船行的水波,唯有中央一舟在舉竿釣魚。
此時天朗氣清,惠風和暢,他卻身披蓑衣,頭戴斗笠,究竟是真正的漁夫,還是為了感受漁人生活,而披上了蓑衣的其他人呢?
恐怕只有畫家自己知道了。
· 許道寧筆下的人物,與其說在為生計勞作,不如說更像是讚歎生活的美好。
南宋畫院的
梁楷
,也是一位性格怪異的畫家。他不拘法度、放浪形骸,比許道寧有過之而無不及。皇上賜他畫院待詔的金帶,他不僅不接受,還把金帶掛在院子裡。
在他的
《柳溪臥笛圖》
裡,人物悠閒地橫臥在小舟上,倚著槳、枕著臂,望著雲煙從垂柳旁緩緩升騰。
不過是寥寥數筆,在恬淡的墨色中,梁楷營造了一個放形世外、灑脫率真的隱者形象,
他的笛聲吹蕩柳枝、掀動蒲草,連雲煙都不禁駐足聆聽,頗有高謁停雲的意境。
梁楷 《柳溪臥笛圖》
梁楷 《柳溪臥笛圖》
提到梁楷,自然要說一說
牧溪
,在以寫實為主流的宋代畫壇,牧溪與梁楷是寫意畫風的代表人物。
他們都能脫離物象的外形,描繪情感的真實,擅長用簡淡率真的筆墨,表達事物的神韻。
這一幅牧溪的
《遠浦歸帆圖》
中,空闊的江面上,兩葉輕帆,風雨瀟瀟,線條似有似無,勾勒出小舟隱約在煙雨中的景象。船帆飽滿,風雨應是很大的;但墨色透亮而縹緲,畫家的心境卻是安靜的,縱然雨急風驟,小舟還是從容不迫地穿梭其中,一葦所如,萬頃茫然。
牧溪 《遠浦歸帆圖》
牧溪 《遠浦歸帆圖》
——漁舟在宋代繪畫中的極致,是馬遠的《寒江獨釣圖》。
馬遠 《寒江獨釣圖》
馬遠 《寒江獨釣圖》
馬遠
,字遙父,號欽山。他是一位超越了時代的畫家,相比同時代的畫家,更加註重“境”的表達。
在他的畫作中,山水是為了心境存在的。
高士觀雲也好,梅溪放艇也罷,總是以內心的情感作為初衷,畫面的營造、安排、佈置都圍繞於此,從不脫離。值得一提的是,這種在當時頗先銳的風格並未像牧溪一般被埋沒,審美層次極高的南宋接受了他的畫作,並授予其很高的聲譽,將他和夏圭尊為南宋的雙璧。
在《寒江獨釣圖》中,馬遠更是將他的情思發展到了極致。畫中唯有一隻小舟,一名釣叟,幾縷輕波,對他來說,心境之外,一切景物都是多餘的。
他運用大量的留白,展現水面的安靜與蕭疏;又用孤獨的釣客,表達文人永恆的孤獨。
夏圭 《松溪泛月圖》
夏圭 《松溪泛月圖》
被後人與馬遠並稱為“馬夏”的
夏圭
,也愛畫小舟。但與馬遠清曠蕭索的寂寞不同,夏圭的小舟往往悠閒得多,人物也更豐富,不那麼孤單。
他的畫風與馬遠相近,都善於留白,將景物放在邊角,留給人遐思的空間。所以,歷史上稱馬遠為“馬一角”,稱夏圭為“夏半邊”。
有人說,這是南宋山河破碎、偏安一隅的暗喻,也有人說,這是審美的發展到了極致,自然形成的趨勢。
這幅
《松溪泛艇圖》
,是夏圭的典型之作,他的用筆簡單而有力,設色清雅而合宜,將月夜泛舟湖上,與友人共遊的情景描繪得淋漓盡致。煙波浩渺、水天一色,只有近處的幾株古松,告訴觀者這仍是人間景緻,小舟並沒有飛到月亮上去。
佚名 《蓮舟仙渡圖》
佚名 《蓮舟仙渡圖》
誰又知道,水中的小舟不能飛天呢?唐代文人韓愈有一首《古意》,寫道:“太華峰頭玉井蓮,開花十丈藕如船。” 這句詩到了宋代,被蘇轍的學生韓駒引來題畫,是這樣寫的:
太一真人蓮葉舟,脫巾露髪寒颼飀。輕風為帆浪為檝,臥看玉宇浮中流。
中流蕩漾翠綃舞,穩如龍驤萬斛舉。不是峰頭十丈花,世間那得蓮如許。
龍眠畫手老入神,尺素幻出真天人。恍然坐我水仙府,蒼煙萬頃波粼粼。
玉堂學士今劉向,禁直岧嶤九天上。不須對此融心神,會植青藜夜相訪。
——韓駒《題王內翰家李伯時畫太一姑射圖二首 其一》
這首詩裡的意境,與這幅
《蓮舟仙渡圖》
如出一轍,畫中一舟一人,正在雲上漂流。與其說是舟,卻是一片蓮瓣,行在雲上;與其說是人,卻是一位仙人,正手持書卷,身披茅衣,悠哉地讀書。清風作帆,白雲為浪,脫巾露發,臥遊天地,古來文人雅士追求的仙遊,不過就是這樣吧。
從董源到韓幹,從許道寧到梁楷、牧溪;又到馬遠、夏圭,以及後來的吳鎮。
漁舟在歷代畫家的筆下游弋,或反映生活的真摯、百姓的質樸;或表達心中的隱逸、欲求的曠達;又或是作為理想的寄託,成為文人與世俗抗爭的圖騰。
——無論如何,“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 也好;“縱一葦之所如,凌萬頃之茫然” 也罷,舟與藝術密不可分。它是人在水上的載體,更是文化在歷史中的航具,它能達江湖之遠,也能映廟堂之高,隨著一江春水、一溪湍流,已經流傳了千年,還將永遠地流傳下去。
乾隆 ·《名流集藻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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